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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過家家式戰斗

  古藤長硬的策略很簡單,但卻極其實用。

  用步兵試探性進攻,不斷引出中方陣地火力點,而后以炮群集火對中方防守區域進行炮擊。

  部署于步兵一線不到1000米的四門步兵炮以及3門57毫米坦克炮或許都只能算是餐前的甜點,放置于步兵主力后方山坳中的12門75毫米山炮才是主菜。

  哪怕是1號、2號高地上在日軍連續兩輪炮擊過后已經學會隱蔽,不到萬不得已,重機槍火力點絕不輕易動用,但日軍步兵在己方輕重機槍掩護下的攻勢看著很勐烈,最接近一線戰壕的日軍都已經抵達進50米的范圍內了。

  趙大強和蔡勇冠兩個主官就算明知道很危險,卻也不得不動用重機槍火力對日軍步兵進行壓制。

  當日軍潮水般退下,先前暴露的輕重機槍火力點都不得不迅速轉移,否則,等待他們的將是一輪炮火洗地。

  果然,只用了不到2分鐘,日軍炮火鋪天蓋地的襲來,將先前兩連軍人辛辛苦苦用沙包堆砌的重機槍工事炸成一片廢墟。

  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就算重機槍不被擊毀,也沒有工事隱蔽,幾乎都暴露在日軍的擲彈筒威脅下,都不用什么步兵炮、山炮,僅是三百多米外的日軍擲彈筒,都能在戰斗中將其炸毀。

  日軍這完全是利用炮火的優勢,一點點蠶食著四行團防線上原有構筑工事的優勢。

  就像是人吃螃蟹,用鉗子一點點剝去螃蟹堅硬的外殼,直到看見鮮嫩肥美的蟹膏,才會欣喜品嘗。

  或許不僅僅只是工事被損毀,鋪天蓋地的炮火中,花費大力氣挖掘的戰壕被轟塌十幾處,兩處高地因此犧牲的士兵也多達十幾人,更有二十幾人受傷。

  而留在陣前的日軍尸體,絕不會超過30具。

  不到半小時的攻防戰,雙方戰損竟然差不太多。

  這恐怕還是四行團和日軍打交道以來,第一次陷入如此窘境。

  “連長,怎么辦?小鬼子賊得很,我看他們就是不斷誘使我們機槍開火,然后用大炮來炸!再這么打下去,用不了太久,我們連戰壕都要被他們轟平了。”五連一排長是原524團的一個班長,透過日軍表現,還是反應過來,焦急向蔡勇冠詢問道。

  “怎么辦?涼拌!老子就不信了,狗日的光用炮就能把老子的戰壕給炸平。”蔡勇冠是勇將型選手,那股子犟勁兒上來,那還管得了那么多。“告訴弟兄們,鬼子想用炮炸平老子們的戰壕,那老子們就給他再挖深一些。

  等鬼子上來了,每個排用一個班做戰斗警戒,其余所有人給老子繼續挖戰壕,等鬼子退下去,再給老子撤退。”

  破壞當然比建設容易,但蔡勇冠這鐵頭的一招也不是沒有效果。

  日軍這邊不斷進攻,但由于都是試探性的,本身也不是那么堅決,三個步兵班基本都能擋住他們,另外6個步兵班卻是把槍都放在一邊,彎著腰拼命挖戰壕,再將挖出的土裝進布袋,變成沙袋堆到戰壕邊上。

  等日軍炮火再度襲來,將大部分沙包炸飛,但再度開啟的戰場上,五連大部分官兵們卻是再度拎起單兵工兵鏟,原本只有八十公分的戰壕竟一點點在加深。

  從原理上來講,除非是炮彈正好落入戰壕,那是命苦,不然就是戰壕越深,越能防炮。

  其他連主官在望遠鏡中一看,蔡勇冠這招行啊!

  于是乎,五個高地都借機投入轟轟烈烈的戰斗中挖戰壕的土工作業中。

  將近大半個小時的時間里,四行團對陣第31步兵旅團的戰場上,就出現這樣一幕奇景。

  一方攻,一方守!

  但攻的不賣力,守的也不出全力,反而將大部分力量都放在挖土上。

  挖掘的聲音,甚至蓋過了機槍、步槍的射擊聲,跟在玩過家家一樣,如果不是陣地上還有鮮血存在的話。

  知道的,是覺得古藤長硬少將旅團長用的是強大重火力試圖慢慢敲碎中國人堅硬的那層殼,為重創中國人做著最充分的準備;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對14師團有什么成見,就用這種近乎懶洋洋的戰術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

  實際上,古藤長硬少將就算上來就用最強硬的手段進行攻擊,對于包圍圈中的森木少左等人也沒求得太大用。

  因為,就在這邊老鴨山兩軍你試我深淺、我挖戰壕繼續變深的階段,683旅771團那邊已經從占據高地不斷打擊包圍圈中的日軍,逐漸演變成穿插分割包圍,已是將反抗的日軍分割成十幾股,其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這也是程旅長接受了511師平行關之戰的教訓,并不急著發起全軍沖鋒,那導致有不少軍中骨干在沖鋒和白刃戰的過程中犧牲。

  擁有了足夠充足彈藥的683旅用的其實也是古藤長硬這一招的簡單版,就在外圍不斷用子彈對負隅頑抗的日軍進行殺傷,直到他們足夠虛弱。

  如果遇到日軍躲藏的山巖足夠堅硬,如今的683旅也不是以往靠爆破手拿命沖過去用炸藥包和集束手榴彈爆破,而是調來步兵炮,對準轟就是了。

  森木少左除了在最開始的伏擊戰中損失了100多士兵外,剩余600多士兵都是在這種磨盤式的戰斗中損失掉的。

  此時已經不是戰場主動權在不在683旅手中的問題,而是要看程旅長可以接受多大的代價殲滅這批日軍,森木少左一行人已經是完蛋定了。

  所以,早在20分鐘前,森木少左就已經向自家師團部發出即將全軍玉碎的電文。

  正在前線指揮作戰的土肥圓差點兒沒氣瘋,這種級別的作戰,400名輜重兵和兩個步兵中隊他損失得起,181輛汽車他也可以不在乎,那玩意兒沒了,再找方面軍司令部要就是,但他無法承擔近一個月的輜重無法按時抵達的風險。

  這輜重有多重要,連中國古代軍書上都說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那會兒還都是提刀拿劍的,在石頭上磨一磨就可以上戰場,至少不用子彈炮彈,更別說熱武器時代的作戰了。

  彈藥也就罷了,畢竟這一波運的彈藥不算多,第14師團也早就做好了預桉,有著還算充足的儲備,可人總要吃飯吧!

  更別說日本陸軍部為了鼓舞士氣,對進入中國戰場的日軍單兵補給做了極其詳盡的要求。

  相對于中國軍隊單兵一天半斤大米,二兩白菜土豆的標準,日本步兵伙食標準堪稱奢侈。

  按照日本在1937年11月頒布的《軍人戰時補給規則細則改正》規定,陸軍士兵一天的基本定量包括:精米660克,精麥210克,鮮肉210克,蔬菜600克,澤庵類漬物60克,醬油20克,味曾75克,鹽5克,砂糖20克,茶3克,清酒400克,甜食120克,香煙20支。

  一名單兵都需要如此多的品類和數量,那兩萬多日軍所需求之大可想而知,沒有100多輛汽車能運?

  你說土肥圓知道這個噩耗后,是不是得一個頭兩個大?

  暴怒的土肥圓直接將自己輜重聯隊副聯隊長森木少左的訣別電文轉發至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部,這已經是赤果果的表示自己的方面軍司令部某位大將司令官的不滿。

  當然了,這和前幾天臺兒莊大敗也有一定的關系,誰都知道室內壽衣大將閣下即將下臺,在帝國情報部門工作時間極長的土肥圓這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威脅,你室內壽衣若不能做出有效的回應,那休怪我翻臉在你的傷口上撒把鹽。

  等陸軍本部的調查員抵達,我可是會直言你的各種指揮失誤。

  畢竟,陸軍本部此時放出的風聲可還是念在室內壽衣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去職華北方面軍司令官之職后將會擔任陸軍本部高級委員前往歐洲和德國人進行談判,為帝國發動中國戰場爭取更多的支持。

  不求德國人能賣多少武器給自己,只求德國人別買武器給中國了,中國戰場上德制武器是給帝國陸軍造成最大傷害的那一種。

  如果在情報部門有極大影響力的土肥圓踩他一腳,指不定連這個差事都撈不到,原地退役。

  室內壽衣或許是日本陸軍史上最悲劇的陸軍大將,不是被自己參謀長暗坑,就連麾下的師團長都敢借著這個威脅他。

  但他知道,這也怨不得別人,換成他在土肥圓的位置,知道自己的師團2萬多人至少在半月時間內缺乏各種補給,也一樣會把怒火對向自己的司令官,尤其是一名即將去職的司令官。

  還得是怪中國人太瘋狂,在兩個步兵聯隊的重兵駐守下,竟然都還敢火中取粟襲擊車隊。

  無比憋屈的室內壽衣將火都發到108、109兩個師團長身上,命令他們電令各自麾下傾力進攻,就算救不回人,也不能讓中國人把輜重都給搶跑或者銷毀了。

  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遠在石門保定的陸航總部,問他們的轟炸機編隊為何還未抵達戰場給友軍提供幫助。

  或許,師團長級別的將領如今可以不是太在意這位已經失勢的大將司令官閣下,但不代表級別不過旅團級的陸航方面可以輕忽室內壽衣的怒火。

  那位拿中將級將官沒辦法,但離職前下一道軍令,撤一個少將幾個大左級別軍官的職務還是完全可以辦到的。

  只是,日本華北方面軍陸航方面也有自己的苦衷,徐州會戰可不是一個臺兒莊大敗就結束了,日本華北方面軍是戰損了兩萬人,但華北方面軍和華東方面軍兩大方面軍可是投入了超過20萬大軍,依舊還在和六十萬中國大軍鏖戰。

  這要不要陸航支持?那必須要,陸航方面百分之七十的戰機都在支援那邊的戰場。

  而晉省這邊,方面軍同樣投入了第5師團、第16師團、20師團、108師團、109師團等十多萬大軍,他們面對的是中國方面晉綏軍、中央軍、第22集團軍、第80集團軍等超過40萬大軍,那要不要支持?同樣要。

  咋的,當飛機是紙折的,沖機頭哈口氣就能帶上炸彈飛上天?日本陸航方面也是絞盡腦汁才湊夠了6架96攻和96轟炸機。

  12架戰機編隊,雖達不到室內壽衣閣下要求的2個中隊24架,對付一幫土八想來也是足夠。

  而之所以從第14師團輜重聯隊到如今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還未抵達戰場,那也和一個人有關。

  連續數次出戰,皆在友機損失慘重情況下完好無損飛回機場的左左木大尉如今可又升官了,已經由中尉變成大尉副中隊長。

  不過,那可不是陸航方面想升他的官,甚至連他本人都沒有這個意愿,但連續遭受損失的方面軍陸航需要有這名‘英雄’。

  唯有光輝,才能遮掩丑陋!

  左左木少尉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的成了陸航方面遮羞的門面擔當,也可以稱之為‘吉祥物’,就是不出戰的那種。

  因為,和他出戰的基本都沒活著回來,誰敢和他一起?

  ‘左左木出征,陸航中隊寸草不生!’就是日本陸航中不放在臺面上的共識。

  在保定、原城等各大機場忙碌的不行的時候,左左木大尉平日里的生活也是坐草地上喝喝小酒,看著遠方發會兒小呆,再不就是去參加一下軍事會議,把大老們的講話給大家伙兒轉述一遍。

  這種生活狀態,不光左左木大尉滿意,其他日軍飛行員們也都覺得很不錯。

  但這種平靜又要被打碎了。

  臨出發前,三名飛行員不知是惹了什么鬼神,集體腹瀉,拉得那叫一個慘,就差把鋪蓋卷放到廁所里。

  戰機有,飛行員不夠那可還行?陸航最大老石中敬一發話,命令基地中有800小時以上飛行經驗的飛行員頂上。

  已經喝了小半斤清酒的左左木大尉很不幸,又符合了這個標準,而且就是那么巧,總共就三人。

  他到無所謂,反正到現在他也看明白了,自己命硬,專克同僚,有軍令,飛起便是。

  可其他日本飛行員可不答應了,八嘎的這貨比中國人的高射炮還毒,這是要把咱大家伙兒往死路上逼啊!

  于是,你請愿我上書的一通折騰,起飛軍令都下達超過半小時了,這幫不甘心受死的貨們還在和上司們扯皮,直到石中敬一發火再下軍令,這才磨磨蹭蹭的起飛。

  所以,森木少左的訣別電文都轉到華北方面軍司令部了,12架戰機都才離開保定不久。

  左左木大尉做為這支戰機編隊的第二指揮官,又是孤零零的飛在最前方,就像一只落單了的孤雁。

  不過這位久經考驗的日本陸航大尉一點也不慌,連續數次的戰場已經告訴過他,只要他不死,死的就是別人。

  所謂抱團一時爽,可抱著團去天照大神那邊喝茶就不那么美好了。

  “左左木君,能透漏一下戰場上生存之道嗎?”終于還是有人忍不住被詛咒了的恐懼,在無線電中發問。

  “不要輕易降低飛行高度!”左左木沉思一會兒,給出了自己認為最真心的答桉。

  歷次戰斗,都是因為有人不信邪,降低飛行高度,最終被中國人的高射炮和高射機槍擊中。

  “可是,上方命令我們要摧毀所看到的一切中國人!”一名飛行員小心翼翼問道。

  無線電臺里一片沉寂。

  這是個核心問題。

  不降低高度,就無法保證轟炸精度。

  這幫傻子!左左木嘴角微撇,滿滿的不屑。

  陸軍戰場上可以靠繳獲和清點敵軍尸首來判定戰果,空戰可以用擊落擊傷敵軍數目來判定,這轟炸效果,難不成還有人在地面上幫你清點炸死多少中國人?

  不過,這些話,左左木是無論如何不會明說的,他現在已經不向以前那樣抗拒出征了,因為他發現,只要戰友死了他卻活著,就可以升官,這特么的真是個從未有過的捷徑。

  嗯?這次會不會也這樣?

  你看,當人沒有了所謂的道德底線之后就很快樂,左左木大尉如今就是如此。

  但毫無疑問,左左木所說的這個保命之道,卻是深深地影響了這批在高空中振翅高飛的大日本帝國雄鷹們。

  雄鷹獵食,自然得由高空俯沖而下,可如果地面上有獵人的獵槍等著,那餓肚子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而那邊躲在臨時野戰指揮部掩體里拿望遠鏡觀察著戰場的古藤長硬還在堅持著自己的戰斗理念:“不著急進攻,繼續消耗中國人!”

  并說出日后令他感覺無比羞恥的那句著名名言:“等帝國雄鷹抵達,中國人就會像兔子一樣絕望!”

  唐刀也同樣在等,也說出了同樣類似的話:“別看螞蚱跳得歡,那是秋風還沒刮過來!”

  中日雙方指揮官等的都是自己的友軍,而且都無比的信任。

  就是不知道,被友軍的信任壓在肩頭的中日軍人,能不能不辜負各自友軍。

  這個,只有看戰場表現了。

  反正,大山之中,有超過兩千身著灰色軍服的軍人,正不辭辛勞翻山越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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