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步兵旅團旅團長牛島滿,就是那個讓牛島貞雄略微覺得還有點幸福感的男人。
因為,相比于他第18師團發往第十軍司令部越來越簡短的戰報,第36步兵旅團的戰報幾乎從未變過。
11月12日,追擊敵軍!
11月13日凌晨,遇襲!
11月13日,追擊敵軍!
11月14日凌晨,遇襲!
這種雖沒多少文字表達卻蘊藏了不知道多少人類復雜情感的戰報,別說讓做為第十軍司令官兼第六師團代師團長的柳川平助氣得頭頂冒煙,就連坂井德太郎國崎怔末松茂治一眾遠在數十公里外昆山的日軍將官們看得都想替這位同僚鞠一把辛酸淚。
咱堂堂帝國第十軍究竟是遭遇了怎樣一支中國軍隊啊!
只是,這世上從沒有什么感同身受,不是牛島滿本人,沒人能體會這位日本陸軍少將的憋屈和無奈。
因為,他所上報的戰報只是他和麾下整個步兵旅團所遭遇困境的冰山一角。
白天,第36步兵旅團依據第十軍司令部轉發的海軍偵察機方面偵察情報緊咬著瘋狂逃竄的幾千中國人追擊,這沒毛病,絕對的追擊。
但,戰報上表述的襲擊并不只發生在需要休息的夜間。
白天,同樣是幾個中國人活躍的時間段。
是的,沒錯,排成隊列能連綿十里路的大軍,竟然被區區幾個中國人襲擊。
而且,就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果可以,牛島滿也想對天長吼:有天理嗎?這還有天理嗎?
但,事實偏偏就這么發生了。
很不幸,第36步兵旅團或許是這個時代第一支被特種兵盯上并不斷被襲擾的部隊。
追擊中國人的這一路,那幾個可惡的中國人就猶如附骨之疽,一直跟在大軍附近,抽個冷子,就給大軍來上一記。
有的時候,是躲在超過一里外的山丘上打上幾發冷槍,還專門挑軍銜高的人打。
原本可以對冷槍手形成足夠打擊的擲彈筒日軍裝備的不少,可500米的距離已經是擲彈筒可以精準投擲的極限,再超過,瞎幾把打就是他們的代名詞。
步兵炮倒是有足夠攻擊力和攻擊距離,可是,等步兵炮手推出炮再根據步兵描述方位瞄準,兇手早已逃之夭夭不知道躲哪兒去了。
而至于說‘地表最強師團’英勇無比的日軍步兵,全副武裝跑600米需要三分鐘不說,跑得太快還容易扯到蛋。
幾個可惡的中國人不光有遠距離精準射擊的能力,裝備的那挺機槍也可怕到令人毛骨悚然。
隔著數百米一記長連射,數秒內噴發出的幾十發子彈讓所有參與追擊的步兵集體匍匐,但其中至少有四五人這一生再也無能站起。
而唯一能對付他們的山炮集群,貌似距離步兵大軍還有七八里路,等他們架好炮,黃花菜都涼了。
就算步兵們在各級長官的催促下悍不畏死的沖過去,也沒得什么鳥用。
那幾個中國人,甚至還有時間將自己逃跑的痕跡清除得一干二凈,讓追蹤經驗豐富的尖兵也無從追擊。
實際上,他們就是留了痕跡,如果兵力不足一個步兵中隊,也沒多少尖兵敢去追,某個在夜間參與追擊步兵中隊超過百分之五十傷亡率的慘狀還是數十小時之前的事呢!誰敢不引以為戒?
一個白天,這樣類似的襲擊竟然就發生了三起,讓第36步兵旅團上上下下都精神緊張。
連急行軍時都左顧右盼,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莫名其妙的丟了命。
但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惦記他們的‘賊’不光膽子大,手下的活兒更是硬的不行,但凡襲擊,就有人送命。
不過,隨著傷亡名單出爐,普通日軍步兵們緊張的心多少是放了點下來。
參與襲擊的中國人眼睛很毒,他們尋找的狙殺目標都是軍官。
第一天白天發生的三次襲擊事件中,根本沒普通步兵啥事兒,有三名日軍大尉和一名日軍少佐丟了命,還有名陸軍中佐或許是由于天照大神終于顯靈的緣故,被一槍命中胸部,竟然由于心臟天生偏右,奇跡生還。
雖然也是重傷,但好歹沒在陣亡的名單上又增添一人。
為此,恨不得親手提著佩刀和襲擊者決斗的牛島滿不得不下令全軍,包括他在內,所有將官佐官都不得再穿深綠呢子將佐官服,也不得配軍銜肩章,白手套和長筒皮靴指揮刀裝逼三大套件統統收起來,行軍途中也不得騎馬。
騎馬的,很有可能就變成唐僧,成為藏在曠野中襲擊者眼里的一塊大肥肉。
于是,第36步兵旅團,成了日本陸軍史上最官兵一體的團隊,包括牛島滿在內,所有將佐,都和普通大頭兵一樣,戴著鋼盔,穿著大頭皮鞋背著被服背包,拿大腳丫子丈量著中國的土地。
在中國東南的秋風中,自數年前升為大佐后就沒再做過什么體能訓練的日本陸軍少將閣下累的 像條狗!
中國,八嘎的為毛這么大?
恐怕這是做夢都想要廣袤土地的日本官佐們此時最真實的想法,擱本島上,就他們這一天狂奔,咋說都從一個縣跑另一個縣的地界了。
但在這里,不過是中國一個縣的荒地而已。
幾千中國人,就在這片方圓超過百公里的荒原中和他們躲貓貓玩,不是有海軍馬陸偵察機,指不定他們什么時候就來個反身一擊的吧!
沿途幾個山丘上,中國人都留下的有簡易戰壕。
在逃跑的途中,還挖這個,其心思不問而知。
這不是普通的中國軍隊,牛島滿哪能不一腦門冷汗的對十幾公里外的中國軍隊提高警惕?
可是,幾千中國人沒玩什么回馬槍,但他卻被幾個中國人搞郁悶了。
如果只是被迫走路就還好,但那幾個可惡的中國人估計是試出來他手頭上沒多少騎兵。
在第二個白天,已經不滿足于打冷槍,他們竟然還扛著那門該死的迫擊炮,射程高達兩千八百米的迫擊炮。
當知道有門炮可能會對裝有炮彈的馬車來上一炮,各步兵大隊炮兵中隊士兵心中的陰影會有多大?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
正如同僚們只能對他報以同情以外,牛島滿少將閣下也沒法對他們感同身受。
反正,自從一發來自曠野中的迫擊炮炮彈在一輛裝滿了炮彈的馬車五米爆炸之后,不管是輜重兵還是炮兵,反正身邊有易燃易爆物的日軍,小臉,咔白咔白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西方雇傭軍呢!
每當休息的時候,裝載有彈藥的馬車汽車周圍百米,絕對連個人影都沒有,負責運輸的輜重兵們在吃飯前總是面無人色的先頌揚一遍天照大神保佑才端著飯盒吃飯。
天知道,那幾名可惡的“吸血蚊”會在什么時候再打一炮過來?又會不會擊中彈藥運輸車?
是的,如果說兵強馬壯的日軍是頭強壯的野牛的話,那不斷發出攻擊的唐刀和牛二黑子夏大雨四人充其量也就算是幾只會吸血的蚊子。
不能致命,只是這種防不勝防的偶爾竄出來在某頭‘牛’身上狂吸幾口血的做法,不僅只是讓‘牛’不勝其煩 還八嘎的,疼的不求行。
心靈和肉體,都受到雙重折磨。
但這只是白天,相比于牛島滿戰報上的晚間遇襲。
這都算不了什么。
真的,屁都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