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位于聯隊部還在呆坐的脅板次郎終于收到了令他可以稍稍開心的消息。
根據測量,工兵聯隊那邊已經挖到了直線距離倉庫25米的位置,基本達到了預定目標。
這位置雖然距離倉庫還有些遠,并不是最理想的爆破位置,但再近的話,地底的挖掘聲或許會被地面上聽到,為避免這兩條花費了巨大人力物力甚至是由數百帝國陸軍生命交換而來的地道出現意外,親自前來監工的第三師團工兵聯隊大佐聯隊長決定就到此為止。
這位工兵大佐查看完工地現場離開的時候顯然并沒注意到,地道中墻壁的水珠沁的越來越多了,密密麻麻的沁出,最終匯合成涓流沿著土壁而下,如果不是排水做的夠好,他早就得游著泳出地道了。
雖然同是大佐,但戰斗兵的大佐顯然比只干架橋修路等粗活兒的工兵大佐地位要高,工兵大佐是親自來第36步兵聯隊部通知好消息的。
脅板次郎沒考慮多久就同意了工兵大佐的建議,不是因為給這位面子,而是他迫切的需要干掉對手。
師團部來電的措辭已經不是用激烈來形容了,據說他極其用心修飾過的戰報已經不在師團長的案頭,而是被暴怒的師團長閣下撕成碎片丟進了垃圾桶。
再不有點進展,他都怕不能安然退休回去養老了。
自然,面對脅板次郎大佐的殷切希望,工兵大佐也是拍著胸脯保證別看距離遠點兒,但有科學規劃和足夠大量的炸藥,絕對能讓四行倉庫這個大怪物吃不了兜著走。
看著一隊隊工兵抬著炸藥往地道里送,兩個日軍大佐心情愉悅的暢想著未來。
他們自然是看不到地道的盡頭,已經有大塊的土塊在掉落,此時的土壁上,已經不是水珠沁出,而是手指粗細的水流從各處流出。
還在地道里的日軍工兵們徹底被嚇懵,他們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掘進了400多米都沒發生這種狀況,為毛到了倉庫邊上就發生透水事故?這里距離蘇州河還有七八十米遠啊!
不過,日軍工兵的經驗都算豐富,短暫的懵逼后掉頭就往來路跑,他們太懂透水事故的可怕了,一旦發生就是無法挽救的。
只是,他們依舊還是晚了。
雖然水流還在加大,地道里的排水已經跟不上進水的速度,但悲催的是,地道不光長,而且為趕工程進度,還細,兩三個人跑跑還成,幾十人這么撒丫子一跑,再和抬著沉重炸藥箱的工兵迎頭撞上,那可真的是亂成一團那。
若換成是戰斗兵,有嚴苛的軍紀,一聲令下還能保持秩序,但工兵們.....
顯然,他們暫時不具備這種能力,慌亂中連負責指揮的工兵大尉都被擠倒,而后被慌亂的工兵們踩進已經齊小腿深的水里,成為了第一個被水溺死的倒霉蛋。
更令工兵們痛苦的是,這邊都想往外跑,而外面兩個大佐為了一次能把四行倉庫這個龐然大物搞定,不斷的加碼炸藥,一條地道就弄了2000公斤,誓要把倉庫炸成土飛機。
50公斤得兩個人抬,2000公斤就得80人,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地道里足足排了200多米,等排在最后面的工兵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兒,已經都是五六分鐘之后的事兒了。
然并卵,這還不是已經火急火燎的日軍工兵們覺得自己同伴更傻逼的,而是抬著炸藥的工兵竟然往后撤退的時候,還特娘的抬著炸藥箱不撒手......
而空無一人的地道盡頭,墻壁上的水流已經不是水流了,而是水柱。
拇指粗細的水柱就這么由墻壁的各處向外噴射,隨著水流的沖刷,更大塊的泥塊剝落,水柱更加粗大。
終于,當碗口粗的水柱出現后,土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坍塌。
‘轟!’的一聲悶響后,倉庫里原本已經平齊地面的水道驟然下降,然后,蘇州河水大量再涌入。
肉眼可見的,兩條通道的水流速突然間變得極快,所有人都知道,日本人的地道被泡塌了。
地道,成了水道。
可能日軍從此以后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在自己陣地上,不用很費勁,就可以喝到蘇州河水了。
就是,泡尸水的滋味,絕對不會太美妙就是。
兩名日軍大佐的美好心情隨著地道開始大量出水而結束,目瞪口呆的看著小溪變河流,很快,就至波濤洶涌。
驟然沖出的水差點兒沒把兩個呆若木雞的大佐沖個大跟頭,如果不是一旁負責警戒的衛兵手疾眼快把這二位拉上稍高的位置的話。
這,是挖通了一條河嗎?
看著源源不斷的水流裹挾著屎黃色的身影從地道口沖出的那一刻,脅板次郎腦海里只有這一個念頭,眼里剎那間涌出的淚花,一點兒都不比地道河里沖的水少多少。
脅板次郎的憂傷是自己籌劃了小兩天的驚天大爆破就這么破產了,而對于另外一位嘶吼著救人的大佐來說,夾在水浪里沖出來的工兵們才是讓他痛徹心扉的。
工兵聯隊別看是個聯隊級編制,但其做為特殊兵種,人員不過七百多,兩條地道里合計擁有人員近二百,那基本已經是一個工兵中隊的編制了。
前面隨著水流沖出來的工兵肚子鼓如青蛙,顯然是喝飽了水,但因為時間短,連續搶救了幾人,都還有點氣,可到后面,不光沖出來的人變少了,基本也都是沒氣的了,大口做人工呼吸都沒用的那種。
而沒出來的,更不用說了,只要他們不能化身為劍,沖破厚達五米的土層,就只能老老實實的變成水鬼,沒第二條路可走。
一個工兵中隊,十不存一!
這位日軍大佐可比脅板次郎的淚要洶涌澎湃的多了,畢竟,地道可是他挖的,死的也都是他的人。
其實,不光兩個大佐傷心,對于日軍步兵來說,陣地上突然多了兩個出水口,心情一樣很抑郁。
閘北區的地勢本就是越往南越高,不然的話,蘇州河水也不至于洶涌澎湃的透過地道往日軍陣地那邊流。
而流到陣地上吧,又因為這兩天大興土木挖了不少戰壕和交通壕,那水還不是順著就流過去?
地面本就潮濕,好不容易這兩天太陽好曬干點兒,這下可好,特么又被打濕了。
從戰壕里手忙腳亂跳出來的日軍步兵們看著水流不斷在陣地上流淌肆虐,差點兒沒把傻缺工兵們的八輩祖宗感謝個遍。
深秋的月光下,小河邊,點上一堆篝火,大家伙兒吃著肉喝著清酒唱著歌,絕壁是人生極為愜意的時候。
可若是把這一幕換成,戰場上,沼澤地里,大冷天的為防止炮彈還不敢點火,這下連屁股底下都是濕的,那是啥感覺?
可不得糟糕透了?
自己挖的坑,含著淚也要給它填上不是?
從憂傷中清醒過來的脅板次郎看著自家陣地快被涌出來的大水變成沼澤,再看看那邊工兵大佐雙目呆滯已經傻了,反正還在里面的工兵肯定也沒救了,干脆也不和這位商量,直接喊來聯隊部直屬中隊。
堵住出水口。
月色下,一隊隊日軍扛著沙包,往出水口丟。
那一幕,真的賊壯觀!
把那位日軍隨軍記者的眼都給亮瞎了。
這是來中國抗洪來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