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師團的這小三千人,在開戰的頭十分鐘內,其實絲毫沒有墜日本常設師團的威名。
對于和21師團以及108師團硬扛過的四行團三營和四營官兵們來說,這支被他們成功壓迫在公路兩側的日軍部隊戰斗力在初期表現遠強于他們曾經遇到過的對手。
步兵搶占制高點失利,并沒有影響其攜帶重火力犀利反擊!
日軍在匆忙中架設的步兵炮和迫擊炮甚至四一式山炮在戰斗開啟三分鐘后相繼投入戰斗。
步兵炮是直瞄炮,對于近距離目標的打擊不言而喻,山坡上至少有三處火力點被其籠罩在硝煙中不得不被迫停止射擊轉移陣地。
而山炮因為射距的問題,其實在500米到800米距離內造不成有效傷害,但這撥日軍竟然選擇將其炮口放平當起直瞄炮來用,連續七八團硝煙就在距離山道不遠的山坡上騰起,伴隨著的還有步兵被炸飛的身影。
6.5公斤重的開花榴彈對于沒有戰壕和掩體的四行團官兵們來說,擁有著極其致命的威脅。
那4門90口徑迫擊炮更是架設在一個山坳里,不停的對著山坡炮擊,一團團硝煙在四行團步兵匍匐的區域炸開。
如果從空中俯瞰,在開戰的頭幾分鐘內,隸屬于日軍的公路兩側的野地和隸屬于中方的山坡上都不斷的騰起硝煙,絲毫看不出那一方占據著優勢。
四行團所屬打過日軍不少次伏擊,比如廣德撈金坑打國崎支隊,比如泌河干第14師團的一個步兵聯隊,基本上從一開始就把日軍按在包圍圈中摩擦,還從未有過這種包圍圈中的日軍和他們打得有來有回的,尤其是在四行團如今裝備早已是今非昔比的情況下。
“命令各步兵班的60迫暫緩打擊日軍步兵,給我擊中火力干掉日軍炮兵,告訴兩個炮兵連長,如果五分鐘后他們不能把日軍的火炮群打掉一半,這炮兵連長他們也不用干了,都給老子去炮兵班搬炮彈去好了。”很少情緒激烈的冷鋒第一次大為光火。
“特良的,老子連長當不成,你們這幫混蛋也別想繼續排長、班長的給老子當著,都跟老子一起搬炮彈去。”原本一身書生氣十足的秦若愚收到通信兵傳來的冷鋒原話后,也是急了眼,滿口粗話的罵起了良。
這官當不當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不能丟四營的臉,更不能丟唐刀的臉。
整個四行團誰不知道上官云和他都是唐刀在四行倉庫之戰的老戰友,唐刀不惜冒著巨大風險遠赴千里之外的淞滬,不就是為了把他們這群老戰友救回來,甚至還專門為他們這幫老戰友成立了第四營。
結果一仗下來,卻被另一名老戰友提名要免職,這擱誰能接受?
憤怒雖然無法有助于提高火炮的精準度,但絕對能提高炮兵連官兵的效率。
位于更前沿的60迫小炮手們最先找到日軍炮兵們的身影,20多門小炮放棄掉日軍步兵的輕重機槍和擲彈筒,全力轟向正在努力開炮的日軍炮兵。
硝煙瞬間籠罩在完全在野地的日軍炮兵陣地上,這也為四行團兩個炮兵連6門80毫米榴迫炮指明了方向。
當然了,對日軍炮兵打擊最重的,還得是龐大海親自率領的6門150重迫。
安全期間,6門150重迫都安置在距離戰場足有1500米的區域,那里有密林對炮兵們遮掩,這也是冷鋒考慮到戰場萬一拖延時間過長,日軍會有轟炸機群前來助陣,要是來一波地毯轟炸把炮兵營給炸沒了,這一仗就算打贏了,其實也輸了。
密林掩護了6門大殺器,同樣也讓他們失去了對戰場最敏銳的反應,至少他們也沒有在最短時間內對日軍近乎瘋狂的炮群進行報復反擊。
冷鋒算是給了龐大海面子,只是罵了兩個上尉級的炮兵連長,但龐副營長那張大胖臉也是有點兒掛不住。
要知道,自從跟了唐刀,龐大海基本得到的都是認可,而龐大海本人也從未懈怠,他率領的山炮兵算得上整個四行團最辛苦的團隊之一。
不僅僅只是各種訓練上的苦,唐刀說過,在沒有飛機和坦克的時候,炮兵就是四行團除兵工廠外最尖端的技術兵種。
可炮兵營這群家伙們百分之九十都是由步兵大老粗們轉職而來的,連寫自己名字都困難,更別提和什么技術兵種掛上鉤了。
所以,炮兵夜校從四行團還在向太行山行軍的路上就在龐大海的提議下成立了。
只要不是戰時,炮兵夜校每晚都是雷打不動的兩小時各種文化課學習。
擔任教官的除了幾名出身正規炮校的軍官,還有不少是那幫金陵大學物理、機械等專業的天之驕子們擔任,甚至在唐團座的提議下連澹臺老帥哥都擔任過藝術類課程的講座。
一幫大老粗們猶如聽天書般地去聽這個時代中國最頂尖的書畫大師講藝術,那是一種什么體驗?
別說普通炮兵軍士們,就是龐大海和程鐵首這兩個山炮、高射炮營指揮官,都聽得昏昏欲睡,那個痛苦勁兒就別提了。
可他們都堅持下來了,這炮兵夜校一開就是一年,不知多少的炮兵軍士不僅學會了炮兵應有各種基礎知識,還有不少已經能完整的給家鄉親人寫一封長達400字的家書,甚至還有人能在戰場的間隙有感而發寫一首抒情詩。
‘一聲炮響震大地,驚醒入夢當兵人,剛想呼吼小新兵,光著腳丫撒腿沒!’
真的,就這詩句一出來,龐副營長這一年的辛苦可算是結出了碩果,徹底做實了炮兵就是四行團尖端技術兵種的名頭。
就步兵們那幫黑大粗,做夢都寫不出這等反應戰場現實的七言絕句的吧!
龐副營長還腆著一張老臉,跑去找澹臺明月連長,請她將這首反應炮兵營新兵們既慌張又勇敢的小詩刊登到新成立不久的‘太行簡報’上。
那可是面向太行山駐軍各部的報紙,有小十萬人看呢!四行團山炮連將因為這首詩徹底成為太行山各部有文化的標桿部隊。
你別說,澹臺連長雖然笑得花枝亂顫,但卻是原封不動的將之推薦給太行簡報編輯部原文刊登,還獲得了八十集團軍總部的高度評價,認為戰士們在作戰的間隙沒有停止學習,為將來建設中國積蓄知識,當為全軍之榜樣。
你說,龐大海和炮兵營官兵們那能受這樣的窩囊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比更前沿的兩個營屬炮兵連還急切。
幸好,60迫和兩個營屬炮兵連用炮火給他們指明了方向和坐標,6門博福斯山炮和6門150重迫火力全開對這些區域進行炮火覆蓋。
博福斯山炮倒還罷了,威力和日軍裝備的四一式山炮其實也差不多,頂破天一炮下去就是大半個籃球場區域內的人和物完犢子,但150重迫那可是在3000米射程內堪比155榴彈炮的存在。
日軍炮兵別說匆忙中以一門炮30米的直線距離拉開陣型,就是100米,恐怕在近20公斤彈丸的轟擊下也會完犢子。
而連續射出30多發炮彈的150重迫也用戰果再度證明了在山地戰中,迫擊炮才是火炮王者的論調。
第4師團的火炮和炮兵,在不到五分鐘時間內,挨了足足400發60迫的炮彈雨以及180發開花榴彈還有40發150重迫炮彈,在毫無遮掩的野戰戰場上被這樣的火力覆蓋,不是被打殘了,而是屬于當場去世的那種。
有好幾門火炮只是被巨大氣浪掀翻,只要扶正還能用,可炮兵們卻被彈片和氣浪殺傷了近百分之九十五。
炮還在,但人沒了,你就說慘不慘。
“第1、2步兵中隊留下阻敵,其余各部尋機撤出戰場!”一名日本陸軍少佐見此,很理智的下達撤退命令。
如果這條軍令很快速高效的傳至日軍各部,此時的冷鋒部可能依舊能重創這股日軍,但還未完全扎住口袋的他們卻是休想將其全殲。
天照大神再度拋棄了自己的信奉者,一枚60迫飛過來,就在距離這名日軍少佐不到2米的區域爆炸。
紛飛的彈片將日軍少佐和圍攏在他身側的6名日軍全部穿成篩子,當另一名日軍少佐無奈發出撤軍軍令時,可比已經死去的這支3000人日軍臨時最高指揮官晚了足足5分鐘。
而這5分鐘,卻讓一個攜帶著2挺12.7毫米重機槍的步兵排搶占了距離日軍后隊600米的一座高地,牢牢的鎖死了日軍想從公路跑路的退路。
兩挺12.7毫米重機槍根本不是人類軀體所能抗衡的,一發子彈擊中軀體,就是肉眼可見的碗口大小的創口,這樣程度的血肉橫飛擊潰了日軍企圖沖擊這片高地的最后信心。
向支隊部發出玉碎電文后,該日軍少佐下達了分散突圍的軍令。
從這一刻開始,日軍各步兵中隊開始失去統一指揮,各自作戰。
僅僅只堅持了20分鐘,第4師團這支擁有兵力達2600余人堪比一個步兵聯隊的部隊,就潰散了,和初期表現出的強悍戰斗力相比,極其典型的虎頭蛇尾。
但這也并不意味著戰場就接近尾聲,該部日軍在經歷20分鐘慘痛打擊后,可還有將近1500余人,那可都是歷經過兩年訓練的老兵,不是1500頭豬。
不知多少的日軍企圖躲入山林中,寬度達1600米的伏擊戰場上處處都是槍聲,打成了一鍋粥。
冷鋒立即下令,以步兵班為單位,對竄入山野的日軍實施追擊。
這也是一個小時后,一支由6架日軍轟炸機組成的轟炸編隊在空中看到的景象。
一隊隊藍色在山野中奔跑著,追擊合圍散落于山間的土黃色,他們很想拉下手閘,將機腹下掛著的重磅航彈投下去,把數量相差并不算太多的藍色和黃色一起化為塵土。
但顯然,沒人敢如此做,哪怕戰況明顯對己方不利,也沒有人敢把自己同僚和敵人一起化作塵埃,那必然是會上軍事法庭的。
雖然說日本人從未缺乏瘋狂的勇氣,但這絕不會產生在整個國家都占據著絕對優勢的時刻。
尤其是他們的指揮官叫佐佐木的時候,這支日機轟炸機編隊無奈的在1200米高空盤旋了好幾圈,終究是找不到好的轟炸區域,只能無奈的奔向8里外的芮城戰場。
芮城還在帝國軍隊手中,中國人還在城外的野地里,日機轟炸機編隊完全可以大展拳腳。
但兩處戰場并不遠,日機的巨大轟鳴聲早就傳到了獨46旅處,全軍隱蔽早已成了必然。
雖說沒有幫助到正在被包圍追殲的同僚,但這六架日機至少讓芮城縣城內還活著的600余日軍喘了口氣,也算是一種成就。
可對于在天空中驕橫慣了的日機來說,這邊戰場不能炸,那邊戰場又在高空上尋找不到目標,怎么能忍?
特別是中條山作戰以來,重新獲得120架戰機以及200多名飛行員補給的日本華北航空團的小伙子們從未遇到過像樣的抵抗,近200里的遼闊戰場的上空就像是帝國陸軍航空兵的牧場,任他們肆意翱翔。
別說那些初抵達戰場的日本陸航飛行員,就是佐佐木這樣被四行團恐怖地面火力蹂躪過一次又一次的選手,這會兒都對危險有些忘卻了。
所以,在棒小伙兒們一遍又一遍的請求下,佐佐木大尉做出了一個極為錯誤的決定,4架96陸攻機從1500米的高度下降到800米左右尋找中國人。
果然,降低的高度讓他們看到了幾個中國人陣地,四顆重磅炸彈被‘饑渴難耐’的日軍飛行員拋至目標附近,騰起四股濃烈的硝煙。
“佐佐木中隊長,我請求下降高度掃射中國人,他們必須為他們的愚蠢付出生命的代價。”一名日軍少尉滿眼猙獰的看著下方在硝煙中跑動著的深藍色身影。
“深井少尉,我們前來是執行轟炸敵軍步兵的任務,請不要忘記自己的本分。”佐佐木本能的想勸說這位有著深厚背景的少尉屬下。
“佐佐木中隊長,我記得軍團長閣下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說過,帝國陸航雄鷹們不止有鷹的速度,更應該擁有雄鷹翱翔天宇的意志。帝國的步兵在中國人的炮火中掙扎,做為帝國最驕傲的雄鷹,若只是像散步一般投完炸彈就離開,我看那還不如一群麻雀!”日軍少尉回答自己頂頭上司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倨傲。
做為年輕一代陸航飛行員中的佼佼者、或許不足以讓這位少尉飛行員有這樣的底氣和自己的上司這樣對話,但他的叔叔是大佐,這份量應該是足夠了。
“好吧!深井少尉你說服我了,祝你們好運,我會在高空中為你們掠陣。”佐佐木滿臉的無奈,但終究還是同意了自己手下這個傲慢的少尉飛行員的提議。
四行團,整個華北就一個,應該不會再跳出來一個吧!
佐佐木的這個想法沒錯,四行團的成功幾乎是不可復制的,至少現在中國戰場上還沒有那一個團級部隊能做到這樣。
擁有著12挺重機槍的獨46旅也不可能,沒有高射機槍架的民二十四式重機槍就算臨時將槍口抬高,槍身的劇烈震動使其無法形成穩定的彈道,幾乎對將高度降至500米低空的四架日軍戰機形成不了什么威脅。
可獨46旅還有4挺25毫米雙聯裝機關炮,這玩意兒可是大量裝備于日軍炮艦乃至驅逐艦、戰列艦,甚至連航母上都大量配備,其主要作用就是拿來防空的。
孔大旅長原本的想法是日機高空投彈就讓他投,誰讓人家是天上飛的,他們這種純靠兩條腿地上跑的‘土包子’挨頓打也只能忍著。
結果,日機竟然得寸進尺,投完十幾枚炸彈至少讓自己的獨46旅付出近百人死傷還不罷休,4架日機還氣勢洶洶從高空撲下來一副老子吃定你們的樣子,那還能忍?
“我擦特乃乃的,小鬼子這是逼老子上梁山,行,老子這趟來反正也沒打算活著回去,今天就看看小鬼子的機關炮打自己的飛機厲害不厲害。”樹林中看著日機壓下機頭瘋狂撲下來的孔大旅長也怒了,把鋼盔狠狠往地上一甩。
“告訴老王,今天他如果打下一架狗日的飛機,他上次提的他寶貝閨女和我大侄兒的娃娃親就定了。”
老王是獨46旅旅部直屬的重機槍連連長,這次繳獲了4挺機關炮,打小和孔大旅長光屁股長大的重機槍連連長立刻鳥槍換炮,4挺重機槍丟給兩個步兵團,重機槍連直接變成了機炮連。
老王真不愧是未來‘偷人’小能手的代名詞,耐心超出了所有人想象。
4架日軍戰機在戰場上已經來回掃射兩次,瘋狂的彈鞭下,至少沾染了五六十名獨46旅戰士的血。
孔大旅長的罵娘聲恨不得天空中的日軍飛行員都能聽到,但他卻一直不為所動,一直等到日機再次返回,高度不知不覺降到不到350米,4挺藏在樹林中的25毫米雙聯裝機關炮才一起開火。
雖然重機槍連的射手們也是通過攻擊芮城城墻才算是有了機關炮實彈射擊經驗,那射擊精準度完全沒法和四行團的老射手相提并論,但架不住日機飛的太低了,而且他們還是4挺一起集火打一架。
“帝國陸航萬歲,殺!”年輕的日本陸航少尉此時是一臉興奮,一邊高呼著口號,一邊扣動機槍射擊扳手。
下一刻,聲音戛然而止。
呈現在這位日本陸航少尉眼前的,是一片血紅!
一枚25毫米炮彈就在他的擋風玻璃前炸開,堅固的擋風玻璃瞬間炸成一團碎片,剛剛還無比興奮的日本陸航少尉的面孔和前胸上扎滿了猶如小匕首般的玻璃碎片,就像是受驚了的刺猬突然張開的刺。
日本陸航少尉本能的丟開方向舵,摸向扎滿玻璃片的臉,瞬間傳至腦神經的劇烈疼痛讓這位撕心裂肺的痛呼。
那也是日軍飛行員們最后一次聽到深井空少尉的聲音。
尾部冒出濃煙的戰機在失去飛行員的掌控后,機頭迅速向下,在佐佐木目瞪口呆的注視中,一頭撞到地面炸成一團火球,整個過程絕不超過3秒鐘。
而另外三架日機就像受驚的小鳥,機頭迅速向上拉升。
最喜歡‘偷人’的老王那張黝黑的臉上此刻表情也變得扭曲猙獰,偷都偷了,不得一次‘偷’個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