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住,給老子穩住!老子相信你們,一定行的!”工事內,程鐵首并沒有因為自己戰防炮班一炮未中就大光其火,反而是拍著一臉懊惱的上士班長大聲鼓勵。
“再來!”上士班長狠狠將頭上的鋼盔往地上一丟,不顧危險親自湊到觀察口,口中迅速報著數據。
兩個老兵炮手則根據班長報的數據對炮口進行微調。
而此時,瘋狂倒車中的日軍89坦克也調整炮口開炮了。
雖然程鐵首所在的工事偽裝做得不錯,但37毫米炮開炮形成的大量硝煙從射擊口噴涌而出,不過200多米的距離,對于極度緊張的日軍89坦克來說,也是再清晰不過。
日軍裝甲兵的素質同樣不可輕忽,僅第一炮,就命中工事側面,炸得泥土飛濺,接下來,伴隨著坦克發動機的拼命轟鳴,57毫米炮不停歇的繼續開炮,第二炮,第三炮.
57毫米的小口徑火炮如果放在西方戰場上就是單方面被虐的小渣渣,但在這里,堪稱兇猛。
三炮,有一炮直直命中工事下沿,距離射擊口也不過兩米多的位置。
炮彈爆炸引起的巨大震動和聲響,讓工事內的官兵們頭昏眼花,就連堅強如程鐵首那一瞬間都以為自己要完蛋了。
幸好,工兵連搞的鋼板足夠硬,工事外層的沙包和泥土都被炸飛了,但鋼板卻沒有被擊穿。
因為,中方壓根沒有什么坦克,就算有工事也都是些土木結構的臨時野戰工事,日本陸軍裝甲兵們幾乎都快忘記他們最后一次攜帶穿甲彈是什么時候了。
此時89式坦克里,只有以殺傷步兵為主的開花彈。
大家都是鐵做的,一方用的是穿甲彈,一方是開花彈,對射的結果是顯而易見。
“放!”被濃烈硝煙把眼珠子熏得通紅的炮兵班長終于怒吼出聲。
速射炮的射速其實比日本89式坦克的57毫米短管炮的射速還要快,但足足30秒,37毫米戰防炮一炮未發,讓89式坦克連開三炮,那是因為他幾乎沒有再失誤的機會,89式坦克不傻,它并沒有放棄自己最大優勢,一直在瘋狂扭動身軀上下移動著。
只不過,伴隨著高地上兩門大殺器出擊,藏在步兵壕你的步兵們也做出配合,至少有七八挺輕機槍開始射擊,將跟著坦克前進的日軍步兵都壓制的趴伏在冰冷的泥地上。
日軍坦克也是有所顧忌,不敢太大幅度的橫移,因為有失誤碾壓一兩個同僚還可以被原諒,但一家伙把大量步兵都壓成肉餅,就算活著回去也會被送上軍事法庭的。
所以,留給日軍坦克可以肆意發揮的戰術回旋空間其實并不大。
炮兵班長就是等著日軍坦克停下來開炮的那一瞬間。
“咚!”這一炮精準命中89式坦克,坦克那一瞬間閃出近乎璀璨的火星。
“向前,向前!”日本裝甲兵少尉呆滯了一兩秒,用盡渾身力氣大聲嘶吼。
巨大的震動傳來那一瞬間,他本來以為自己已是死定了,但沒想到竟然還奇跡般地活著。
那顆炮彈雖然是打中了坦克,但好巧不巧,正好命中89式坦克的弧角,高速飛行的穿甲彈雖然在裝甲上撞出個令人驚悚的豁口,卻因為角度的關系,被弧角給彈飛了,并沒有穿透89式坦克正面的35毫米裝甲。
裝甲兵少尉知道戰車已經是被中國潛伏已久的反坦克炮盯上,現在想掉頭跑路幾乎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向左還是向右,都會把更脆弱的坦克側身暴露于中國人的炮口下。
現在只有一條生路,坦克高速向前,利用坦克厚實的正面裝甲,沖到二十米外的土坎處,利用山勢和角度,將中國人反坦克的射角和射界縮至最小,而后,還要希望后方的旅團長、聯隊長們反應足夠及時,以炮群對藏在高地上方的中方炮兵工事進行炮火覆蓋,他們或許還有撤離戰場的機會。
日本裝甲兵少尉的反應足夠敏捷,心思也足夠堅強,在這種不生就死的戰場上,不是誰都有迎著炮彈直上的勇氣的。
如果2號高地上只有一門反坦克炮的話,或許真的就被他成功了。
但很可惜,2號高地上有兩門炮,另一門37毫米戰防炮的班長也是老炮手,他也沒有就全憑37毫米戰防炮的開炮速度而盲目開炮,也一直在等待戰機,甚至,他一直等到1號炮位開炮完畢才開炮。
“轟!”89坦克的下部爆起一團耀眼火花,正在瘋狂碾動帶起泥漿的履帶猛然掉落。
2號炮位這一炮,直接炸斷了履帶,從此刻開始,89坦克不僅僅只是失去了動力,而是已經成了個死靶子。
不光是不能移動,而是必死無疑。
“老江干得好!”程鐵首從望遠鏡中看著已經履帶脫落的89坦克哈哈大笑。
“開炮!開炮!”日本裝甲兵少尉的臉色煞白,瘋狂下令。
這已經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棄車而逃,看似是生路,其實也是死路一條,中國人不知道裝備了多少輕重機槍,竟然被炮擊了如許久,還能維持著如此強大的火力密度。
機槍子彈打在坦克裝甲上的‘砰砰!’聲響從未停歇過。
“開炮!開炮!”2個炮位上的炮兵班長也重復著同樣的話。
趴在初春冰冷泥地上的中日兩軍士兵就在這樣的槍林彈雨中親眼目睹著這樣一幕。
被打瘸了的89坦克停留在原地,在幾輛94坦克的機槍掩護下,瘋狂向上方工事開炮。
而中方炮兵工事里的反坦克炮,絲毫沒畏懼,在彌漫的硝煙中和氣浪席卷下一炮接一炮的還擊。
瘋狂和勇敢或許不一定能劃上等于號,但至少在這一刻,古藤長硬麾下第31步兵旅團的裝甲兵,擁有足夠的硬度。
但是,他們今天遇到的對手,也是整個中國最精銳的步兵團,或許沒有之一。
不止是裝備,比四行團裝備更好的中國步兵團絕不止五個,比如嫡系中的嫡系——稅警總團,四行團最強的,是一場又一場血戰中培養出來的鋼鐵意志和必勝信念。
這種意志和信念,已不僅僅只在一線步兵中,而是早已蔓延至全團,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輜重兵。
前段時間四行團評定戰功的時候,因為一名輜重兵和一名炮兵要評‘二等戰功’,不少一線步兵連主官表示反對,認為他們步兵是要在前線拿命拼,那有連命都丟了的步兵評不上‘二等戰功’,那些只付出勞累的輔助型士兵還能評上的道理。
“誰說只有站在光中的才是英雄?”唐刀只說了一句話,就讓提出反對意見的連長們閉嘴了。
一線步兵是拿命拼,但輔助型兵種也絕不是只會靠著器械才能發光發熱,關鍵時刻,他們也同樣有拿命相拼的勇氣。
擁有堅固工事的炮位絕不是絲毫沒有危險的太平之地。
1號炮位是日軍坦克炮轟擊的重點,外層的沙包幾乎已經被全部炸平,露出了被炸得坑坑洼洼的鋼板,就連內層的用來減緩沖擊力的沙包也被炸塌了一片。
這還不是最要命的,真正要命的是為了擴大37毫米戰防炮的射角和射界,射擊孔留的很大,最少1.3平方米,如此大的洞口,別說飛濺的炮彈碎片,就是94式坦克瘋狂掃射的機槍子彈,也有不少飛了進來。
幸好37毫米戰防炮裝備的都有鋼板護盾,還能對其后的炮兵形成保護,但四處飛濺的流彈同樣能殺人。
已經有三名炮兵被彈片殺傷躺在血泊中然后被抬走送醫,就連親來督戰的炮2連連長程鐵首的臉上都被彈片剌了一道血口子,這也算他運氣好,彈片是從眼眉上方斜飛過來,在臉上掛了一下就射往地面,若是平飛過來,整不好直接把他的鼻子給削飛了。
在這個時代,任何肢體,斷了就是斷了,可沒人還能在將其接上,所有醫療手段只有一個宗旨——活著!
如此兇險,炮兵們也沒有退縮!
終于,在連續開了三炮后,其中一炮直直命中89坦克的正面裝甲,破入!
一個近碗口的大洞留在89坦克的正面裝甲上,89坦克的那門57毫米短管炮終于停了。
沒人知道坦克內部發生了什么。
只能看到,那輛搏命的89坦克沉寂得令人心悸。
2號炮位卻是毫不放松,保持痛打落水狗,連續兩炮轟過去,一炮擊中89坦克側翼尾部,耀眼的火光從坦克尾部躥起,那應該是彈頭摩擦引起的劇烈高溫點燃了還在供給的柴油,只用了短短不到10秒鐘,整個坦克劇烈燃燒起來,就像一只被點燃的火炬。
濃濃的黑煙沖天而起。
“八嘎!”遠方透過望遠鏡觀戰的古藤長硬的目光凝滯了。
以他的經驗,除了坦克被擊毀,不會有任何物質能燃燒如此劇烈,能讓600多米外的他看到煙柱。
只是,陷入呆滯狀態的日本陸軍少將顯然沒看到坦克周圍的日軍步兵正在開始瘋狂逃竄。
哪怕頭頂上還‘嗖嗖’的飛翔著數不清的子彈,他們也要站起身邁著兩條強壯的小短腿離開這一片。
至少有五名日軍步兵當場被射殺。
但老兵的判斷,沒毛病。
因為,一輛89式坦克,備彈達50發,從上戰場到現在,這輛已經完蛋的89坦克才不過射了20來發,那意味著還有近30發炮彈在坦克里。
一輛正猛烈燃燒的坦克里!
30發炮彈,被上千度的高溫熏烤著,用不了太久,就會變成重磅航彈還要可怕的存在。
“轟!”一聲巨響。
89坦克爆出一團令人目眩的火光。
其聲音之隆,就連耳中塞了棉花的炮兵班長都忍不住拿手捂住耳朵,更別說距離坦克不過十幾米和幾十米的日軍步兵了。
此戰后,能僥幸從陣地上退卻的日軍有超過一半人,永久性的失去了聽力。
但能成為擁有殘疾證的人,那至少說明還活著。
在炮彈殉爆的那一瞬間,幾乎是肉眼可見的波紋以坦克殘骸為圓心向四周瘋狂席卷,不管是人還是物,全部被撞飛。
以89坦克為圓心半徑30米之內,無人能夠生還!
戰后統計,僅贏這輛89坦克被打爆而被爆炸氣浪干掉的日軍步兵,就高達一個步兵小隊。
為了躲避中方機槍,跟在這輛大家伙身后的日軍步兵,著實太多了。
或許不光是步兵,不過兩三噸重的94坦克在這種程度的爆炸面前,也無法幸免。
拼命為自己少尉小隊長提供掩護的一輛94坦克因為靠的太近,直接被氣浪掀翻,在山坡上連翻了十幾個轱轆,撞的歪歪癟癟就像是即將被報廢的汽車。
里面的日本裝甲兵們最后死了幾個沒人知道,關鍵是這家伙成了個天然滾木,把冰冷的泥土和花花草草以及一些大聰明型日軍步兵碾了個瓷實。
那些大聰明因為距離89坦克至少有七八十米,趴伏在地面上是躲避氣浪和無數鋼鐵碎片最好的方式,于是,他們在變成聾子之后成功躲開了氣浪。
但,還是死了,被自家翻滾著的輕型坦克給壓死的。
“咔咔!”如果這里能有臺錄音機的話,或許能記錄下這種人體骨骼被重物壓碎后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只可惜,現場沒有人能欣賞到,因為那聲巨響,不管中國人還是日本人,這會兒都屬于腦瓜子嗡嗡的。
就連200多米外的蔡勇冠,也是到戰后第二天才恢復了聽力,更別說爆炸中心四周的日本人了。
他們的殘疾證是領定了。
不過,相對于那輛當了‘滾木’的94坦克,還有個倒霉孩子更慘。
距離都超過40米,2噸多的車身和10毫米厚的鋼板擋住了兇猛的氣浪和四濺的鋼鐵碎片,里面的日本裝甲兵們小臉卡白卡白的還沒來得及緩口氣。
“咚!”一聲悶響,老天爺給他們來了一悶棍。
那可是一個重量超過1噸重的炮塔,就算是李元霸在世,也舉不起的大家伙,就這么從二十幾米高空落下,直直砸在94裝甲車上。
10毫米的鋼板在這樣的巨力面前,真的是盡顯脆弱,就像硬漢親眼看到老婆偷情,還要被說技不如人,直接就崩了。
在機槍子彈面前硬的不行的小豆丁,直接矮了將近一半!
里面的日軍裝甲兵們是不是會縮骨術不得而知,但他們軀體跟著變小那幾乎是一定的。
“嘟!”日軍前線指揮官拉響了撤退的警報器。
日軍步兵潮水般撤離。
“命令炮兵大隊,集火炮擊,干掉中國人的炮位!”古藤長硬的臉凝固的就像一尊雕像。“命令各步兵炮小隊,也給我開火,轟平那座山頭!”
你別說,從側面看,已經40出頭還算是少壯派的古藤長硬鼻梁高挺,面部肌肉線條明顯,這臉色一僵硬,還頗有點兒冷血軍人味道。
只是,沒人知道這位日本陸軍少將心中的憋屈。
本以為自己已經是算盡一切,甚至連對手番號和實力都算得清清楚楚,勝券在握,卻沒曾想智慧如此沒球得用,還不抵對方藏兩門炮來得實用,這對于任何一個自詡為‘智將’的指揮官來說,都是極其嚴重的打臉。
所以,惱羞成怒下的古藤長硬甚至不惜暴露部署在800米外各炮位上的步兵炮,也要將中國人藏起來的火炮給干掉。
也必須能干掉!
他堅信,中國人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構筑多么堅固的工事。
那是日軍炮兵部隊第一次全力開火。
一團團硝煙在山林中騰起。
一團團火光在2號高地山頂區域騰起。
兩個工事就像是在巨浪滔天大海中行進的小舟,在熾烈的炮火中顫抖著,卻就是不倒,工事頂部鋪設的鋼板和原木以及厚厚的土層,大幅度削弱了炮彈動能。
“日本人這是急眼了啊!把藏著的鳥兒都露出來了。”站在500米外指揮部里的唐刀放下望遠鏡,嘴角露出笑容。“命令,炮1連所有82迫擊炮,對日軍暴露出的步兵炮炮擊!”
“顧西水那邊怎么還不傳消息,小鬼子的12門山炮對我軍危害太大了。”龔少勛也放下望遠鏡,眉頭緊皺著。
步兵炮屬直瞄炮,除了打工事比迫擊炮厲害,在這樣的山地戰中,卻遠不及曲線炮的迫擊炮威脅大,龔少勛最忌憚的還是停留在遠方的75山炮。
“有人說過,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這仗,也得一槍一槍的打。
小鬼子很雞賊,將炮位散落于山間,地域太廣,龐大海的六門150炮太少,形成不了覆蓋打擊,只能等合適戰機。先讓他們得意一陣!”唐刀卻是不慌不忙。
“去問問陳團長他們到那里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