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軍人,你就得遵守軍令!”
“你知道,戰時違令的后果的。”
唐刀看著滿臉淚水的年輕軍士,滿面寒霜。
“是!我知,只要別吃大個兒,我愿接受一切軍法處置!”呂三江倔著脖子站起。
一旁的輜重兵們和騎兵們大驚。
他們當然知道戰時違令的后果,尤其是身為最高指揮官的唐刀這么一說,后果......
龔少勛做為在場的騎兵最高長官,所有騎兵自然都把求助的目光放在他身上,希望他站出去幫違令的同袍求情。
騎兵少校額頭上的汗‘唰’的就下來了。
他是和唐刀相處作戰過一天,可除了知道這位唐副主任作戰時從不墨守成規、狡計百出兼殺伐果斷,對其個性基本一無所知。
不知,這才是最要命的。
他沒法判斷唐刀此次要拿違令的精銳騎兵開刀,是真心還是假意。
龔少勛已經算是躋身于中級軍官的行列了,他看問題的眼光自然不會和手下的一幫大頭兵們一樣。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軍中也不會例外。
先遣團除了四行營和警備營算是這位唐副主任的嫡系,其余基本都來自軍部和師部的直屬部隊,冠以精銳之名的部隊自然有著精銳部隊的傲氣,哪能那么輕易的就服唐刀這樣一個外人?
戰時還好說,大家伙兒不擰成一股繩,都活不了,唐刀軍令自然是暢通無阻。
可若是不戰之時呢?
這次呂三江違令守護‘大個兒’的遺骸,可不就是有這種心理因素的存在嗎?
戰馬是老子騎兵的戰友,誰特么敢吃老子的戰友?最高指揮官的軍令也不行。
身為最高指揮官的唐刀,會不會就要拿騎兵這支全軍最精銳也是最彪悍的部隊開刀,用以殺雞駭猴?
如果是這樣的話,整不好他這一站出去說話,正中此時站在場中冷若冰霜的唐副主任的下懷。
畢竟,呂三江不過是個小小軍士,他這個騎兵少校才夠份量。
也不得不說這位騎兵少校是個人才,短短的一瞬間竟然想了如許多,不過,卻是將官場上的某些潛規則看得透透的。
但,有些事就算他看得清楚想得明白,卻不得不去做。
在場的中國軍人,除了他麾下的騎兵,還有一群輜重兵。
輜重兵帶頭的那位少尉看騎兵少校那個眼神簡直就是哀求,比一幫騎兵們來得不帶半點遜色。
呂三江這個騎兵是輜重兵們并肩作戰的戰友,這點情分自然還是有的,但更重要的,可是輜重兵們不愿意得罪騎兵。
騎兵做為步兵中最靈活機動的部隊,如果輜重兵們倒霉遇難,最先來解救他們的,或許就是騎兵們。
如果因為此事,最高指揮官下令將違令的騎兵軍士就地執行軍法,騎兵們或許拿最高指揮官沒辦法,但將怒火轉移至輜重兵們身上那是一點都沒毛病。不用違背軍令,稍微慢一點兒,那是誰也沒辦法的事兒。
所以,從內心中,輜重兵們想救這個傻子騎兵的心思一點兒都不比騎兵們少多少。
面對麾下和一群不想被遷怒的輜重兵,當然更重要的是不想失去剛剛成長起來的精銳軍士,騎兵少校就算已經想透了其中的關鍵,也不得不硬著頭皮站出來。
“啪!”騎兵少校立正行禮。
“長官,呂三江于松江之戰中立下戰功兩件,一為誘敵深入,使得我騎兵全殲日寇一騎兵中隊,并斬殺其少佐中隊長;二為偵察途中擊殺日寇重要軍官一人,但因日寇秘而不宣,至今無法知曉其軍銜官職。還望長官看在其連續立下戰功的份上,饒過他這一遭。”
“哦?聽龔營長這意思,是要來個功過相抵了?”唐刀看著硬著頭皮站在自己面前的騎兵少校,面無表情。“是不是如果他的戰功不夠,你龔營長還要拿今天之戰來說事兒?畢竟,騎兵營今天可是為先遣團全軍做出了重大犧牲,拿此功換一個小小軍士的命,想來也是足夠了。”
“報告長官,龔少勛并無攜功自傲的意思。我只是請求長官看在呂三江這個混賬東西也曾是個殺寇好漢的份上,允許他戴罪再立新功,哪怕是戰死在對日作戰的戰場上,也比死在我們自己的槍口下要強。”被唐刀如此一說,騎兵少校臉上熱汗滾滾,卻也只能死撐到底。
“噢?是嗎?龔營長的意思是,日后但凡有人違抗軍令,只要他曾經是個好漢,那我就應該讓他戴罪立功上前線和日寇作戰?”唐刀嘴角微翹,眼神中的凌厲雖然不減,卻是深邃了許多。“可比如我軍目前這態勢,那里不是前線?”
我擦,上當了。
被唐刀變得深邃的眼神一掃,正在流汗的騎兵少校卻猶如醍醐灌頂,想明白了。
唐刀果然如他所想,一個小小軍士不足以讓他殺雞駭猴,他這個軍部直屬特務團騎兵營的少校營長才夠份量。
怪不得方才這位唐副主任一直臉色冷峻的站著沒下令呢!敢情就是等著他這個騎兵營長上套呢!
或許他就算不主動跳出來,也有別人會為呂三江求情的,那個渾貨絕壁是死不了。
但想明白的騎兵少校更知道,早已謀算好這一切的唐刀壓根不愁他不會跳出來,哪怕他早已經想明白。
原因很簡單,那是他的兵,他如果不護,恐怕日后就沒有小伙伴陪他‘玩耍’了,那幾乎是赤果果的陽謀。
怪不得日本人屢次在他手下吃癟,除了作戰英勇性情堅韌,這心機卻是少有人能及啊!
內心苦澀的騎兵少校也只能再度行禮:“我龔少勛愿代表騎兵營向唐長官您保證,騎兵營日后絕對令行禁止,不再犯與今日之類似錯誤。還有,呂三江是我騎兵營的兵,他犯下違抗軍令大罪,也是我龔少勛這個營長治下不嚴,他所有罪責,我幫他擔了,還請長官責罰,無論何種責罰,我龔少勛都認了,也絕不會有怪責長官之心。”
‘好家伙!知道自己被坑了,坦然接受自己即將要當那只雞的時候,還不忘玩一招收心戰術。’看看那幫子騎兵們被自家營長要替小兵擔責的舉動感動的熱淚盈眶的模樣,唐刀知道,這也算是眼前的騎兵少校在他挖的坑里發出的小小反擊。
舊軍隊可不像未來的中國軍人,長官平常主要是靠喝兵血,驅使小兵沖鋒陷陣是常態,但拿自己的腦瓜和前途替小兵擔著,可著實不多見,騎兵們不感動哭了才是怪事兒。
當然了,更多的是要證明,他腦瓜子足夠好使,知道唐刀的心思,殺雞別殺得太狠就行了,可別真的砍掉腦袋。
這是個聰明人啊!
唐刀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很好!一個騎兵營長為了手下的兵,主動領罰,這讓我看到了騎兵營官兵一體的精神,深受觸動啊!如果我中華之軍都有這種氣質,倭寇焉能不滅?”唐刀點頭贊許道。
“也罷,看在你龔營長如此戳力替屬下擔責的份上,我就破一回例!不執行戰地軍法。”唐刀掃一眼龔少勛將目光投向筆直戰立的其余士兵。“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剛剛放松下來的士兵們臉再度繃緊。
“呂三江,二十馬鞭,你可服氣?”
“服!”呂三江乖乖低頭。
他也不傻,營長都這樣賣命為他求情了,他要還倔著脖子,可真就對不起人了。
“可大個兒......”表示服氣的呂三江終究還是放不下已經戰死的戰馬。
唐刀恍若未聞,轉看向龔少勛,“你做為直屬長官,沒管好手下的兵,十馬鞭,你龔營長可服?”
“服!”龔少勛直接解開皮帶,脫去軍服,露出精壯的上身。
他這會兒心算是放下了,唐副主任這個雞殺得還算有分寸,二十馬鞭和十馬鞭雖然夠狠,但好歹不會要了人命,也不至于受創太狠參加不了戰斗。
只是,精明的騎兵少校終究還是錯估了唐刀。
唐刀是想殺雞駭猴,在另一場大戰之前整飭軍紀,使得自己的軍令可以在這支臨時組建的部隊里令行禁止。
不過,騎兵少校的級別,可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