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日軍如何恐懼和憂傷。
月色下雪亮的刺刀和濃郁至實質的殺氣卻是他們必須面對的。
絕大部分日軍選擇了困獸猶斗,有的嚎叫著,勇猛的撲向刺來的寒光,以身體做盾,讓刺刀深深刺入自己體內的那一刻,就用雙手緊緊抱住步槍,唯有這樣,他那些赤手空拳的同僚們或許可以有搶奪步槍并對當前敵人發動反擊的機會。
在如此困境之下,一群二線輜重兵都能有這樣的選擇,可見日軍平素訓練水平之高,軍紀之嚴。
這當然并不是全部,也有日軍選擇放棄,樓內的向樓外跑,樓外的向廢墟里跑,企圖逃離已經血腥味兒熏人欲嘔的殺戮戰場。
也有幾個更渣的,發現中國人刀刀奪命,將試圖反抗的全部刺死當場后,干脆直接跪地舉起雙手投降。
但不管是那種選擇,迎接他們的,都是被月光照亮的刺刀寒芒,參戰的所有中國軍人進入戰場前只收到一條軍令:“干掉所有穿黃色軍裝的人,不管他是誰!”
只要自己想活,就得干掉這里所有敵人,而且不能發出槍聲和爆炸聲。
這原本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神秘大佬的迷魂藥和事前周密的部署安排下,雖然出了些小紕漏,卻奇跡般的接近完成。
如果不是那個混跡在普通日軍隊列中入睡的少尉小隊長,拔出他的王八盒子沖惡狠狠正朝他撲過來的冷鋒打了一槍的話。
以愛卡殼聞名于中國戰場的南部十四手槍在這個夜晚奇跡般的眷顧了橋本太郎少尉,他的槍響了。
‘砰’的槍響聲直接把在樓外巡視戰場防止有漏網之魚的唐刀的一顆心都打沉了下去。
他得做出選擇,是在一公里外被槍聲驚動的日軍趕來之前離開這里,還是重新鉆回地道繼續躲藏。
但不管是哪種選擇,失敗的幾率都超過百分之九十五。
搜索而來的日軍發現自己一個輜重小隊全軍覆沒,必然會投入人手對這一帶進行搜索,日本島內經過雜交而出的狼青犬有著極強的嗅覺器官。
而所有參與戰斗的人員身上已經沾染了濃郁的血腥味兒,想躲過狼犬的追蹤是近乎不可能的事情。
幸好,南部十四手槍的聲音不像三八步槍那般尖銳,而且只開了一槍就寂然無聲,不知道能不能傳到一公里外的日軍駐地。
至于說幾百米外的租界,相信他們就算聽到槍響和人的慘叫,大晚上的也不會太過注意。
畢竟,這里是戰場。
唐刀迅速冷靜下來,立刻命令和自己一起在大樓外圍圍堵逃竄日軍的二班長蘇卉開,讓他帶著楊小山幾人潛行到八百米外建立警戒哨,如果一旦觀察到有日軍大部隊朝這邊行來的跡象,立刻派人返回向他匯報。
而其余幾人不必返回,直接就地疏散,如果有機會,就潛往租界,哪怕就是被租界方扣留,相信租界內的高層也會傾盡全力去解救的,這也是唐刀唯一能替他們做的。
蘇卉開等五人遲疑了幾秒鐘就領令離開,但看他們離去時堅定的眼神,唐刀知道,自己剛剛那番話恐怕也是白說了,他們獨自離開的概率不會超過百分之十。
樓內,橋本太郎的槍是響了,就是,惶急中沒有打中目標。
或者說,是因為他的對手的強悍超過他的預料。
冷鋒不如總結了近百年戰斗經驗的中國軍隊用特殊手段培養出來的單兵之王,也不如有國術基礎的雷雄,但他以‘有戰必身先士卒’的作戰方式經歷十數場大戰卻還能活到現在,那可不是簡簡單單只靠運氣。
一旦進入戰斗狀態,他的神經反應就比一般人快上那么0.01秒,別小看這0.01秒,或許關鍵的時候就能救你的命。
所以,在橋本太郎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冷鋒本能的側了一下身體,子彈高速從他胸前掠過,肩膀上的軍服都被打了個洞。
驚出一身冷汗的冷鋒雙目盡赤,他不是恐懼自己差一點兒就被隱藏在普通日軍序列里的日軍軍官擊中,而是,和唐刀害怕的一樣,驚動一公里外的日軍怎么辦?
絕不能讓日軍軍官再有時間開第二槍,應該是那個瞬間冷鋒腦海里唯一念頭。
手里反握著的三八刺刀隨著還側著身子的冷鋒手臂揚起,猶如一道驚鴻,‘噗嗤’一聲,扎到橋本太郎正前胸。
胸口傳來的劇痛讓橋本太郎下意識的松開手槍,雙手捂向胸口,然后就看見那條大漢咬著牙鼓著腮幫子面目極為猙獰的向自己撲來。
我都沒打中他,他還刺傷了我,為何他還如此憤怒?
橋本太郎能成為一隊之長,腦瓜子明顯要比這里的絕大多數日軍腦瓜子要靈活一些。
電光火石的那一瞬間,竟然想通了冷鋒為何如此憤怒。
因為他的槍,中國人到現在都沒開槍,他們一定是怕驚動了距離此地不遠的其余帝國駐軍。
想通此節的橋本太郎無比懊悔,如果他不丟槍,再連續開上幾槍,這波前來偷襲他們的中國人一定無比絕望,哪怕他們真的就能殺光自己整個輜重小隊,他們也一定躲不過接下來的步兵主力圍剿。
可惜,他的槍丟了,再后悔已是來不及了,而敵人,已經沖過來了。
橋本太郎足夠悍勇,知道自己已是必死,竟然再不管胸口致命傷勢,而是怒吼一聲,硬扛冷鋒迎頭的一拳,鼻血飛濺,甚至連門牙都被砸掉兩顆,也沒改變這位日軍少尉悍然伸出雙臂將冷鋒粗壯的腰抱住的決心。
他相信,只要遲緩對手兩秒鐘,跟在自己身旁的太倉軍曹一定會拿起手中的石頭,砸到這名中國士兵頭上的。
那樣的話,哪怕不能報全隊之仇,但只要能干掉這名強悍的敵人,中國人也一定會心痛很久的吧!
無比正確的戰術選擇。
如果真的重創冷鋒這個三號人物,正在四處屠戮日軍的中國步兵連絕對心痛的難以呼吸。
人瀕臨死亡的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全部潛力無疑是令人恐懼的,橋本太郎的雙臂就像是一把大鐵鉗子,牢牢的把冷鋒的腰環抱著,哪怕冷鋒一膝蓋頂上三八刺刀的刀把,將刺刀向日軍少尉身軀里再度深入,明晃晃的刀尖都戳出背部近十公分,他依然口吐著鮮血不松手。
橋本太郎能感覺到正瘋狂擊打自己中國軍人的憤怒,卻感覺不到他的惶急,下意識向身側望去。
那里,有著他同縣的同鄉,也是他最好的朋友,晚間他之所以沒有享受做為隊長的特權單獨入睡,正是和這位軍曹一起回憶家鄉,直至悍然入睡。
絕望,籠罩了他曾經充滿希望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