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接下來的情況再度出乎小栗中尉的意外。
就在他臉色灰敗認為自己注定要被可怕的中國人連同海量物資一起炸成灰灰的那一刻,中國人的攻擊停止了。
沒有炮彈落下也沒有火力掩護,更沒有步兵沖鋒,中國人先前狠狠掄起來的大棒仿佛是在夢境中出現的一樣,如果不是濃烈的硝煙味兒還提醒著小栗中尉的話。
中國人又想玩什么花樣?突然停止的狂轟亂炸不可避免的讓小栗中尉和他的麾下們面紅耳赤的浮想聯翩。
畢竟,他們都已經張開雙腿躺平任由中國軍隊肆虐沖擊了,咋的,還嫌這個姿勢不夠刺激呢?難不成還得讓大日本帝國皇軍跪下再輕呼一聲:大人,您憐惜奴家一點兒?
這真的是太羞恥了,擱誰誰不得血氣上頭?
你別說,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冷鋒命令暫緩攻擊輜重倉庫,是唐刀親自派人來通知他的。
倒不是舍不得日軍儲存的那批軍火,唐刀要用人命來換,而是,戰場上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情況。
日軍在黎城東門城墻區域的抵抗其實很頑強,如果不是三營借助爆破一波石頭雨把陣地上的日軍砸懵再以炮彈洗地得以迅速攻進城內,并從側翼對南門防御陣地上的日軍進行攻擊,二營想不付出一定傷亡就攻進城內,是絕無可能。
但現實是,自從李九斤的七連組織尖刀排以手榴彈和沖鋒槍開路徹底將日軍防御陣地的左翼擊潰后,日軍南門的防御陣地就徹底崩潰了。
然而,這波日軍比想象中更頑強,隨著二營的三個步兵連都沖進城內,殲滅了陣地上日軍主力,少部分日軍竟然選擇進入城內居民區和中國軍人巷戰。
這當然難不倒唐刀,特種中隊雖然精銳盡出,但他身邊還有特種中隊十余人備用,就是防止這種情況出現。
步兵連普通步兵用以封鎖街區,讓日本人插翅難飛,特種兵則以兩人或是三人一組,進入小巷深處和日軍殘兵進行絞殺。
已經占據主導地位的中國軍隊毫不吝嗇照明彈的使用,這玩意兒本身制造難度不大不說,日軍輜重倉庫里絕對不會少,只要攻下黎城,這次所有的消耗都可以找補回來。
甚至,在日軍城頭上還找到一個沒有損毀的探照燈,別問為什么人都炸成碎片了燈還沒球得事兒,問就是這么吋,不僅燈沒被炸毀,竟然還能用。
照明彈和探照燈同時作用下,日軍殘部退至的居民區被照得猶如白晝,湊得近一點兒的話,雙方眉眼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別說提槍對射了。
只不過,相對于驚慌失措除了拼命就只能拼命的日軍,四行團這邊無疑要占據全面優勢,參與圍剿的兩個步兵連至少有20名精銳射手,都爬上制高點,并以沙包做為掩體,只要是屎黃色闖入他們的視野,瞄準開槍就是,而在幾條主要的巷口,用輕機槍和步兵進行了封鎖,基本上鎖死了日軍的活動空間。
特種兵們則全部以沖鋒槍為主要火力,兩人為一小組的火力組,遇到反抗的日軍,一個以連續火力掩護,一個則以手榴彈招呼,若是日軍人多,則附近小組迅速進行支援,受限于制高點的槍手威脅日本人不能到處跑動,他們可沒啥問題。
至于說戰斗中的平民傷亡問題,唐刀的態度很堅決,戰場上那有什么完勝,這股日軍如果不抓緊時間殲滅,造成的破壞性或許更大,拼著傷亡,也要干掉他們。
因為這場戰斗造成的任何傷亡撫恤,團部將一力承擔!
戰場上的猶豫,可不是什么敗北不敗北,而是在以戰士的生命為代價,不管唐刀愿意還是不愿意,他都在成為一名真正的指揮官,不光是對敵人冷酷,對自己人也是一樣。
終究,他會變成自己曾經不喜歡的那一類人!但那又怎樣呢?現在的中國,不是一名以一擋十甚至擋百的超級戰士就能拯救的。
或者說,能拯救中國的,只能是犧牲!
曾經的時空中,從南到北近400萬中國官兵的傷亡數字,4000萬中國軍民傷亡的數字,是漫長的衛國戰爭最終能走向勝利的基礎。
日軍殘部最后的頑抗,只用了不到20分鐘,就被碾得粉碎,四行團以軍人四傷兩亡、平民死傷近十的代價,擊殺退入平民區的日軍36人。
但在一間平房內,他們的攻擊受阻!
被包圍的一名日軍軍官來了個非常規操作,他抵擋中國軍人的圍攻不是什么槍彈,而是一名不足半歲的嬰孩!
該戶居民家中不足半歲的嬰孩被綁在他胸前成了擋箭牌不說,該戶居民家中還有兩老兩青,總共多達5人成為他的人質。
這是頗感棘手的特種兵們闖入該民居周邊鄰居確認的數字。
這名沖著外面狂吼的日軍軍官中文說得不怎么的,但多少也能讓人聽得懂,他手里有至少三顆手雷,完全可以把這一家人炸死三遍。
換成戰斗開始前,特種兵們估計也就硬干了,這是戰場,不是什么庵堂,中國軍人不接受任何威脅,但現在基本已經是戰斗尾聲了,而且用五個中國人來換一個日本人,的確是個虧本生意。
尤其是,那個被日本人綁在胸前的孩童,才半歲,因為被一個不熟悉的男人粗魯的用床單綁在胸前,哭得撕心裂肺,一臉的眼淚鼻涕,他不該在什么都不懂連話都不會說的時候,被一個惡魔拉進地獄。
而且,屋內日軍軍官表達的意思很明確,他要和中方最高指揮官談判。
負責封鎖該街區的二營五連連長蔡勇冠第一個到達現場,只不過,他領章上的中尉軍銜被該名日軍軍官鄙視了。
“你一個小小步兵連長,沒資格和大日本帝國陸軍少尉談判!”屋內的日軍軍官氣焰囂張至極。
如果不是這貨自報家門,外面臉色難看的中國軍人們還以為他們圍住了黎城日軍最高指揮官崎良中玉呢!
蔡勇冠是鼻子都快氣歪了,如果可以,他真想提起他那把大刀把這個日軍小少尉剁個十段八段,這樣級別的日軍軍官,他宰了都不下兩三個了吧!
只是現在的蔡勇冠可不再是先前提起大刀就是干的土匪頭子,也不是天天挎著煙槍混日子的雜牌軍,他現在是正兒八經的正規軍中尉連長,他那批戰死的弟兄們都還在天上看著他呢!
他知道,唐團座從不吝嗇犧牲,但絕不會毫無意義的犧牲,像這種情況,唯有談判。
一層層匯報上去,原本已經進城正準備去往日軍輜重倉庫方向的唐刀就來到了這座民居前。
這套路唐刀太熟悉了,所謂的談判,不過是乞活而已。
可實際上,不管是實施者還是被威脅者,心里都清楚,無論如何談,被威脅的一方都是想怎樣最快搞死對手,只不過,這是被團團包圍的日軍軍官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是萬分之一的生存幾率,他也只能死死抓在手中。
當然了,這個日軍軍官的膽量著實超出唐刀意外。
這不,他不光拒絕了蔡勇冠,甚至還拒絕了親自前來的郭守志。
郭守志可是中校,級別至少超了他一個小少尉4級,五個中國平民的籌碼看似不錯,但若是中國軍方指揮官足夠冷酷,壓根不管平民傷亡率,只需幾枚手榴彈,就可以將這個得隴望蜀的日本陸軍小少尉炸成碎片。
“我是此次攻打黎城中國軍隊最高指揮官,職位,中國革命軍陸軍上校,你放棄所有抵抗,保證我同胞安全,我以中國軍人榮譽保證放你走出黎城!”唐刀的聲音在小院門外響起。
“你放我出黎城,我也是死,我知道,城外全是你們中國人,我走不出這個山野的。”屋內響起略顯幾分尖銳的怒吼。
顯然,能在最緊迫時間做出如此選擇的日軍少尉有著還算智慧的頭腦,從唐刀的承諾里瞬間判斷出自己的處境。
馬上天色大亮,在山野里,他只會成為全副武裝的中國軍隊的獵物,或許,連獵物都算不上,頂多就是一只待宰羔羊。
“這是最后底線!”唐刀的聲音同樣堅決。
談判本身就是一種心理博弈,唐刀必須給這位先劃上一道超越他心理底線的線,否則,對方只會得寸進尺。
“那我就和這幾個中國人一起死,包括這個小孩子。”日軍少尉倒是也很硬氣。
“那也隨你,你們日本人,在我中國屠村滅戶還少嗎?僅是金陵,你們就殺我同胞數十萬人!”唐刀冰冷的聲音傳出。
“另外,如果你今天真這么做了,我唐刀同樣會以中國軍人的榮譽做保證,今天黎城之內的所有倭寇,無論男女無論身份貴賤,其頭顱都會被壘于黎城之前做成京觀!并且,我雖然個人極其厭惡對平民下手,但為了因你而死的五名同胞,他日我若再破他城得見倭寇平民,將以十倍死亡回報之!”
唐刀冰冷殘酷的聲音別說將屋內的日軍少尉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就連周邊的中國軍人都感覺起了渾身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日本陸軍少尉或許對唐團座不夠了解,但他這些麾下可知道,唐團座向來說一不二,他說十倍,那就必須50,49都不成。
只是,你殺我平民,我十倍而還之,這沒毛病,誰規定了要一對一兌換,玉皇大帝說了都沒用。
唐刀血淋淋的威脅絕不是一句空話,隨著日軍戰事順利,來中國淘金的日本平民越來越多,包括很多日軍軍官的家屬很多都從島內來到中國,大多集中于平津兩座大城。
現在看著日軍戰事順利,中國軍隊節節敗退,但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在沒有獲取最后勝利之前,誰知道那一天中國軍隊指不定就行了?
這不,黎城不就先打了個樣嗎?擁有1000余守軍,依然被中國軍人打了個落花流水,不過一個小時,部署嚴密的兩個陣地就被攻克。
是的,屋內的日本陸軍少尉眼神中已經涌出恐懼,他能感覺出對面那位沒露面的中國指揮官的強硬和冷酷,甚至還有自信。
而更令日本陸軍少尉感覺恐懼的是,這一仗,真的是將他曾經的大日本帝國軍隊全球第一的信心踩到了泥地了。
如果說是日軍自己不求行倒也罷了,但關鍵是他們真的很行了,所屬官兵作戰意志極其頑強,哪怕不斷被炮彈轟擊,哪怕中國軍隊的兵力是他們的數倍,他們也堅守住了陣地,直到側翼陣地被徹底攻破,兩面受敵,才進入潰敗模式。
都這么強硬了,依然被中國軍隊吊打,那說明什么?那說明中國軍隊很強大,至少眼前這支是。
不過,不管中國人殺誰,那也是他死后的事兒了,他都死了,管他什么洪水滔天?但他好歹是個貴族啊!就這么死在中國戰場,也太讓人不甘心了。
日本陸軍少尉眼中兇光閃爍,做著最后的掙扎。
‘等等,他剛剛自稱什么?他叫唐刀’日本陸軍少尉腦海里突然閃現出這個人名,整個人瞬間呆住了。
“你是唐刀,中國第43步兵軍四行團團長!你們不是還在東南戰場嗎?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日本陸軍少尉一連串的發問把唐刀和周邊一片中國軍人們也搞懵了,接著,卻是又忍不住有些興奮。
懵的是,這貨是誰,竟然對唐團座還挺熟悉;而興奮的是,難不成這貨還是一條大魚?
一個少尉,就算再名貴,也注定不可能成為一條大魚,但魚兒好不好吃,卻真的不在大小。
再次得到唐刀確定自己身份后,日本陸軍少尉竟然選擇從屋中走出,只不過手中卻沒了手雷,胸前也不再掛著那個已經哭得不行的半歲孩童,而是舉著雙手,昂然站在數十桿槍口下:“唐君!我叫西竹北村,我投降,并且,我可以呼吁我部還在反抗的同僚投降,但我希望唐君你給予我以及這些同僚正式戰俘的待遇。”
除了孩童哭泣的聲音,周邊一片寧靜。
這并不是四行團在戰場上遇見的第一個投降的日軍,但絕壁是最膽大的一個,光是他放棄自己所有護身符就這樣站在小院中這一舉動,就很膽大,最少有二十桿槍全方位瞄準著他。
“我可沒有答應過什么受降!尤其是對于你108師團108聯隊!”唐刀走進院門,冷冷的看著日本陸軍少尉。
“唐君,我可以以西德家族的榮耀起誓,自我抵達中國,絕沒有做損壞軍人榮譽之事,另外,我希望勸降的同僚,也不屬于我108聯隊所屬。”日本陸軍少尉臉色一白,連忙說道。
“西德家族?”唐刀總覺得有什么印象。
“是,我叔叔做過帝國外務大臣,也來過中國!”日本陸軍少尉一看有戲,連忙說道。
“西村一的家族?”唐刀終有想起來了,日本是有這樣一個貴族,確切的說,是一個對天皇并不如何仰望的貴族。
唐刀所說的西村一,算是其家族中最出名的一位,在六年前的奧運會上還得了個馬術冠軍,后來從軍,但因為對天皇并沒有那般卑躬屈膝,一直到未來數年后于太平洋小島上戰死,也不過是個戰車聯隊長,連個將軍都沒混上。
“唐君您連我堂兄都知道?”這下輪到日本陸軍少尉驚呆了。
“好,如果你以家族名義起誓沒有違背過軍人榮譽,我可以接受你的受降,并且,如果不是108聯隊所屬,若他們愿意放棄抵抗,我也可以答應給他們戰俘待遇!”唐刀看了遠方輜重倉庫方向騰起的火球一眼,斬釘截鐵。
他要宰的,是手上沾滿中國人鮮血的屠夫們,如果能兵不血刃拿下日軍囤積的輜重,那是最好不過,況且,這批日軍戰俘也不是全無作用。
哪怕他們會浪費幾天糧食,每天一個饃一碗稀飯的待遇相對于繳獲的輜重來說,四行團應該還承擔得起。
當然了,唐刀目前可沒有像八十集團軍那樣發展反戰同盟的打算,日本人中倒是有反戰的,但他們反戰的目的可不是為了中國變強,而是擔憂戰爭失敗將自己民族拉入深淵。
八十集團軍有自己的考量,而唐刀更希望四行團是純粹的軍隊,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不斷和日軍作戰,哪怕目前體量還不夠大,一次只能撕下日軍這個龐然大物身上一小塊血肉,但積少成多不也能讓日本人失血不是?
如果能順利招降,唐刀已經想好了,處于廢物利用原則,會聯系日本人來一場交易,戰俘互換可以,以人換物也行。
這樣的交易,雖然這個時間段還沒有過,但唐刀相信,日本人會答應的。
因為,曾經時空中,別說用戰俘交換了,日本人都還曾經沒底線的用軍火換物資你敢信?但那,是真的,哪怕知道中國人換了槍彈轉頭就要搞自己,他們依然就這么干了。
誰讓當時的大日本帝國已經窮得叮當響了呢!不弄來足夠物資安撫軍隊,軍變死的人可比中國人干掉的還要多。
當然了,這個時期的日軍還處于鼎盛時期,換軍火或許不可能,但換點想要的物資應該還是不難的,尤其是眼前這位可還是位貴族身份的時候。
唐刀可知道日本貴族在日軍軍中的地位,室內壽衣為毛能當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可不就是因為他還掛著個伯爵的牌子嘛!
至于說這位名叫西竹北村的日軍少尉為何聽到自己名字就立刻服軟選擇投降,唐刀現在沒時間仔細詢問,他得趕緊讓這位實現自己的價值。
不然,冷鋒那邊一上頭,可是連150迫擊炮都敢用上的主,而且,這一仗打到現在,做為四行團最大依仗的4門150重迫擊炮可還一炮未發,底牌都沒出,日軍就拉了,那幫炮兵們可不得上火,收到步兵營請求火力支援就是一通勐干?
于是,已經決定要為天皇陛下盡忠的小栗中尉沒等來中國人鋪天蓋地的炮火,卻等來自己好友的勸降!
怎么說呢?
就,挺禿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