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坦克還是裝甲車,因為體積的原因,只能由中山大街前行。
而中山大街,正對著的,就是護城河對面的城門。
雖然隔著六百多米的距離,從望遠鏡中,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寬大的并緊閉的城門。
89坦克的57毫米炮口指向哪里,如果不是上司還未下令攻擊松江主城,坦克炮手完全有信心一炮轟開看似堅固的城門。
只是,日本人沒有想到,城門竟然主動打開了。
有點愣神的日軍更沒想到,中國人又玩出了花活兒。
轟然打開的城門內,竟然建了一座碉堡。
那是一座由沙包和粗大原木支撐的半永固碉堡。
碉堡一共擁有兩個射擊孔。
一個射擊孔里面藏著的是37毫米戰防炮,一個射擊孔里面是20毫米厄利孔機關炮。
37毫米戰防炮,自然是專打89坦克的,哪怕相隔著數百米的距離,還算厚實的89坦克正面裝甲在37毫米戰防炮面前也不夠看。
而單管的20毫米機關炮,則更像是助紂為虐的小弟,擁有20發彈板的高射型機關炮不管不顧的這么一通放平掃過來,比死神的鐮刀更令人感覺恐懼。
如果說,單單只是用這兩種火炮通過較為平直的中山大街進行攻擊,可能除了幾輛坦克里的日軍坦克兵們內心深處是一萬頭草泥馬在轟然踏過之外,步兵們還沒太多可以懼怕的。
畢竟,長街兩側就是沒有完全燒毀的民居,往里面一躲,機關炮再如何牛逼,也不可能連續穿透幾面墻擊中他們。
可是,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切的中國人那會那么輕易的放過步兵?
除專門對付坦克的戰防炮和機關炮之外,中國人還有150重迫擊炮。
在日本人看不到的城內,中國人竟然‘喪心病狂’的集合了16門迫擊炮,無比精準將炮彈輸送到中山路大街或者是兩側的民居里。
這種光是炮彈自身就重20公斤的大口徑迫擊炮,別說擊穿脆弱的民居,就是一般的碉堡,也能靠著呼嘯而下的巨大動能砸穿再爆炸,2500米的射程之內,其殺傷力一點也不比100毫米榴彈炮的威力來得小。
不然的話,那位大佬也不會在中原大戰中看到東北軍所使用的這種迫擊炮羨慕的口水直流,命令軍工廠進行仿制了。
也就是150迫擊炮實在是有些重,而且射程太短,性價比終究還是有些不符合現代戰爭的需要,才沒有被大規模應用。
但在這種城池攻防戰中,150迫擊炮絕對堪稱神器,不管炮兵陣地布設在城內何種位置,幾乎都能覆蓋攻擊到距離城墻周邊800米的敵軍陣地。
雖說67軍的山炮和野炮還藏著掖著沒有發言,但光是這16門迫擊炮就已經炸得日本步兵苦不堪言了。
他們,只能紛紛往民居更深處撤退。
至于說滯留在中山大街上的89坦克和裝甲車,自然只能是自求多福了。
打頭的第一輛89坦克猝不及防之下硬挨了一枚炮彈,很幸運的,炮彈擊中鋼板棱角被彈飛沒有被擊穿,嚇了一跳的日軍坦克兵很頑強的操控著57毫米坦克炮炮擊敢朝它開火的碉堡。
日軍攜帶的步兵炮,也在長官的命令下,靠在長街的邊緣,向前方開炮。
按常理說,一堆沙包和木頭堆成的碉堡在57毫米坦克炮和步兵炮面前,不過是渣渣。
可第一,碉堡位于厚實的城門洞下,除非是日軍調集105榴彈炮對這塊兒連續炮擊直到將整段城墻都轟塌,否則它根本無懼來自天空的威脅。
第二,每個城門前的碉堡可是經過唐刀這個來自于未來的特種兵精心設計。整個碉堡正面由三層組成,大量的沙包堆積形成第一個保護面,其后方則是用沙包和夯入地面原木夾著的兩塊厚30毫米的鋼板,原木之后又是沙包。
光是射擊孔的縱深,都達到了一米五。
這樣可以保證,不管是57毫米坦克炮還是70毫米步兵炮,其炮彈在穿透沙包并爆炸時,彈片無法穿透30毫米鋼板,對其后的炮兵形成保護。
除非日軍的炮彈能精準的射進寬100厘米高30厘米的射擊孔。
只是,在600米外,日軍炮兵能將炮彈精準投放到0.3平方米的區域,那恐怕早就等不到什么松江阻擊戰了,在淞滬爭奪戰的時候,日軍就大獲全勝了。
日軍坦克兵很英勇,連續兩炮還擊把厚實的松江城墻轟出斑駁,等來的卻是碉堡內兩門火炮更堅決的攻擊,20毫米機關炮打得日軍坦克正面裝甲咚咚作響,留下一個又一個令人可怖的彈痕。
37毫米戰防炮的炮彈在又連續落空三發后,終于有一發直接命中日軍89坦克的正面,一擊而破。
坦克正面嬰兒拳頭大小的彈洞展示著這種來自于德國優良機械技術生產的火炮的優秀破甲能力。
而坦克內部成員,在穿甲彈破除鋼板而入的那一剎那,就注定了悲慘結局。
破碎的彈片,將坦克車手連同其后的車長和彈藥手一起,炸成了篩子。
最典型的日本人,就是出場牛哄哄,老子天下第一誰都不服,但一旦被揍出了翔,立刻伏地跪舔。
一輛89坦克的趴窩,嚇壞了緊跟其后的89坦克,認慫的速度是一等一的快。
當然了,伏地跪舔做不到,逃跑還是沒問題的。
徑直打舵,一頭撞入一邊只剩斷壁殘垣還在冒著熱氣的民居。
連撞幾道磚墻,感受到中國人炮彈不斷擊打在廢墟里卻無法跟上坦克節奏的日軍坦克兵們終于放心了。
被磚塊埋了,不至于死,但留在大街上,一定是個死,日本坦克兵們心里跟個明鏡似的。
中國人的迫擊炮還在拼命開炮,日軍坦克兵們也沒勇氣鉆出坦克車,只能透過觀察孔看世界,可以看到殘垣中還有好幾具尸體,有黑色軍服的中國人,也有土黃色的日本人。
顯然,這里也是上一輪中國人和日本人爆發戰斗的主戰場,只是帝國炮兵報復的炮擊來得過快,中國人沒多少時間來打掃戰場,連他們自己人的尸體都來不及拖走。
那就在這里等著,等著中國人主動結束這場炮擊,然后俺們再離開,日軍坦克兵們此時倒也光棍。
只是,他們沒有看到,距離坦克僅一米外的那具穿著黑色軍服的尸體雖然被燒得烏漆嘛黑了,卻很奇跡的還在呼吸。
是的,豬皮還活著。
只是,活著也不如死了。
外號豬皮,原名朱大長的保安團一營士兵身中兩槍外加被日本人丟進房間的手雷給炸飛掉下一樓后,就沒人認為他還能活著。
可他偏偏就活著。
原本被手雷沖擊波沖擊腦部陷入嚴重昏迷進入假死狀態的他、光是因為兩處槍傷流血都會因為假死變成真死,可日軍的硫磺彈來了,掉在他身上燃燒的木頭雖然將其軀干嚴重燒傷,但卻用高溫燒焦了傷口奇跡般地幫他止血,微弱至極的呼吸也讓他根本沒吸入多少煙氣和毒氣。
于是,這名普通保安團士兵雖然從昏迷中清醒然后再陷入昏迷,卻硬是比小強還小強,就是沒徹底完蛋。
雖然這一次,再次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豬皮知道,他絕對死定了。
不是因為近在咫尺的日軍坦克。
而是,他感覺自己已經半熟了。
胸脯和腿上的皮肉全部烤焦,大量的失水讓他的嘴唇早已皸裂出血,肺部原本還火辣辣的無法呼吸,這會兒竟然已經感受不到了,曾經痛不欲生的傷口也不疼了。
豬皮很清楚,那不是傷好了,而是代表著,他已經進入生命倒計時的階段。
終于要死了,不用受這些折磨了,豬皮閉上眼睛,靜靜等著黑暗的來臨。
然后,一輛坦克就這樣撞碎墻壁,幾乎是擦著他的胳膊,停在他的面前。
豬皮的耳朵應該也是聾了,他根本聽不到坦克的轟鳴,但他知道,坦克里有日本人。
豬皮笑了。
雖然他并不知道,他的臉幾乎被燒焦了,這一笑,焦黑的皮瞬間裂開,露出的是新鮮的血肉,如果讓日本人看見,不用他做什么,光是嚇,都能嚇死他們。
猶如厲鬼一般的保安團士兵早已沒有了痛感,他笑著,將軍服下綁著的一顆手榴彈拉線拉響,然后,用盡自己最后的力氣,翻身一滾,滾到日軍坦克車車下。
他的腰上,纏著密密麻麻的6枚手榴彈。生性喜歡貪便宜的他,為了能給自己增加點保命的機會,偷偷多拿了點手榴彈。
沒想到,命沒保住,卻多拉了幾個陪葬的。
值了!
在生命的最后階段,沒人知道這名保安團士兵是怎么想的。
甚至,沒人知道這輛已經逃入安全地帶的日軍89坦克是怎么爆炸的。
直到多年后,日軍當時的戰報公布,中國人才知道,有一名滯留在松江民居的中國傷兵還炸毀了一輛坦克。
以身為彈!
只是,沒人知道他是誰,哪怕是保安團一營營長莊師散,也不知道。
但松江人沒有忘了無名士兵。
那輛因為擊穿底部鋼板引起數十枚炮彈殉爆炸成了一具空殼的89坦克殘骸,被難受其辱的日本人親自推入護城河,戰后的松江人從護城河將其打撈起來,并在坦克殘骸的一旁建了一名面目模糊的保安團士兵雕像。
以此紀念!
每到清明,雕像周圍,必有鮮花簇簇。
還有白酒、黃酒、香煙、肉、饅頭等等吃食,松江人認為,雖不知道他是誰,但這里總有一款他喜歡的。
只是,誰也不知道,朱大長,最愛的,真的是豬大腸啊!
英雄無名,也無人能了解他。
“看到了嗎?日本人來了,就這么辦!”遙望著三百多米外沖天的火光和巨大爆炸聲,烏鴉如此對小光頭說道。
小光頭似懂非懂,卻是狠狠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