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方為了后續戰斗力,不惜大量耗費子彈和人力對新兵進行訓練,面對這種不勝其煩的襲擾,日軍那邊自然也是頻頻做出回應。
城東,湘江邊!
衡陽城和中國大部分城市一樣,過去四周都是有城墻的,不過,自從進入民國,包括衡陽在內的很多城市因為城市建設擴張需要,舊城墻被視為封建殘余的象征而逐漸被拆除了。
那位最高統帥就是其中重要推手之一,當年因為金陵古城墻影響了黃埔軍校準備拆了,后來因為民眾反對聲音太大,才不了了之。
不過,衡陽做為一個邊陲小城,城墻拆除的并沒有那么徹底,城南、城西的城墻都很殘破,在衡陽之戰前基本就剩下幾個類似于土圍子的黃土堆,還是近萬民夫花費一周時間以木頭和黃土重新將這些土圍子重新連起來,形成一條高3米的簡易防線,而城東那邊,為了防止湘江和蒸水交匯處的洪水倒灌進城區,在衡陽城區東北角,擁有著一段極為完整的城墻。
第10軍的士兵經常去湘江里取水以用,就以這些城墻為遮蔽,躲避對岸躲在蘆葦蕩中的日軍狙擊兵的射殺。
但日軍狙擊兵的槍法很厲害,哪怕隔著超過450米的距離,他們觀察這些城墻垛口的間隙,一旦發現有身影穿過,就馬上對下一個垛口瞄準狙擊,經常能隔著一條江打到第10軍的士兵。
第一天第二天可能也就打中兩三個士兵,數目不大,損失也就報到連、營一級就截止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尤其是第4天的時候,傷亡陡增,被擊殺和重傷士兵的數量都突破至60人,其中還有好幾名企圖擊殺日軍的精準射手。
這一下,營、團都壓不住了,消息最終傳到衡陽指揮部參謀長趙子立處,趙參謀長一聽就大光其火,大打一仗雙方互有損失那是看敵我雙方的本事,但哪有這樣讓日軍零打碎敲還默默承受的?
當即打電話把第3師麾下的那個步兵團長狠批了一通,痛斥他不管士兵死活,是典型的舊軍閥作風,如果沒這個本事,就特良的滾蛋給其他能上的部隊騰地方。
一個上校團長自然是不敢跟一個中將級的參謀長炸刺兒,只能低頭挨罵,但他的上司第3師師長周中將卻深感顏面無光,當下就調了師部直屬的炮兵連3門戰防炮直抵江東。
這位中將師長雖然頗有幾分惱羞成怒,但心里還是明白的,第3師不是沒有精準射手,但日軍躲在壓根都看不清的蘆葦蕩里,而且還隔著400多米的距離,遠沒有自己這邊視野這么清晰,純靠射手對射搞不好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那不如來最簡單直接的,日軍狙擊兵不露頭便罷,一旦露頭,就用戰防炮招呼,這就叫窮則步槍精準,富則火力覆蓋!
“周師長,要不我去走一遭,也幫貴師節約點炮彈?”正好在第3師視察防線的唐刀突然插了一嘴。
自從衡陽開戰,唐刀這個作戰處處長就忙得昏天暗地,整個衡陽外圍、內圍大中型陣地48處,小型陣地138處,將近200片陣地的各種信息都歸他領銜的作戰處總負責,他還要負責銜接各師、各團甚至各營的炮火支援。
在向各部發放了足夠數量的單兵步話機和營、團級無線電語音通訊設備后,作戰處的工作效率是提高了很多,但工作量也是曾經的兩三倍,忙碌之下,四行團的指揮權他都交給夜承桓負責。
做為一名整個衡陽城最強單兵,開戰都一個月了,唐大處長別說提著槍上一線作戰了,就連插在大腿右側的黑星手槍,都沒機會拔出來一下。
說白了,唐刀的槍早就饑渴難耐了,然并卵,沒得對象!
這突然聽說湘江對岸還有日本狙擊兵挑釁,而且都挑釁一周,殺傷了超過20名同袍,那唐刀那還能忍?
“唐處長,那可使不得,把你弄哪兒去,萬一有點損傷,軍座不得吞了我。”周中將連連搖頭。
他是老,不是傻!
先不說方顯絕對唐刀有多器重,直接把唐刀一個陸軍上校放在幾乎是統領全軍作戰的作戰處長位置上,單說四行團在這一個月的表現,那真把傳聞中的‘天下第一團’的名氣體現得淋漓盡致。
早先的黃茶嶺,四行團一個營硬扛日軍一個步兵聯隊進攻,直接把一個步兵聯隊給打殘了,殺人壕內層層疊疊的遺尸令人不寒而栗,深壕里長出來的綠頭蒼蠅都肥碩得像是金龜子,都飛到十里外的衡陽城內了。
搞得城內的軍民一看個頭大的綠頭蒼蠅,就知道其‘產地’是那里的了。
后面四行團防空營甫一露面,更是直接干掉了日本人十幾架戰機、轟炸機,把日本陸航都給打萎靡了,接下來的幾天根本看不見一架轟炸機的出現。
根據他私下和預10師師長葛有才的交流,以目前四行團體現出來的戰斗力,或許打一個第10軍有點夸張,但超過他們兩個師是板上釘釘的。
說白了,在衡陽城軍權在握的兩個中將師長眼里,唐刀其實是完全可以和他們倆比肩的人物。
因為,他麾下的四行團,有這個實力。
在弱肉殘食的戰場上,什么身份、背景都不重要,一切都看手上的實力。
結果,唐刀這樣一個在周慶詳心目中可在衡陽城排名前五的指揮官,竟然說他要去和日本狙擊兵干架,換成誰得同意?
“哈哈!誰說是我要去?周師長,你知道我四行團裝備不錯,但你恐怕不知道我團還有幾個很不錯的狙擊手吧!”唐刀笑了。“您還記得當年我遇刺后,我團對日本人展開的報復嗎?江夏城內,田邊盛武這個老鬼子被人一槍從數百米外狙殺,那就是我團兩名神狙手聯合出手。”
跟在唐刀身后的二丫眨巴眨巴眼,卻是抿嘴輕笑。
怎么說呢?團座長官一本正經胡說八道的樣子,就是這么帥。
已經升任四行團通信連副連長兼唐刀秘書科長的二丫上尉現在已經是恢復女裝了。
她的身份暴露可不是早就猜出來的澹臺明月暴露的,而是源自于一次戰斗,還是醫護隊副隊長的二丫受傷了,又是肋部的槍傷,昏迷中的二丫胸圍被解開后,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現有二丫隊長巾幗不讓須眉的故事迅速在四行團內傳開。
四行團內不乏女兵,但二丫這種女扮男裝長達數年之久,甚至是一直在一線殺敵的女軍官卻是獨一份兒,眾人在驚詫之余更多的是敬佩。
二丫或許已經是習慣了,勒的快透不過氣的胸圍子是不用了,發型卻依舊是男兵們的寸頭發型。
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加上寸頭發型再配上一套軍裝,英姿颯爽的模樣卻是吸引了一大票年輕軍官的追求。
只是,二丫上尉早已不是當年開槍殺敵都快嚇哭了的小兵,跟隨唐團座的這七年,可沒少從唐刀這兒學習近身搏殺技和槍法,那一手嫻熟的斷頭鎖,只用三秒鐘就可以讓一名體壯如牛的壯漢失去反抗能力。
想追她,就必須先打敗她的條件卻是讓四行團不知多少青年俊逸們望而卻步。
“嘶此話當真?”周慶詳一呆。
以他的級別,只知道當年江夏日軍重將因為四行團報復被射殺一事,卻是并不知其內幕,大多更偏向是情報人員暗殺,現在聽唐刀親口承認竟然是四行團現役精銳射手下的手,自然是狠狠吃了一驚。
“這怎能騙周長官?”唐刀揮揮手。“去通知牛二教官和龐子龍,告訴他們,今天有上好的獵物。”
二名正好在衡陽城內休整的四行團神狙手奉命趕來,為了讓周大師長開眼,龐子龍一槍命中400米外藏在草叢里的人型木靶。
“走!”看著唐刀親自提著一桿又長又大的步槍上了吉普車,坐在后面一輛吉普車上的周大中將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
他的預感不幸成真了。
只是在距離那段城墻100米的工事掩體里和自己的團長、營長做了下安排和指示,兩名四行團狙擊手就不見了,連帶著唐大處長也溜號了。
出現在這位中國陸軍中將視野里的,只有那個提著將近15公斤大槍彎著腰卻無比敏捷前進的背影。
“良的!”中國陸軍中將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現在終于知道這位英雄團長為何被他待過的戰區司令官集體稱之為刺頭兒了的原因了。
這位,簡直就是倒反天罡一身反骨的典型。
咋的?對射這事兒,光靠槍又長又大又粗就行的?
但事實證明,或許還真的行!
為了能讓陸軍中將看得更清楚,炮兵排可把炮兵觀測鏡都給搬到這個距離湘江一線不到百米的工事里了。
對面蘆葦蕩里的景象可謂是清清楚楚,但窮極陸軍中將的目力,也沒看到任何日本人的影子。
陸軍中將看不到,不代表以唐刀為首的3名超級狙擊手看不到。
唐刀知道,嘗到甜頭的日本人一定躲在蘆葦蕩里,只是他們偽裝的很好罷了。
二戰的戰場上,有不少人用超強的射術以及恐怖的單兵殺敵數量在歷史中留下自己的名字,有狙殺至少242名敵軍的毛熊瓦西里·扎伊采夫、擊殺345人的日耳曼帝國頭號王牌馬豪斯·海茨瑙亞等等,甚至連武器裝備都極度缺乏的中國‘土八’都有遠程擊殺數十日軍的槍神。
但從未有一名日軍槍手達到這樣的成就,難道是日軍的槍法不行嗎?
這恰恰相反,日軍的槍法不是很行而是相當行。
日軍在射擊訓練上對精度有著近乎變態的要求,以關東軍為例他們要求對300米外的伏靶(只有人頭和雙肩),不僅5發子彈要全部擊中,而且還至少要有三發是集中在一個拳頭大小的面積上。
達到這個程度后,就是限秒射擊。最初是限在4秒以內擊中300米外不知從哪里露出來的靶子,其次是限2秒。這也做到后,就戴上防毒面具快跑30米,接著進入限秒射擊。如果完不成就會遭到老兵的毆打和訓斥,并且打不中就不準吃飯!
經過新兵集訓后,會轉入小隊、中隊級協同戰術訓練,在這個階段,新兵會遭到老兵們魔鬼式磨煉,例如立姿加重物持槍長瞄;夜間百米外射擊香火頭;避彈奔跑及針對避彈奔跑的射擊方法等,這些魔鬼訓練的確很大程度提高了日本士兵的單兵作戰能力,這也是在戰爭初期的3年中方幾乎一直在失敗,極少有勝利消息的原因之一。
從訓練質量上來說,如果說日本軍隊是大學生,中方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小學肄業。
那為何日軍出不了王牌級狙擊手呢?這很大程度上也與他們這套魔鬼訓練方法有關,在日本陸軍中,盡管也制定了所謂‘五項基本戰斗倫理’忠誠、謙恭、勇氣、誠實、節儉,但日本陸軍基層軍官們對待部屬的方式可和這截然相反。
在日本陸軍中,底層士兵一旦有任何錯誤、疏忽、怠慢、粗心就會遭到嚴厲的懲罰,體罰士兵是家常便飯,不光是新兵訓練如此,在作戰部隊中也是如此。
日本士兵對于犯錯招罰的恐懼和面對長官權威時戰戰兢兢的心態很大程度上扼殺了他們的主動性,也正因如此,日本士兵經常太過于循規蹈矩無法抓住轉瞬即逝的戰機。
他們都被訓練成日本這臺戰爭機器上的一顆螺絲釘,軍令之下,盡自己最大努力完成上級部署給自己的作戰任務,而很少去主動思考這場仗該如何打。
哪怕是寶貴的狙擊手,他們槍法精準毅力非凡,但不懂變通往往死守一處進行射擊,至死方休。這可不把自己搞成了一次性消耗品了嘛!
能在歷史的天空中留下自己名字的王牌狙擊手,那個不是擊殺敵人后立刻跑路,等待著下一次繼續獵殺獵物的時機,不然那超過300的恐怖數字從哪兒來的?
哪怕是強悍如唐團座,也是在自己選定的幾個狙擊位間反復橫跳,一旦發現日軍有火炮盯住他了,立刻轉身就溜,那速度,連狗都攆不上。
日軍這種‘不怕死’的戰法,才是導致他們沒有王牌狙擊手的真正原因。
日軍沒有王牌狙擊手,但不代表他們的槍法不行,唐刀、牛二、龐子龍三人都很清楚這一點。
所以,分別位于三處的他們都非常小心。
“唐刀在干什么?”看了對面蘆葦蕩半天的中國陸軍中將只能把目光投到已經躲入殘破城墻后面的唐刀三人。
卻驚訝的發現唐刀靠在城墻跺下方,那把大黑槍也放在地上,自己則拿著幾根木棍和繩索在扎什么。
唐刀的手藝不錯,三下五除二就扎好了一個架子,等到脫了自己的軍服穿在這個架子身上,還把自己的鋼盔也戴在這個簡陋的木架子上,后面的中國軍人們才算是明白了。
唐團座這個手藝叫扎稻草人,一看就是農村出來的,遠遠看上去很有點兒那個意思。
“這叫引蛇出洞?”陸軍中將眉頭微微一掀。
只是,引出來又怎樣呢?
另外兩名被唐刀稱為神射手的軍官也沒探頭向外觀察,都靜靜的坐在城墻跺后面檢查著自己的槍支,絲毫沒有說長官辛辛苦苦扎木頭人替他們搞偵察、他們要立刻投入戰斗的意圖。
蘆葦蕩中!
小利原僵少尉正透過自己99式狙擊槍4倍瞄準鏡搜索著江岸,他身側2米多處,是他的助手小西早見軍曹。
這已經是二人組第4天來這片地區對中方取水士兵設伏了,憑借精準的射術和兩人組默契的配合,這幾日來,戰果頗豐,深受松山良政大佐的夸獎。
認為二人組不斷地狙殺成功,正逐步恢復第6步兵聯隊日趨低迷的士氣。
這也是師團部將護衛中隊第9組排往第6步兵聯隊的原因之一,用殺戮中國士兵來拯救第6步兵聯隊即將崩潰的士氣,另外要偵察戰場,因為第3師團主力也即將抵達衡陽戰場。
二人組可不是第6步兵聯隊的兵,而是直屬師團部,是第3師團最近這兩年模仿一支中國人部隊的偵察連建的一個特殊步兵中隊,表面上的番號為師團直屬護衛中隊,其實中隊中的120名官兵都是從師團25萬人挑出來的精兵組成。
想進入該中隊,軍齡起點是4年,最低軍銜也得是軍曹,平時也不是以小分隊或小隊形勢參戰,而是以2人小組或是6人組進入戰場。
以偵察、暗襲、遠距離狙殺為戰術目的護衛中隊組建成軍這一年半來,戰果極為豐厚,小笠原僵少尉這個佼佼者擊殺的最高級別目標甚至是中方的一名陸軍上校。
那可是一名團長級別的指揮官,小笠原僵甚至到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在距離中方陣地480米外的一處草叢中將那名四周圍了不少軍人的中國指揮官擊殺的那一刻,中方軍人們呆若木雞的表情。
那一刻,小笠少尉覺得自己就是帝國皇帝手中最鋒利的劍。
現在,這柄鋒利的劍再次襲來,小笠少尉有種直覺,很快,中國人要么用炮要么派射術高手來和他對決了。
只能說,男人的直覺太敏銳,真不是啥好事兒。
日本二人組惹出的可是整個衡陽城乃至整個華中都是排名前三的三名超級狙擊手。
他們唯一的優勢,就是蘆葦蕩太容易隱藏了,除非長了一雙鷹眼,否則很難找到他們的具體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