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一輛89坦克率領的四輛94式坦克和被濃煙籠罩著的兩門戰防炮互相對射的正歡。
但誰也沒想到,在兩者還沒徹底分出勝負之前,戰場的主角竟然易主了。
那是因為,面對對面窮人們突然多出的那塊肉,野比大雄少左做出了屬于自己的努力。
擔當一線指揮官的他干脆都沒有向后方的后藤大左請示,徑直向兩個步兵炮小隊下令,讓他們對中方陣地開炮。
野比大雄少左這會兒被憤怒灼燒光了腦子,但并不代表著兩個炮兵小隊長也瘋了。
戰后如果是勝利了還好說,勝利可以掩蓋一切丑陋。但若是這場攻堅戰失利了,他們倆指揮的4門步兵炮一旦炸飛了自己人,那他們兩個炮兵少尉可鐵定倒霉。
不光是前線殘存下來的步兵指揮官要找他的麻煩,恐怕軍事法庭他也要走上一遭。
畢竟,野比少左給他們的命令是炮擊中國人的陣地,可不是自己人,沖在最前方的步兵們距離中方陣地最近的區域可是只有100米。
這該死的,炮又不是槍,指哪兒打哪兒?炮口角度稍稍有一點誤差,實際炮擊就是上百米乃至幾百米的差距,這還是可以當直瞄炮用的步兵炮,換成山炮這種曲射炮,更是誤差驚人。
當然了,哪怕是腦子缺根筋的野比大雄,在還沒有戰至魚死網破的當口,也沒有調用最后方的四門四一式山炮的打算,實際上就算他想,那位炮兵大尉估計也不會同意的。
既不敢違背軍令又不想在戰后當背鍋俠,那就只能努力提高命中率,而要想提高既可以當直射炮又可以當曲射炮的步兵炮的命中率,就只能繼續拉近距離。
所以,兩個在心里將自己臨時頂頭上司野比大雄家族所有女性問候了一遍又一遍的炮兵少尉、只能硬著頭皮將步兵炮陣地向前又挪了200米,距離中方正面陣地僅700米。
不光是距離近了,更要命的是,正好脫離一座小山丘,徹底將四門步兵炮暴露在平地上。
從山頂上看過去,簡直不要太清晰。
因為是仰射,在連續幾發試射都射在距離山頂較近的位置,兩個考慮著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日本炮兵少尉依舊要求炮兵們將炮口仰角保持住,他現在是寧愿射不準中國人的陣地,也不能將己方的步兵炸上天。
四門步兵炮一起開火,還是很牛皮的。
先不說炮擊的效果如何,光是日軍炮兵陣地上騰起的濃烈的硝煙都將寬達300米的炮兵陣地都籠罩的嚴嚴實實的看不清楚。
中方陣地上方百余米處被炸轟隆作響,碎石橫飛,雖沒有真的將陣地上的中方士兵怎么樣,但那些疾飛的碎石也是挺麻煩的,有好幾個趴在石頭后未被日軍瓢潑一般子彈打中的士兵此時卻頭破血流,那都是被碎石給砸的。
甚至,甄大壯所在1號炮位都因為一枚步兵炮彈在距離工事十幾米處爆炸,而稍稍停頓了一分鐘,沒有繼續對那輛狡猾的89坦克開炮追殺。
“幼西!命令步兵炮小隊繼續保持這樣的強度,讓中國人看看什么才叫火炮!”野比大雄臉上首次露出笑意。
他是沒看到山背后中方迫擊炮手們的滿臉怒意!
769團原本有4門迫擊炮,擁有炮彈25發,到現在為止,除了因為日軍坦克出現,他們發射了六發炮彈外,一直忍著沒繼續參戰。
等待合適戰機是一方面,最重要的還是炮彈太少,好鋼必須用在刀刃上是物質貧乏的921師所部早已深入骨髓的理念。
但現在,戰機已經出現了,日軍竟然敢將步兵炮擺放到炮兵觀察手視野可及的空地上。
而且,683旅支援的迫擊炮部隊,分給了他們50發炮彈......
這還有啥好說的,打他個狗日的唄!
“命令團屬炮兵連,暫時聽683旅李大喜班長指揮,8門炮給老子集火,敲掉日軍的步兵炮!”山頂上的年輕團長果斷下令。
“目標最大直線距離1050米,仰角調整58.3度......
各炮位八發速射!全部聽我命令!”
對于百米外甚至數十米外還在轟然爆炸的炮彈置若罔聞的李大喜雙眼壓根沒離開過望遠鏡,一邊努力透過硝煙看著遠方,一邊聲嘶力竭的大吼。
其后方的傳令兵用旗語忠實的將李大喜這個老炮兵班長的命令向位于山背后一小塊平地上的迫擊炮陣地進行傳達。
在沒有通訊工具的年代,921師這支英雄的部隊將傳統發揮的淋漓盡致,年齡不超過20歲的傳令兵的身影在硝煙中顯得很單薄,但揮舞著小紅旗的手臂卻很穩,沒有出一絲差錯。
而距離山頂有400多米的8門迫擊炮全部根據親自前往山頂擔當觀察手老炮兵測出來的數據,用時一分半,調整到位。
“放!”伴隨著李大喜一聲狂吼,傳令兵的紅旗狠狠落下。
8名炮兵將迫擊炮彈送入炮口,然后蹲下。
“冬!”的數聲悶響過后,重新抱起炮彈的炮兵照葫蘆畫瓢,再次將炮彈送入炮口。
如此周而復始,平均4秒鐘射出一發炮彈,不過30秒,李大喜要求的8發速射全部執行完畢。
這已經是這批炮手們最快發射速度了,如果放在四行團,那幫平均每人打出去30發炮彈的炮手們甚至可以將速度提升為每三秒射出一枚炮彈。
一共8門迫擊炮,每門8發速射,意味著僅這30秒,就投擲出去64發炮彈,這種炮擊強度,在769團的建團史乃至組團前身的部隊上,應該都是前所未有的。
不過,能看到那幕盛況的,恐怕只有在陣地上的769團一線官兵們。
他們有幸看到了一片盛開的彈花,不過這一次,是在敵軍的陣地上。
“轟!轟!轟!”來自山下劇烈的爆炸聲不光是讓中方士兵們瞪大了眼睛,就連還在不斷試圖于槍林彈雨中前進的日軍步兵們都忍不住回頭。
目光頓時呆滯。
剛剛還一字排開,每門步兵炮橫縱間距達到40米的4門步兵炮全部淹沒在炮火的硝煙中。
確定這是在和中國人作戰?日本步兵們看著自己背后被硝煙籠罩著的炮兵陣地,不由夾緊了大腿。
尿意襲來!
中國人突如其來的坦克炮只是嚇到了那幾輛坦克,但步兵們其實并不是特別緊張,那種以破甲為戰術的37毫米速射炮他們也有,只不過是用來打擊固定工事的,打步兵,并不是那種炮的專長。
可這種幾乎能垂直砸下來的迫擊炮就不一樣了,這玩意兒號稱‘步兵噩夢’,一顆掉下來,彈片氣浪就能橫掃一片,哪怕是趴著,也有可能被彈片削掉腦袋。能不能活,全看天照大神他老人家想不想見你。
日本步兵們只是嚇壞了,但被迫擊炮轟擊的日本炮兵們,那是啥心情?
因為怕背鍋小臉繃得緊緊的兩個炮兵少尉臨死前真的是很委屈,八嘎的,哥們兒都已經朝天上放炮了,咋還不依不饒呢?有那么多迫擊炮也不說一聲,早說一聲,哥們兒打死也不會跑這么近找死啊!
怎么著,也要躲野比少左那個混蛋的背后,要打,你們先打他好了。
64枚炮彈瘋狂落下,不光是狂暴氣浪將4門步兵炮全部掀翻在地,在場的日本炮兵傷亡率直接超過了百分之八十,不是被洶涌氣浪卷飛,就是被彈片削成血葫蘆。
“中國人那里來的這么多門迫擊炮?”被兩個炮兵少尉臨死前痛罵的混蛋步兵大隊長野比少左眼瞅著自己命令抵近炮擊的4門步兵炮被一片炮火覆蓋,眼前一黑,差點兒沒暈過去。
出城增援神頭嶺的部隊總共就四個步兵炮小隊總計8門步兵炮,這下可好,因為他的命令,直接沒了一半,后方坐鎮的后藤甲子南大左會不會想吃了他?
那日本陸軍少左倒是不太了解他這位臨時上司,一直默不作聲拿著望遠鏡觀察戰場的后藤甲子南的臉色鐵青,那有什么吃東西的想法,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提刀活噼了前線指揮部那個混蛋。
不管大頭小頭,都八嘎的給他切了喂狗。
實在是,這個損失太大了,大到幾乎無法承受。
這可不是損失4門步兵炮的問題,而是,失去足夠的火炮,他眼下僅憑1000余步兵,咋和兵力至少是幾倍于己的中國人作戰,看誰頭鐵嗎?
“命令第二第三炮兵小隊立刻后撤,撤到1500米外,命令輜重兵立刻給他們構筑掩體,沒我的命令,不得離開陣地!”后藤甲子南臉色冰冷的下令。
“另外,告訴野比大雄少左,我給他3個小時時間,如果攻不下眼前陣地,他可以用自己所選擇的任何方式向天皇陛下效忠,不用回來見我了。”
然而,不用等這道冷血無情的軍令傳到前線,野比大雄就滿臉絕望。
這場由他一手主導,中國人以迫擊炮集火反擊的炮戰過后,那輛上躥下跳的89坦克終于由配角逆襲成主角了。
原因很簡單,89坦克突然間不能動了,由靈活機動變成了固定炮臺。
這場戰斗對于甄大壯領銜的兩個戰防炮班來說,絕對是一場極其艱難的考驗。
甄大壯已經開火十炮,基本都落空了,那輛89坦克就像個靈活的胖子,不斷風騷走位,還時不時擺動著短粗短粗的57mm坦克炮還擊。
此等情形,就連683旅跟他學習的炮兵都急眼了,甚至頂著可能被坦克炮一炮轟成灰灰的危險爬出工事,利用良好視野不斷給甄大壯匯報日軍坦克行跡。
甄大壯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的滾落,他知道,如果這一仗他不打爆一輛日軍坦克,唐團座的名聲可就被他給毀了,他可沒少在683旅這幫炮兵學員們面前吹噓四行團的過往戰績。
結果,就這?兩門炮上了戰場,連一輛坦克都沒打爆。
甄大壯是陜省人,人是混不吝了些,但腦子卻足夠好使,不然也不會被龐大海抽調去給683旅培訓炮兵。
89坦克打不了,那就打那幾輛皮更薄的94式。
94式坦克別看因為體積小看著更靈活,但其發動機功率也小啊!在這種山坡上,其上下機動力其實還不如89式。
于是,盯上一輛94式坦克的甄大壯在連開了三炮之后,終于突破0戰果。
一枚炮彈擊中了那個倒霉蛋的正面裝甲,10毫米厚的鋼板面對可怕的鎢芯穿甲彈毫無阻礙作用,粗大的炮彈近乎粗暴的闖入94式坦克的內部并爆炸。
瞬間產生的高溫射流,別說人體抵擋不住,就是鋼鐵也會被融化,黑煙從94式坦克內部冒出來,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爆炸聲,94式坦克里沒有炮彈,殉爆的是還有存有的上千發機槍子彈!
趴窩的94坦克的凄慘模樣嚇壞了其他三輛,尤其是被甄大壯盯上的另一輛。
慌不擇路的94小豆丁瘋踩著油門,在松田少尉驚駭欲絕的眼神中,狠狠撞上了正在風騷走位的89坦克尾部。
“鐺”的一聲金屬相觸的巨響甚至超過了炮彈爆炸的聲音。
正在倒車的89坦克徑直撞到了拼命逃竄的94坦克,一個是15噸,一個是3.4噸,就像是泥罐車撞到了qq,兩者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上。
但沒人能否認,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不能說個頭大,就沒傷害。
89坦克位于車體后方的發動機勐然冒起一股黑煙,能爆發出170馬力的柴油發動機就此歇菜,而且因為巨大撞擊力,89坦克還向前一躥,已經損壞的柴油發動機爆發出了最后力量。
而94坦克可就更悲催了,被大哥大直接撞出去三四米不說,好死不死的旁邊還正好有個被山炮炮彈炸出來的彈坑,或許這里原本就是個凹陷地帶,又被炮彈給擴展了一下,深度高達1.5米。
94小豆丁歪歪扭扭屁股朝下栽倒在彈坑里,無論履帶怎么轉動,發動機怎么拼命怒吼,斜翹著車頭拼命扭動著身軀的小豆丁坦克就是出不來。
兩輛發生車禍的坦克車很凄慘,但更凄慘的是近距離觀看這一切的唯一觀眾。
發生車禍的89坦克一頭向前,撞上了巨石,以及夾在中間的松田少尉。
“泥馬!”這是松田少尉腦海里最后浮現出來的念頭,然后就被生生撞成一團肉泥。
可憐的日本陸軍少尉估計也曾想過自己會怎么死,會被子彈射殺,會被手榴彈撕扯,或者會被中國人的刺刀刺入胸膛,但他可能萬萬都想不到,他的死和這些都無關。
竟然,會死于一場車禍,一場因為自己裝甲兵愚蠢造成的車禍。
車禍現場很慘烈,94坦克像爬不出泥潭的烏龜,89坦克一頭撞上了大石頭,車頭還有一團血肉模湖的肉泥,正好位于日軍駕駛員的觀察孔上。
但日軍駕駛員顯然不是因為堵住觀察孔的血肉而滿臉恐懼,令他真正恐懼的來由是,無論他怎么踩動油門,是前進還是倒車,89坦克都紋絲不動。
89坦克失去了機動力。
這一幕,同樣被趴在工事外的炮兵給發現了。
“這你還不死?”甄大壯努力調動炮口,將炮口對準了不斷冒黑煙卻依舊保持癱瘓狀態的89坦克。
沒人知道甄大壯究竟開了多少炮,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到日軍坦克被命中后的凄慘。
鉚接的炮塔連同炮管一起被狂暴的金屬洪流打成了碎片,車身上一個個肉眼可見的大洞證明著37毫米戰防炮可怕的動能。
緊接著,“轟”的一聲巨響,這輛已經徹底被打廢的89坦克炸的勐然跳起,緊隨而來車內十幾顆炮彈殉爆的巨大能量將15噸的鋼鐵巨獸抬起距離地面足足有幾十厘米高。
由內到外燃起的大火徹底將坦克點成了一支明亮的蠟燭,在陣地上尤其顯眼。
野比大雄痛苦的閉上雙眼,繼損失4門步兵炮后,他又成功的幫后藤大左搞掉了一輛帝國主戰坦克。
今天,究竟是個什么日子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提起刀......
給自己切一刀,免得大家都難做。
顯然,這種事兒都是砍別人簡單,砍自己難。
眼見著因為殉爆飛向空中的炮塔將那輛愚蠢的94式坦克狠狠砸成一堆鋼鐵廢件后,野比大雄反倒是比那會兒要鎮定幾分。
羞惱、痛苦,這些情緒都已經無用了,他現在要考慮的是,怎樣從這個戰場上活下來。
不是因為中國人,而是背后那個級別更高的己方指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