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松江!
并不知道澹臺明月的一篇戰地日記將松江放置于全國軍民目光之中。
他們,正如澹臺明月日記中所言,和整座城池一起,在日軍的炮火中顫栗。
清晨7時,站在松江墻頭向遠方望去,一片土黃色像一群螞蟻一樣由黃浦江邊向松江城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那是一個師團和一個支隊合計達四萬的日軍,加上原本就在松江東城方向的114師團,合圍松江的日軍,將高達五萬余人。
即將抵達的日軍由三面對松江城進行包圍,除留北城方向放空以外,其余各面城墻前方千米處盡是土黃色。
抵達的日軍并沒有急于進攻松江,而是就在松江城前構筑野戰工事,但這并不代表他們就讓松江城閑著。
自從步兵抵達,其布設在遠方數公里外的榴彈炮就開始試射,在試射過三輪炮火之后,就是飽和式炮擊。
這一次,比先前114師團抵達時還要可怕的多。
因為,已經抵達的第六師團,同樣有一個擁有著48門幾種口徑火炮的炮兵聯隊,國崎支隊,也有一個加強版的炮兵大隊,有75口徑山炮16門,加上獲得輜重補充的第114師團48門火炮,光是這些,就已經超過100門火炮。
加上六門艦炮的參戰,炮火的強度,超過昨日的一倍還多。
這一波炮擊,可沒有什么倉城、民居、松江城之分,所有隸屬于中國守軍陣地的區域,全部在日軍的炮擊范圍。
用抵達松江西城前線的第六師團師團長谷壽夫的原話說:“我希望看到中國人帝國陸軍的炮火中瑟瑟發抖的樣子!讓他們明白,所謂的戰斗精神,在帝國陸軍的火炮威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很霸氣的宣言,但在此刻看來,谷壽夫的確有霸氣的底氣。
上百門火炮齊轟,對于此時的中國軍隊來說,絕對屬于極其奢侈的一件事。
這一輪炮擊,整整持續了一個半小時,直到曠野中的日軍基本構筑好他們的野戰工事。
整個松江,都被濃烈的硝煙給包裹著,直到十幾分鐘后才算是消散。
從僥幸存活的觀察哨的角度望去,城內城外的房屋倒塌燃燒比比皆是,原本平整的街道,不時的可以看到猙獰的彈坑。
當然了,這些都不可怕,只要人沒躲在這些房子里,炸爛的房屋損毀再嚴重,傷亡也不會太大。
可是,在昨日的炮擊中損毀并不嚴重的松江古城墻,竟然都被轟出了幾個大豁口。
連厚達數米的城墻都被轟爛,更別說在其上布設的各類工事了,用原木和沙包搭建的重機槍工事在105榴彈炮和127艦炮的威力下猶如紙糊,別說正面命中,哪怕就是隔著三十多米,可怕的氣浪也能把其震塌。
也就幸好是從松江構筑工事之始,唐刀拿出的就是未來中國在北方的冰天雪地里和武裝到牙齒的米國牛仔作戰總結出的坑道戰戰術,你炮火牛逼我是搞不贏,但我可以躲。
除留下足夠觀察哨,其余主力部隊皆躲入防空洞,看著城內炸得一片狼藉,但真正對人員造成的殺傷微乎其微。
不過,這一輪,位于民居中的松江保安團卻是遭遇重創。
他們所躲的地下室和地窖可遠比不上松江城內的防空洞那般結實,這樣一輪炮擊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沒有機會鉆出那種只在地下一米多深的簡易避彈洞,連子彈還沒射出一顆,就這樣活活悶死在地窖中。
“良的,狗日的鬼子炮彈不要錢那!趕緊聯絡弟兄們,看看他們怎么樣了。日本人恐怕要來了。”當猛烈的炮火稍停,從自己設立的指揮部地下室灰頭土臉鉆出來的莊師散一邊抱怨著日本人的敗家子式炮擊,一邊命令自己的警衛班長吹響鐵哨。
那是這位保安營長自創的聯絡方式。
靈感源于早年混跡江湖時,一幫青皮混混偷雞摸狗時用口哨聲傳遞消息。
你別說,就是這個算是很原始的通訊,用到這個隨時可能敵我混戰在一起的戰場,竟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如同昨夜,哨子一吹,自己人就知道自己人大致方位,而且還隱約知道他們想干什么,但同樣聽到哨聲的日本人卻是懵逼的,因為鐵哨聲此起彼伏遍布整個街區,反正哪哪兒都有敵人。
一邊能通訊,一邊啥都不知道,日軍不落入下風才怪了。
“嘟嘟嘟!”一長兩短的鐵哨聲響起。
用來表明身份和傳遞消息的鐵哨聲音足夠尖利,可以傳出近百米,而一長兩短的意思,是要求各連各排各班報告自己的方位。
一般來說,每個步兵班都有一個鐵哨,掛在班長的脖子上,只要這個步兵班不完蛋,基本都會有回應。
而且,已經學聰明多了的保安營士兵們口袋里都備的有棉花,當日軍火炮開始試射,就已經將棉花塞入耳朵,這樣可以保證聽力不會受損。
現在,炮火已經停止,感受不到震動的士兵們也不至于蠢的到現在也還死死塞住耳朵,日本人來了怎么辦?
隨著鐵哨聲響起,周圍次第響起鐵哨聲。
不斷拍打著身上灰塵的莊師散臉上露出笑容,直到最后一聲鐵哨聲響起,久久再無聲響。
少校保安營長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回頭問自己的警衛班長:“剛剛你數了有多少聲音在回應我們沒有?”
“好像有二十聲!”警衛班長有些不確定的回答,臉色也是無比難看。“可能有些地方太遠,我們沒聽到。”
“放屁,怎么可能聽不到,老子在中心位置,全營四個連分處東南西北,來的時候又不是沒試過。”莊師散勃然大怒。
“讓你多讀書,這下好了,連數個數都數不好,怎么可能只有20聲?
老子一個營700號人,怎么可能只有20聲,你再給老子吹哨,不,給老子吹軍號,讓全營回到陣地上,都別給老子慫蛋,日本人就要來了。”
根據戰前約定,從地窖中爬出來的各排各班收到軍號重歸陣地后都要向自己連部長官用鐵哨報告,再由連部通過電話線向營部報告。
在如此猛烈的炮擊面前,電話線估計早就被炸斷了,電話報告自然是別想了,但用最原始的鐵哨還是可以做到的。
軍號聲響起數分鐘后,周邊數十米外,各連的鐵哨聲依次傳來,只是這一次,無論少校營長和警衛班長多么用心傾聽,依然沒有超過30聲。
每一聲鐵哨,代表著一個步兵班,那也意味著,散落在街區里能回應的步兵班,不會超過30個。
保安團屬于地方武裝,軍餉由地方財政負責,人員編制比正規軍可來得多,一個步兵班高達15人,那也意味著,還能走上陣地的,不過450人而已。
昨晚和日軍混戰了一場,死傷80人,已經讓保安營長黯然神傷了半晚,這下可好,一場炮擊下來,又沒了100多號人。
“良的,還沒正式開打,就給老子弟兄整死這么多,給老子打紅色信號彈,今天老子跟狗日的鬼子不死不休。”少校保安營長的眼睛瞬間紅了。
在江湖上混,靠的就是一個‘義’字,少校營長或許缺乏足夠的犧牲精神,但平素聽多了關云長過五關斬六將的戲,這全兄弟之義,卻是時常牢記于心。
除去父母妻兒,這可能也是保安營長還能堅持站在這里的第二條原因。
而倉城外,一名身著少將制服,帶著白手套,腰間掛著帶穗指揮刀的日本軍官拿著望遠鏡看著600米外還不斷冒著黑煙的街區,嘴角掛滿不屑冷笑。
“怪不得只能是補充師團,就算給他們特設師團的名頭,也不堪大用!
中國人在這樣的地方放置兵力,不過是給我國崎支隊增添榮耀罷了!
秋實君,你說,如果我們只用一個小時就將這個街區攻克,末松茂治那里,是不是有些太過難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