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猶如平湖秋水般平靜!
谷川正憲的心卻是一團混沌!就像是平湖秋水里被一支海軍艦隊的艦炮在不斷轟擊。
第36步兵旅團的連續變故讓他這個新科旅團長忙得腳不沾地,那有時間會記得一名來師團鍍金的貴族大爺?
一直等到凌晨戰事結束,他才突然想起還有個‘大爺’在軍中歷練,百忙之中抽空問了問這位的消息,卻沒想到這位所在的步兵中隊竟然被抽調去當成先頭部隊,差點兒沒唬得小嘰嘰都縮進腹腔的那一刻,立刻下令救援的第2步兵大隊務必要找到他。
前去當搬尸隊的第2步兵大隊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順利找到了細川原騰少尉的尸體呈現到了新科旅團長閣下的眼前。
谷川正憲從未有過那一刻是如此痛恨牛島貞雄的,哪怕知道這位有著不想折損自己師團兵力而動用他36步兵旅團去夜襲的小心思,但仗總得有人打,帝國陸軍的榮譽總得有人維護,‘地表最強師團’不畏懼犧牲。
可前來鍍金的藤原川西少尉戰死,這可怎么辦?說他為帝國玉碎,死得其所?
別逗了好嘛?那只是讓那幫像他一樣的平民之兵們去死的口號罷了,他這樣出身平民家庭的中高級軍官們之所以在戰場上如此賣命,不過是希望獲得貴族稱號,讓自己的后代們不再傻乎乎的頂著槍彈沖鋒而已。
然并卵,美好的期望破滅了。
有著近二十年從軍經驗的谷川正憲很清楚,從藤原川西戰死的那一刻,他的軍人生涯就此結束了,無論他是否在這場戰爭中表現得有多么優異。
那個龐大的家族,光是在陸軍大本營,就有兩名大將一名中將,更別提還有政壇上龐大的勢力,他這個在普通步兵眼中高不可攀的陸軍大佐,人家只用輕飄飄一句話,就能從天堂掉入地獄。
想隱瞞是隱瞞不住的,以藤原家族在軍中的勢力,隨時可以將其死因和戰死的時間調查的清清楚楚。
呆滯了許久的谷川正憲只能將該意外事件向兩百公里外的暫代第六師團師團長的柳川平助中將閣下匯報,自然,已經沒了進取心的代旅團長再無所顧忌,拼命羅列牛島貞雄的黑狀。
著名的螃蟹理論心理,你讓老子完蛋,老子也必須得拉你一起下水,夜襲戰可是出自你牛島貞雄的命令。
正在揮軍連克中國陣地意氣風發的柳川平助是在中午時分收到谷川正憲電報的,差點兒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是第十軍司令官,又不是第六師團的保姆,那里會知道第六師團里還藏著這樣一尊大神?最慘的是,大神還八嘎的完犢子了。
這真的是一群大傻叉,死鬼谷壽夫是,牛島滿是,谷川正憲是,牛島貞雄也是......
據說,整個中午,無人敢靠近這位上午還意氣風發的中將閣下的軍帳二十米。
一個可憐的通信中尉因為不知道情況,拿著前線戰報沖入中將閣下的軍帳,當場被暴怒中的中將閣下一刀戳死,飄落的帶血戰報則被加強版更年期的柳川平助閣下狠狠一腳踩進泥土里。
不得不說,還是人家柳川平助中將閣下有膽色,在怒火稍歇之后,做出決定,鑒于前線戰況緊急,藤原川西少尉戰死的消息暫時不得泄露,勒令第36步兵旅團將其遺骸火化后精心保存,一切等此戰完畢后再說。
同時,國崎支隊已經整裝待發,打算繞過太湖直插嘉興后方,柳川平助必須得將這干掉了日本大貴族的兩萬中國兇手留在戰場上,這也是他給藤原家族的交待,否則,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對方的質問。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一副死了娘般臉色的谷川正憲和那邊還在暗自偷笑的牛島貞雄都悄然的逃過了這一劫。
不然的話,以藤原家族的實力,嘉善防線或許都還未攻破,來替換他們的人就已經上路了。
日軍這邊因為一個意外中的意外,嘉善防線前的日軍暫時偃旗息鼓,坐等200公里外的援軍向嘉興方向移動。
他們只要拖住眼前這群中國人五天,還擁有六千兵力的國崎支隊抵達中國人后方,中國人就是甕中之鱉,插翅難逃。
為了防止中國人逃走,牛島貞雄不惜動用私人關系聯系了日本海軍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請求他每隔一小時派出一架次偵察機,對嘉善防線后方二十公里進行高空偵察。
中國人還是和戰場上那般強硬,除了一些來回運送物資的輜重部隊,并未見到大規模部隊調動現象,這讓牛島貞雄也頗為安心。
殲滅這兩萬人,可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但日本海軍的偵察機可不敢太過接近中方陣地,連續兩次折戟的轟炸機編隊可是提醒著他們,中國人可是有著有效射高達1500米的高射炮,他們可不想成為中國人的戰利品。
所以,牛島貞雄也不知道對面陣地上的中國軍隊在做什么。
“全員收拾行裝,準備分批撤離!”這是一大清早,嘉善前線指揮部就發給各師各旅的秘密軍令。
白天大搖大擺奔行在簡易公路上被日軍偵察機發現的大車,可不是什么運送物資的輜重隊,而是運送最后一批傷員和將山炮拆分裝運的炮兵們。
吳中將在這一刻做出的大膽決定,連唐刀也嘆為觀止。
他用的是全軍最核心的重火器在和日本人做心理層次上的博弈,他賭日本人不會動用轟炸機對看似戰術價值不大的零星馬車車隊進行攻擊。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日本海軍的轟炸機編隊連續兩次被痛揍了一頓的基礎上,若沒有那兩次悲催的戰史,日本海軍或許要比現在貪婪的多。
但這,依然需要足夠的勇氣。
若是失去這批火炮,兩萬大軍將徹底失去和第18師團對峙的依仗,一旦離開堅固工事,日軍的火炮就能將兩萬大軍埋葬在曠野中。
吳中將的賭博成功了,整個白天,藏在馬車里被運走的傷員和醫護人員高達1000人,三個山炮營運走了兩個,陣地上的三個步兵師也已經整理好自己的行裝,只等夜晚來臨。
太陽落山的前一刻,兩個步兵團就從工事里魚貫而出,在薄薄的夜色中順著公路向20多公里外的嘉興防線撤離。
一個小時后,又是兩個。
然后,就是全部的輜重部隊,所有馬匹都被毛巾綁住馬嘴,蹄子上綁上厚厚棉布,部隊更是以毛巾裹面,就算是咳嗽也不被允許,除了走在最前方的先頭部隊可以打上幾枝火把,其余所有士兵都只能在黑暗中抓住前方戰友的背包帶子向前。
在距離前線的三公里內,除了腳步聲、車轍聲,任何聲音都不允許存在。
就這樣根據一小時一批撤離的原則,從五六點鐘開始的撤離,一直到深夜十二點,做為最后一個批次撤離的獨立營,才開始啟程。
不驚動日軍布設在曠野中的偵察尖兵離開陣地,只是開頭,接下來他們還得要在單兵負重達12公斤并必須于7個小時的時間里之下走完25公里的漫長道路抵達防線,才算是最后的勝利。
否則,清晨發現防線上已經空無一人的日軍動用戰機轟炸,毫無遮掩的曠野才是最致命的,現在的獨立營,可沒有先前那般強的對空作戰能力。
武器彈藥和各類補給多了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好事,至少在跑路的時候是這樣。
全員輕裝,才是跑路時的最正確打開方式。
無疑,這是對新成立的獨立營新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