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能直抵黑龍潭的峽谷寬不見得有多寬,但平均深度卻是超過五十米。
人站在谷底想看上面必須得仰著腦袋,就算是那樣,看到的也不過是一線天而已,就算是有人刻意在山崖之上探出頭,也看不真切。
那還纏斗個雞兒?一直仰著腦袋舉著槍等中國人伸出腦袋讓你打嗎?
以當時位于絕境之中日軍步兵們的心態,中國人就算不是朝下面打黑槍,推著石頭砸下來,戰果就一定足夠輝煌。
可惜,他們面對的可不是曾經在晉北遇見的提著土槍的游擊隊,而是此時整個中國在裝備上絕對穩坐頭把交椅的四行團。
如果他們能站上山崖,就能看到那些穿著深藍色軍裝的中國人除了手里提著槍之外,無論軍官還是士兵,無一例外,胸前和胸后都掛著兩個‘花里胡哨’的小包包。
日本人或許并不明白那個色彩叫迷彩,但絕對知道能背上一線戰場的包包絕對不是來秀的裝飾品。
那是四行團軍工廠出品的專供單兵使用的爆破1號炸藥包!
600多個人的話,大概也就攜帶了差不多1300個,那幾乎已經是這一個月內軍工廠產量的二分之一。
冷鋒和上官云寧愿少帶一些攻防兩端都很好使的手榴彈,也要攜帶這些原本用于攻堅的炸藥包,實在是這個一個月前才被研發出來的1號炸藥包效果太奈斯了。
那是唐團座從摳門老漢挖來的高級人才張凱半年來沉下心進行炸藥研發的杰作。
被囚于大牢中的炸藥天才在牢獄中最大的夢想就是研制出可以把整座大牢炸上天的炸藥,好和分別多年的家人團聚,結果唐團座用錢就幫他完成了夢想后續。
不僅把他從牢里贖出來還從原城接來了家人,這也就罷了,神奇的唐團座也懂炸藥合成,甚至也給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化學合成炸藥的見解,西方目前最先進的TNT炸藥在他眼中也不過才是第二代炸藥,并斷言用不了太久就會有第三代炸藥出現。
一張手寫出的化學分子式和一批專供張凱研究的化學藥物放在張凱面前,個人待遇更是為軍工廠副總工,在四行團最受重視的軍工廠內排名第五,那可是很多跟著唐團座出生入死的軍人都沒有獲得的高級待遇。
但更讓張凱震動的,卻是唐團座意味深長留給他的那句話:“火藥是我們老祖先發明的,我們這些子孫后代沒理由埋葬祖先的光榮,張副總工你已經是我當前中國最優秀的炸藥專家,我相信你一定不會讓四行團全體之軍失望!”
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唐團座所做所說都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曾經的晉省兵工廠炸藥之父還有啥好說的?拼命干就完了。
150多個日夜,這名炸藥天才平均每天只睡4小時,沒日沒夜的投入到新型炸藥研究中。
十年的牢獄之災沉下心研究積累在唐團座有意的引導下,又經過百多個日夜的錘煉,迎來了爆發。
一種經過無數次試驗得到的硝銨出現了!
這種硝銨被引爆后,爆炸威力達到了TNT炸藥的1.2倍,爆速更是達到了驚人的6000米每秒,只要500克,就能徹底炸毀一個由鋼筋混凝土制造的機槍暗堡,其威力之大,所到之處仿佛被旋風吹過一般。
“旋風炸藥”,這是在炸藥試驗成功后,小何老師為這款新型炸藥所起的名字。
或許除了唐團座之外,沒人知道這種炸藥在未來還有個更響徹全球的名字——黑索金炸藥。
西方世界其實早在40年前,就已經發現了這種炸藥成分,只是因為這種炸藥遇明火、高溫、震動、撞擊就能引起燃燒爆炸,遠沒有TNT炸藥穩定,所以很難大面積使用。
但人類對于研發殺人武器的執著,或許超越了造物主的想象,一直到二戰末期,在軍工專家們孜孜不倦的追求下,將蜜蠟摻入其中,就可以使得黑索金火藥不那么容易爆炸。
這也成就了日耳曼帝國未來著名的鐵拳火箭彈,也成為了盟軍坦克手的噩夢!
張凱研發出的‘旋風炸藥’當然還只是黑索金炸藥的初級版本,無論爆炸威力還是爆速都還不能和正式登上歷史舞臺的黑索金炸藥相提并論,但對于此時的四行團來說已然是足夠了。
原本以黃火藥制造的炸藥包為了更大爆炸威力,不得不選用裝填更大炸藥量,導致一個炸藥包重量達10公斤甚至15公斤,運輸成本極高,但這種炸藥的出現,僅需一公斤,就可以達到15公斤黃火藥的爆炸效果。
所以,沖至山梁上的四行團步兵們的戰斗任務其實很簡單,點燃一個炸藥包,丟下去,然后迅速翻身距離峽谷最少十幾米四肢伏地以躲避炮擊姿勢臥倒。
等到一分鐘后,重新沖至峽谷邊緣,再點燃第二個炸藥包,丟下去,再臥倒。
在這期間,他們不會收到任何軍令。因為每個人的耳朵里,在信號彈升起的那一刻,就已經塞上了棉花。
實際上,從第一個炸藥包開始爆炸之后,就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聽見其他任何聲音。
只要是還活著的人,滿耳,盡是綿綿不絕的“轟隆”爆炸聲。
不管你塞沒塞棉花,可怕的爆炸聲都會鉆入你的耳朵,讓你覺得,這世間再無他物,唯有劇烈的爆炸。
地動山搖,讓趴著的人恍惚覺得,自己是在大海之上。
先不用討論位于峽谷中的日軍步兵是怎樣的一種體驗,就連位于峽谷之上的始作俑者,就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官兵,竟然沒機會依照軍令丟出自己的第二個炸藥包。
席卷數十米甚至百米沖天而起的氣浪會給人一種錯覺,仿佛只要站起身,就會被這可怕的氣浪卷上天。
面對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就連意志堅定的四行團士兵在那一秒都有些恍惚失神。
對于數里外的大島昌義而言,第一聲傳至耳中的轟天巨雷尚不足以讓其臉色劇變,但隨之而來的爆炸聲卻猶如天邊的悶雷,不絕于耳。
日本陸軍大佐的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中國人竟然還使用了不知道多少的炸藥,這對位于峽谷中的步兵們來說簡直是摧毀式打擊。
就算此時大腦一片空白,日本陸軍大佐也完全可以想象此時峽谷中凄慘到爆炸的情形。
不過3000多米的長度,四行團負責投擲‘旋風炸藥包’的官兵們總共投下去960多個炸藥包,用長度和數量來算的話,大約可以平均到3米多一個。
被已經變得低調內斂的張凱親自命名的1號炸藥包的威力試驗過建筑物,也試驗過活豬活羊,但還從未在實戰中演練過。
1號炸藥包的第一次,卻是交給了位于峽谷中的近2000名日軍,炸藥和體驗者,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朝。
‘旋風炸藥’形成的氣浪完全屬于無死角殺傷,哪怕一個巖石拐角能擋住一個方向的氣浪,但你擋不住四面八方,總有一個角度襲來的力量能把你給撞飛,而后再被巨大能量撕扯。
別說是位于谷底挨炸的日軍,就是山梁上許多身經百戰的四行團官兵都被沖天而起的氣浪給嚇著了。
不說那些輜重兵很多都不敢投出第二個炸藥包,就是石豪自己也是匍匐前進數米后在心里給自己鼓了鼓勁才點燃引線朝前方數米外投下炸藥包。
實在是眼前的場景完全超越了這位經歷過四行倉庫之戰的步兵連長的想象。
前面先丟下爆炸的炸藥包劇烈爆炸形成的可怕氣浪在峽谷中根本無處發泄,猶如滔滔洪水,雖然主要是順著峽谷兩端狂飆,但再遇到拐角或山巖,遇到阻攔的氣浪會沖天而起。
在狂暴的能量面前,無論是數十米的高度,還是數百公斤的巨石,那都是個笑話。
被氣浪崩碎的石塊被氣浪攜帶著躥出數十米高的峽谷上方,甚至更高至天空上,再狠狠落下。
幸好四行團官兵們都裝備著鋼盔,,臥倒時也都是頭努力蜷縮著減小身體面積,被氣浪沖碎的石塊也不算太大,就算比較倒霉被石頭砸中,只要不是一家伙干到要害,至少不致命。
但就是那樣,僅是第一輪投擲炸藥包,就有二十多人被狂暴氣浪卷起沖上高空的落石給砸傷,甚至還有幾個被生生砸斷了腿。
在這種人造的天威面前,這都還是算好的,最可怕的是一處山巖或許是因為風化的緣故,1號炸藥包的劇烈爆炸竟然將那一面山體都給直接炸塌。
躲在山巖上的三個輜重排士兵一個措手不及,竟然隨著坍塌的山體砸向峽谷,那一段將近80米深度的峽谷竟生生抬高了20幾米,不管在爆炸中活著的還是死去的鬼子,在那一刻全部有了墳墓,還是純天然的。
連丟炸藥包的四行團都有傷亡,更何況是在峽谷底下挨炸的日軍呢?
從第一個炸藥包爆炸開始,峽谷中就再也未聽到過哪怕一聲槍響,不是已經絕望至瘋狂的日軍沒有向上開槍,而是,在轟隆如雷的爆炸聲中,槍聲完全沒淹沒了。
事實上,當第一個炸藥包投下,除了已經走出山谷正在谷口修建野戰工事的一個多快300名日軍,尚在峽谷中行軍的,哪怕是已經走到距離谷口不過100米,已經丟了身上所有重物包括步槍正在狂奔的半個中隊100名日軍,都已經逃不脫正在獰笑著瘋狂收割生命的死神他老人家手里的鐮刀。
哪怕那100名日軍距離爆炸中心足有400米,也無法保住他們的小命。因為,黑龍溝這種狹窄地形,實在是炸藥的天堂,爆炸形成的氣浪根本無法像平原一樣可以朝四周散逸。
狂躁的能量除了少許攜帶著敢于阻擋它們宣泄力量的碎石沖上天空,絕大部分都是順著峽谷兩端狂沖。
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日軍其實已經做得很出色,在爆炸的聲音傳入耳朵,僅僅愣神了超過三秒的日軍就丟下槍朝已經能看到的峽谷口狂奔,一邊跑一邊丟下自己身上所有可能牽絆他們奔跑的負載,只為一個目的,減輕負重,加快速度,沖出谷口,躲避隨之而來的氣浪。
如果這個時候有攝像機,會發現那群日軍雖然可能不是這個世上跑得最快的人,但絕對是這個世上跑得最快的百人團體,就那十秒鐘,他們竟然集體狂奔出去去八十多米。
人類,果然不愧為造物主選中的杰作,哪怕是其中粗制濫造殘次品,在這一刻也爆發出了近乎璀璨的潛能。
但在瞬間千米的氣浪面前,別說是穿著厚牛皮鞋只有兩條小短腿的日軍步兵,就是開著時速2000公里的噴氣式飛機,也是跑不脫的。
跑在最前面的一名日軍,距離谷口恐怕也就十余米,只要給他再多2秒鐘甚至是1.5秒,或許他就能沖過他眼中的終點線,利用堅固厚重的山壁逃過狂暴的爆炸能量。
然后下一個0.5秒,他的愿望提前實現了。
狂奔的氣浪裹挾著他沖出了山谷,不僅將他送出了谷口,還送上了天空,然后,以一個美麗的弧線,送到了距離谷口足有300多米的山地上。
“咚”的一聲悶響,粗壯的人體就像一個被投石機投出的肉彈,狠狠地砸在一塊石頭上,濺起一片血花。
沒有慘叫,這名眼看就要逃出的日軍步兵其實氣浪臨身的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生命,狂暴的氣浪第一時間就已經將其內臟震成碎片。
能將70公斤重的人體輕而易舉的就投到了數百米外,也可以想見這股狂暴能量的可怕。
別說位于谷口兩側剛剛受到攻擊躲到臨時掩體里的日軍目瞪口呆的看著數不清的同僚完整或殘缺的尸體就像天女散花一般沖出谷口,就是數百米外的四行團官兵們也嚇了一跳。
寬度達十幾米的峽谷出口就像是一個充滿狂躁氣體又被拔了瓶塞的瓶口,狂暴的能量猶如狂風一般將人體和碎石投向陣地。
不用冷鋒大吼隱蔽,所有人第一時間俯下身將自己死死藏在深度不過0.6米深的戰壕里,戰斗中死于日寇的槍彈那是戰士的宿命,但若是被自己人丟的炸藥,還不是炸死,是被炸死的敵人給砸死,那到閻王爺哪兒也沒處說理啊!
其實,能有機會被狂暴能量像炮彈一樣送出谷口的都還是幸運的,最少,還有個尸體。
峽谷中絕大部分的日寇,沒機會坐飛機上天,他們基本上都是被狂暴的能量裹挾著砸向山壁,然后再被炸藥爆炸中心的高溫烤成黑色,形成一幅幅最真實的人體壁畫,那,才是真叫恐怖。
此戰過后,黑龍溝周邊的村民非緊要之事,是決計不會從這段峽谷中通過,堅固山壁上隨處可見的一團團黑色污跡無不時刻提醒著人們,這段山谷里埋葬著2000多鬼子的冤魂。
連中國士兵的面都沒見到,就被炸成壁畫的冤魂。
尤其是到了寒風呼嘯的季節,山谷里時不時傳來陣陣哀嚎聲,十數里可聞,讓人聞之生寒。
直到數十年后,才有科學團隊前來這條被當地村民稱之為鬼魂溝的峽谷考察,希望解開整條山溝會發出呼嘯聲的原因。
最終還是科學解開了謎底,原來,之所以人們在寒冬時節才聽到類似于人類的哀嚎聲,那是這條峽谷里的巖石層里竟然存在著大量的縫隙,平時風速較慢尚好,但一等到秋冬季節風速加快,大小不一的縫隙就變成了一個個喇叭,從而被風吹出了聲音,猶如慘嚎。
近千公斤‘旋風炸藥’形成的巨大能量,將近4000米的峽谷石質都給震酥了,脆弱的人體還不變成了渣渣?
也幸好四行團官兵沒有將1300個炸藥包全部拋下,否則這條天然峽谷指不定就徹底被炸塌了。
那恐怕石豪率領的步兵連和一個輜重排的戰損可就不止是3人戰死,36人受傷了。
一個不好,大半人就得給峽谷內2000多名鬼子陪跑。
這,也就是所謂的命運吧!
畢竟,這是華夏的地盤,祖先的香火也不是白吃的,好歹出點力。
臉色蒼白如紙的大島昌義還活著,剛進入谷口的日本陸軍大佐在爆炸前就離開峽谷進入臨時掩體藏起來。
人沒事兒,可在已經被氣浪卷起的風沙徹底遮掩的戰場中,日本陸軍大佐卻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兩行清淚。
雖然他很想說,那是被風沙迷了眼。但他知道,并不是。
不斷從兩百多米外谷口里飛出來的殘肢剩體無不證明著,他麾下兩個精銳步兵大隊,完了。
包括那些已經抵達谷口布防的幾百人,以那位設計出如此天才戰術的中國指揮官的智慧,是絕不會放過如此好的機會的。
而他若是想拯救他們,那就必須增兵,并翻山越嶺!
“向支隊長閣下發電,我部遇襲遭遇重創,一部被包圍,請求增援!”臉上還掛著淚水的日本陸軍大佐眼中已是赤紅。
那不僅是他自我救贖的最后機會,更是抵達谷口數百帝國官兵的最后生機!
但自認為不輕易拋棄麾下官兵的日本陸軍大佐卻是徹底進入了對手的節奏,他以為對方指揮官已經打光了所有底牌!
但其實,圍點打援才是運動戰的真正精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