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刀默默的坐在黑暗中,想著心事。
整個地道一片黑暗,為了保證安全,地道中禁止一切火光和沒有必要的走動以及交談,除了地道兩頭布設的哨兵,絕大部分人都在睡覺。
連續五日夜的戰斗,鐵打的人也受不住了,雖然危機還未完全過去,呆在地道里也有被發現的危險,但卻是顧不得這么多了,修整軍令一下,橫七豎八的躺下一多半。
唐刀沒有睡,他巡視完地道后,就默默的坐下來。
他知道,沒多少時間了。
如果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還有四天,日軍第十軍就將在金山衛登陸,那是日軍打算抄滬西數十萬中國軍人后路的一個殺手锏。
那是日軍大本營進入十月以來就決定執行的戰術,從已經獲得戰略主導權的華北調兵增援東南,并于十月下旬集合運輸艦向東南行來,一旦讓集合了第六師團、第十八師團以及114師團三個師團近七萬人登陸金山衛,攻克松江,滬西近四十萬還在和日軍對峙的中國軍隊將陷入滅頂之災。
當然,曾經的時空中這一幕并沒有悲慘的發生,因為東北軍嫡系67軍死守松江三日夜,給撤退中的中國部隊留下了寶貴的72小時,數十萬將士得以逃出生天。
67軍做了他們應該做的,但對于唐刀這個來自異時空的小蝴蝶而言,即將來臨的第十軍上上下下,從第十軍軍長柳川平助,再到第六師團師團長谷壽夫,第十八師團長牛島滿,第114師團長末松茂治,都是他必殺之人。
因為,第十軍不僅全部參與了那場發生于冬天的大屠殺,更是造成這場悲劇的幕后推手之一。
只是,四日后的松江,中日雙方共計投入了近十萬大軍鏖戰,他和手下不足一個步兵連,去了又能改變什么?
更關鍵的是,他又該怎么去?
地道,可只有三百米,連四行倉庫的范圍都還沒出,他又該如何抵達數十公里外的戰場?
唐刀罕見的焦慮,卻不影響已經因他的到來而改變的某些事情。
陸軍少將和陸軍中校聯名發往師部給唐刀雷雄等人請功的電報收到回復。
第一封是由淞滬戰區司令部發來的,電文內容不是恢復唐刀、雷雄等人軍籍,而是:淞滬閘北陣地前線唐刀雷雄一干人等辭去軍職之作為,嚴重違反軍紀,但鑒于其作戰英勇,故罰餉半年以儆效尤,再有類似事件發生,戰區司令部當嚴懲不貸。
“這......啥意思?”楊瑞符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成了,那幫混蛋們的軍籍保住了。”陸軍少將卻是一拍巴掌,滿臉笑意。
簡易軍營里,幾名一直在焦急等待的一營軍官們笑逐顏開。
以軍紀相罰,可不就變相的承認他們還是軍人的事實嗎?這些大人物們說話就是如此云山霧罩,明明一個‘準’字即可的電文,卻要說上一堆。
不過,軍官們笑得太早了。
因為,更大的欣喜還在后面。
不過這一次,可不是用什么密碼電文來通知他們。
而是,明碼通電。
淞滬戰區司令部向全國明碼通電:淞滬戰事激烈,繼全營戰死于寶山的98師583團姚子青營后,淞滬閘北四行倉庫88師524團一營堅守四行倉庫陣地五晝夜,斃日軍第36步兵聯隊脅板次郎陸軍大佐以下千余人并全員戰死。
為鼓舞全軍士氣,彰顯我中華軍人之英武,受軍政部委托,特授予姚子青營‘寶山營’、524團一營‘四行營’稱號,姚子青為寶山營第一任營長,唐刀任四行營第一任營長,此戰結束之后,將由戰區司令部重建兩營。特此通告全國全軍。
收到這個消息,別說幾個軍官張大嘴不可置信,就連一直守著野戰電臺的陸軍少將也驚呆了。
擁有名字的部隊序列,絕對是軍中無上榮耀,非該部不獲莫大功勛而不可授。
沒想到上面的幾位大佬如此大方,竟然給了如此大的榮耀,這幾乎可以和青天白日勛章相媲美了。
“唐刀這個狗日的,這就當營長了?老子想和他換換那,也不知來不來得及。”楊瑞符一邊罵著,一邊流著淚喃喃自語。
不光是為弟兄們用命博得了天大的榮耀激動,更多的,是他知道,從此以后,他的一營編制沒了,不管他們能不能離開租界,就算能重回88師,為掩人耳目,也不會再有一營的編制了。
因為,一營已經隨同數百日軍一起,成了烈士,成了四行營。
隨后,戰區司令部的嘉獎令和晉升令也抵達。
陸軍中校,數日前已晉升陸軍上校,軍銜不再提升,但職務卻是終于變成一團之長,不過鑒于其身處租界,特成立88師獨立團編制,待其返回師部再行組建。
原一營營長楊瑞符自然擔任中校團副一職,上官云任少校團附,相當于未來成立的獨立團三號人物,另外兩個步兵連長直接升任步兵營長,秦若愚自然成為一連連長的不二人選。
活下來的其余諸人不用說,都全部晉升一級,班長當排長,排長當連長,雖說目前都只是鏡花水月是虛的,但總讓人有個盼頭不是?
四行營雖然已經劃歸戰區司令部直轄不再屬于88師序列,但好歹是人家524團劃出去的,晉升令也發到陸軍中校手里。
唐刀直接晉升陸軍中校,擔任營長一職,雷雄晉少校,擔任副營長,冷鋒晉上尉,擔任一連連長,其余諸人皆在進駐四行之前軍職之上晉升兩級。
這是完全把唐刀等人當戰死之人來對待的,說白了,只有死人才有這個待遇,名譽上好聽可以體現高層對基層將士的體恤,還又不用出太多的軍餉。
也不知道,當某一天,這些大人物們知道他們認為必死的唐刀們又生龍活虎的在干日本人,心態會不會炸。
只是,軍令如山,而且為了彰顯天恩浩蕩,那位戰區司令官還特意用了明碼通電全國的方式,就算想收,也是收不回去了。
不過,這封明碼通電卻是真的猶如烈火烹油,給這幾天不斷被申報戰地新聞刺激的軍民們又注射了一支強心劑。
不光淞滬前線各步兵師紛紛發電表示必將死守各軍新布置之防線,位于中國北方正在苦苦抵擋日軍北方軍團進襲的各集團軍、亦來電支持軍政部給予兩個原本普通步兵營的特殊禮遇。
原本有些頹敗的戰勢,竟因這樣一則通電得到些許恢復。
或許唯一沒有感到開心的,只有丟下紙筆的澹臺明月。
連續數日,澹臺明月都坐在距離四行倉庫廢墟最近的河岸邊,從清晨到夜幕落下,一天不落。
仿佛是陪伴,又似乎是在等待。
但四行倉庫廢墟就像是一頭死去的巨人,沒有給這位美麗的戰地記者任何回應。
到11月4日夜,看著四行倉庫依舊沉默的殘影,澹臺明月站起身,輕聲呢喃:“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們了,戰爭還在繼續,還有任務在等著我,若戰爭勝利,我還能活著,我再來看你們。”
最后凝望一眼,澹臺明月雖然心如刀割,但依然轉身,再未回頭。
她已經收到報社任務,淞滬全軍即將退守國防線,她要趕赴金陵。
另一場堪比淞滬規模的大戰即將展開,這一別,她或許再也見不到那位年輕軍人了,不管他是生是死。
哪怕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戰爭最后的勝利。
只是,人生如戲,校園里的白裙子會遇到白襯衣,的也從不會錯過大水筆,人生的際遇,就是如此傳奇。
就在澹臺明月離去后的四小時后,距離她這數日中所枯坐位置的300米外,一個位置極其隱秘的暗門被打開。
Ps:月底最后兩天了,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