湖畔星幾乎是一顆荒星,但地理位置優渥,常駐人口十余萬,日接待游客百余萬。
除了少數幾個農家樂和礦坑游樂場分布在荒野區,其余一百多萬人,都集中在一條幾十里的環湖單邊街上。
得益于可觀的人口密度,湖畔街的夜市還是相當熱鬧的。
大大小小的飛船在空中拖曳出幽亮的尾焰,從大氣層外匯聚而來,徐徐停落在星府廣場或水上船塢。
湖畔街是面湖的單街設計,彌漫著古典的修真時代遺風。
紅窗綠瓦,碉樓畫棟,燈火漂浮,綿延如龍。
靈器鋪子的店員們當街吆喝著,配合絢麗的靈紋光影,帶來各種促銷打折的鉅惠消息。
閣樓上的高檔酒肆里電光搖曳,依稀傳出電子歌妓們的歡聲笑語和輕金屬靈氣朋克音。
拍賣行外驚聲四起,議論紛紛,每成交一次屋頂編鐘便搖響一次,悅耳仙音響徹全城。
除此之外,沿街還有一些諸如販賣升仙丹丸的黑藥騙子,用量子符文波動算命的瞎子,給符文通靈或給靈器貼膜的匠人,編排皇宮緋聞、叛軍或星賊軼事的說書人…
李遙帶著春蛙秋蟬,在北城廣場放煙花,在西城買糖葫蘆,在南城的玩偶之家聽女偃偶唱曲跳舞,在東城的電玩城里打電動。
一直玩到子夜,李遙才扛著倆女娃回到雙子酒館。
酒館已經打烊,星際萬事屋五個大字還熠熠生輝。
李遙提溜著倆孩子,一躍上了酒館樓頂,又縱身跳到酒館后門。
竹竿形的偃靈機械小二,正在后廚洗碗打雜。
李遙遠遠的問:
“老板娘呢?”
竹竿人優雅的轉過身來。
“歡迎光臨,客官想喝點什么?”
地道的艾爾格萊德首都腔,讓李遙很有面子…
個屁。
這個點能喝什么?
洗澡水嗎?
李遙強忍著揍竹竿的沖動。
秋蟬問道:
“奶媽人呢?”
竹竿立即回應:
“夫人在洗澡。”
李遙一愣,心想這破爛機器人,奶媽都能識別出來,卻不認識他…
“我去睡覺了。”
春蛙道:
“你這一身臭汗,不洗澡嗎?”
李遙道:
“我懶得等。”
“我們也懶得等。”
“但如果能找點樂子,也許就沒那么無聊了。”
“樂子?”
春蛙秋蟬支開機器人,忙疊起小羅漢,湊到李遙耳邊,細聲道:
“你想偷看奶媽洗澡吧?”
李遙一想,這五年來,自己晚上基本都在外面玩,打牌,網吧游戲,電子青樓聽聽曲兒,下半夜回來倒頭就睡,還真沒撞見過老板娘在洗澡。
只是經歷了傍晚的求愛鬧劇,不帶奶味的祛魂藥酒,忽然覺得…
“瞎說什么!”
李遙厲聲喝道。
秋蟬忽從袖口抽出一根伸縮式的細竹管,遞給了李遙。
“這是神識增幅鏡,劍靈武士用這個近距離看東西,可以把他們貧瘠的神識轉化為高清圖像。”
李遙一聽,被倆女娃的智商給秀哭了。
近距離用眼睛看不就行了?
還用著神識?
真是個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的發明!
“我給你們測試一下。”
李遙舉起竹筒,徑直抽到最長。
右眼對準筒口,筒口對準竹林里的溫泉池子,神識徐徐展開。
一道道雜亂無章、宛如涂鴉的靈紋映入眼簾。
他并沒有看到…光。
正欲怒噴時,倆女娃道:
“你得一邊走進竹林,一邊對焦才能看清楚。”
李遙步入竹林。
隨著他轉動竹筒對焦,眼前真的出現了畫面。
雙子酒館后的竹林有幾十畝大。
往后是一片荒地,計劃要開荒種田的,再往后就是陰森森的枯木林了。
竹林里多是七八丈高的大毛竹,隔絕了湖畔街的喧鬧和旖旎的光幕,安靜到只剩下月光灑落的聲音。
竹林是由外向內的三層結構,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路通向竹林深處。
李遙舉著細竹筒一邊對焦,一邊走進去。
竹林外圍比較稀疏,種了一圈環林的菜畦,春末初夏,月光融融,蟲蝶翻飛,窸窸窣窣,頗為熱鬧。
竹林里沒有養雞鴨或竹鼠,但偶爾會有一些野生的松鼠、兔子跑過來,發出窸窣響聲,更添幾分清幽。
它們有時候會成功偷菜,有時候會撞到李遙,也成功變成了菜。
竹林中層種了些喜陰的草藥,月光灑下,清風徐來,吹起了花畦漣漪,飄起陣陣幽香。
實際上,這些草藥品種都是些稀少的靈花靈草。
受限于末法時代稀薄的靈氣濃度,這些靈藥成材率很低,大多只能長成凡材,一個月出幾株靈藥就不錯了。
老板娘有一間地下釀酒室,閑來無事也會自己配一些丹藥。
以前李遙倒沒怎么在意,今天吃了顆祛魂丹,感覺老板娘不太簡單。
有必要帶著眼鏡去深入觀察。
竹林最內層,高聳稀疏的青色大毛竹變成了細密的紫竹林。
溫泉池子就在紫竹林的中央。
紫竹林不大,卻極細密,加上氤氳的溫泉霧氣,看不到里面的池子。
神識可以進入,但神識只能看到靈壓,看不到靈體的細節。
這倆熊孩子是怎么想到做出如此妙極的科學圣器呢?
為了避免驚擾老板娘,李遙在紫竹林外駐足,對準焦距,神識散開。
視野穿過竹林與霧氣,眼前出現一幅還算清晰的合成畫面。
池子一丈見方,被茂密的紫竹林合抱在中間,岸邊芳草掩映,巨石嶙峋,還有一株開滿雪花的梨樹。
清霧掩映中,一道宛如皎月的光潔玉背倚在岸邊,背對著李遙,一襲青絲披散開來,宛如黛泉流瀑,美不勝收。
李遙仿佛看到了神圣的未亡人之光。
只一剎那!
一道赤色的虛空之劍,從竹林深處刺入李遙眼中。
防狼禁制再次出現,可惜這一次沒有紅衣女人了。
應激性的淚從李遙眼角滲出…
這雪背,美哭了!
如果換做是別人偷看,可能灰飛煙滅,人都沒了。
“什么破鏡子!”
李遙氣的把竹筒往地下一摔。
卻并沒聽到摔碎的聲音,暗中腳尖一動,竹筒悄無聲息的飛入袖中。
倆女娃指著李遙眼中簌簌的淚水,笑的合不攏嘴,小羅漢搖搖欲墜。
“哈哈哈哈哈,明知道是騙局你還會上當!”
“色狗真是無藥可醫也!”
李遙:
“…”
聽到倆女娃笑聲的銀月,連忙起身出浴,披著黑紗浴袍出來了。
頭發濕漉漉的向上盤在一起,露出一覽無遺的雪顎,加上水漬的顯影,顯出一道繁復的紫色花形道紋。
對李遙來說,褪去了神秘外衣的老板娘,反倒顯得更加漂亮了…
一襲說厚不厚、說薄不薄的黑紗覆體,隱約間豐白如玉,驚濤起伏,逼的李遙只得側過身去,形如君子,順便拭去眼角淋漓的淚。
“李公子怎么在這里?”
李遙轉回身來。
眼睛非常規矩,只看銀月的臉,不看黑紗緊裹的身體。
反倒給人一種神情凝視的感覺。
“我有事想和你說。”
濕漉漉的清冽長睫,微微一顫,銀月忙支開春蛙秋蟬。
稀疏落下的斑駁月色,忽然變得溫柔起來。
李遙隨即把找倆女娃的過程編的曲折離奇,娓娓道來,好讓三萬星幣賺的不虧心。
銀月沒拆穿他。
仔細盯著李遙的臉,除了氣色有些糜態,眼角滲點血,并無留下太大后遺癥,感覺十分奇怪。
是他太強了,還是自己動心了?
“你真沒事嗎?”
銀月再三確認。
為了壓價,李遙攤開手,一副風輕云淡毛毛雨的神情。
“是有點暈,但完全可以接受。”
銀月略顯歉疚與心疼,端莊、緊張的眸光霎時間變得溫婉動人。
“以后可要管住手了,等會你去池子里泡個泉,我給你配點藥。”
李遙忽然緊張的問:
“要錢嗎?”
銀月斜瞥了他一眼眼,莞爾笑道:
“只免費你這一次。”
李遙松了口氣,沒再多說什么。
由于太關注李遙的傷,銀月差點忘了李遙還有話要對她說。
扯了扯緊裹的黑紗,生怕身體哪里漏了光,銀月輕聲問道:
“關于今天的事,你就沒有話想問我嗎?”
紅衣女子的身份么?
李遙想了想,還是克制了好奇。
他不能太較真,否則一不小心就會掉進了征服宇宙的陷阱。
但他有別的話要說。
“有。”
銀月的神色有些緊,盈盈眸光似倒映在湖中的懸月,搖曳著粼粼波光。
但李遙并沒有看她,認真說道:
“我的萬事屋計劃擴大規模,我要開始賺大錢了。”
端莊肅穆、光潔如月的雪顏上,浮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暈影。
“可是我很忙…”
李遙自顧自道:
“春蛙秋蟬的劍術已經有所精進,是時候與我隨船實習了。”
這個哦沒發出聲,只浮現在銀月驀然凝固的秀顏上。
“好。”
她沒有猶豫。
“只要她們不給李公子添麻煩就行了。”
李遙一怔。
他這才意識到,老板娘根本不在乎倆女娃學的是劍還是機械。
重要的是…跟誰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