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子彈拐彎了。
打中的是尸體,剛剛死去的日軍軍曹的血還未徹底凝結,自然會有血液濺出。
“砰!”
又是一槍,還是那個位置。
適應了四倍鏡的天賦型新兵,精準度已經可怕的令人麻木。
只是,這除了浪費子彈,充其量也就是嚇嚇那個怕死鬼,其他的還有什么鳥用?
冷鋒的這個念頭剛剛浮出腦海。
就看見,那名一直藏得嚴嚴實實的日軍就像是一個受了精,不,是受了驚的兔子,猛然從掩體中跳出,向左側滾去。
他為毛要出來?冷鋒猛然一呆。
而且,那貨是天生有殘疾的嗎?怎么戰術規避動作玩的一點兒都不規范?
思緒還在進行時,快速拉動槍栓的牛二再度開槍,戰術動作有些笨拙的日軍甚至沒有逃出兩米,就被擊倒在地。
“長官,我做到了。”抱起槍縮回工事后的牛二興奮的沖唐刀匯報。
“不錯!那這把槍就給你了。”唐刀笑笑,再看看外面依舊在有序撤退的日軍。“早上的訓練到此結束,三排的弟兄們,收工!”
說完,就彎著腰離開工事,靠在距離窗口十幾米外的一處拐角放置的鋪蓋卷上閉目養神。
三排的兵們一看,排長都走了,那還呆這兒干啥?
也紛紛彎著腰離開戰位,躲到二樓各自選好的休息位置,那自然都是就算是步兵炮正好命中窗口也炸不到的角落。
所有人都明白,剛剛這一輪你來我往的槍炮甚至都算不上熱身,被吊打了一把的日軍一定是惱羞成怒至極,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發起強攻,再不抓緊休息抽根煙,整不好以后都沒抽煙的機會了。
而這會兒距離倉庫最近的日軍也跑到了400米開外,倉庫大樓這邊一看撞大運都難了,自然也不再浪費彈藥,日軍那個吝嗇性子自然也是就坡下驢,同樣不再無謂的消耗子彈。
見步兵們都歇了,雙方的炮火自然也是從你兩下我兩下到你一下我一下,直至整個戰場重新回歸沉寂。
蘇州河岸邊的中國民眾們自然不知道中日雙方這次互相接觸代表著什么,他們只知道,日軍開始進攻,距離四行倉庫都還有幾百米,中國守軍上去就是一頓炮把日本人揍趴了。
可不是趴了嗎?沒看機關炮和迫擊炮一頓砸,日軍步兵立刻就抱頭鼠竄?
而日軍反擊的炮火,雖然有不少是落在四行倉庫正面,但貌似沒有一枚炮彈破進樓體,從蘇州河岸的側面看過去,整個大樓依然巋然不動,除了墻體上有些焦黑和坑洼不平。
那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自己人沒啥事兒日本人卻被打疼了。
就是不知道他們哭沒哭。
今天清晨這第一仗,是贏了。
“贏了,咱們的人又贏了。”位于大樓兩側的蘇州河北岸邊上至少有數千名民眾,頓時間歡聲雷動。
“走,楠兒,爹給你買餅吃,買兩個!”把兒子扛在肩膀頭上的長袍中年人放下孩子,捏緊拳頭,興奮的沖天空揮了揮。
“爹,一個就好,我和爹娘一起吃。”不過五歲的孩童拉著父親的手,仰著臉,奶聲奶氣的回答。
小小孩童雖然不太明白遠方發生了什么讓父親如此喜悅,但小小年紀的他卻是知道,現在的家已經不是以前的家,吃一塊餅就已經是很奢侈的事兒了。
中年人眼中閃出淚光,停頓了好一會兒指著遠方樓頂依稀可見正在跑動著的深藍色軍服們說道:
“楠兒,看見他們沒有,那是我們中國的兵,他們只要打贏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小小孩童將手指放進嘴里,想象著曾經的日子,滿眼的憧憬。“那,我想吃糖餅!吃好多的糖餅!”
“嗯!有糖餅,有肉餅,有豆沙餅,楠兒想吃什么,爹和娘都給你做。”中年人眼中閃動著溫柔以及和兒子一樣的憧憬。
“爹,等等!”
中年人正想拉著孩童擠出人群,卻見孩童努力掙脫,小小的身軀在人群中向前,不由有些惶急大喊:“楠兒......”
靠近河岸邊的鐵絲網附近因為有西方幾國荷槍實彈的士兵值守,凡是向前的中國人都會被他們用槍托和刺刀逼開。
從而和擁擠著的中國民眾人群間形成涇渭分明的一道空白區域,大致有五六米寬。
擠出人群的小小孩童就站在那片空地上。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穿著灰黑色粗布長褂和布鞋的小小孩童一看就不是富裕家庭的孩子,可臉上被擦拭的干凈,顯示雖是落難了但曾經的生活不錯。
一名西方少尉軍官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些愚蠢的中國人,租界都收留他們了,不知感恩竟然還在這里搗亂?
剛想下令把這個小搗蛋趕回人群,卻看見小小孩童望向遠方的眼神,亮晶晶的眼睛里,滿是希冀,手勢不由微微一頓。
然后,就看見小小的中國人,沖著遠方的四行倉庫深深一鞠躬,嘴里高聲喊著什么。
再然后,就看見中國人的人群激動起來,不少人,學著小小孩童的模樣,彎下腰,鞠躬!
過了半響,兩百米外的四行倉庫的樓頂站起一排深藍色軍服,面臨租界這一方的窗口,也站滿深藍色軍服。
“立正!”
“敬禮!”
極為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四行倉庫上空回蕩,一排軍人挺直胸膛齊刷刷地向人群致敬。
中國百姓向他們鞠躬,中國軍人,用他們的方式,回禮!
歡呼聲響徹云霄。
“這,就是我們留在此地的理由。”指揮部里的陸軍中校深深看了一眼窗外,重新將目光聚焦在淞滬閘北區地圖上,嘴中輕聲呢喃。
指揮部里僅他一人,不知他是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他心中所想之人聽。
或許除了他自己,無人得知他此時心境的吧!
“窩特恰那波以SAY?”西方少尉軍官好奇的問身邊一個精通中文的軍士。
“他好像是說,謝謝叔叔伯伯,你們好好打日本鬼子,等楠兒回家了,請你們吃糖餅!”軍士努力用中國人的語境來表達。
“窩特?”西方少尉藍色眼珠里滿是疑惑。
真是奇怪的中國小孩,他不明白眼前的這場戰爭和孩子以及糖餅有著什么關聯。
少尉現在當然不明白,等有一天戰火燃燒在他的國土上,他就明白了。
該死的戰爭中,對于失去家園的人們來說,糖餅就是彌足而珍貴的東西。
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老百姓們興高采烈的在歡慶勝利,和吊打日軍的中國軍人們互相致禮。
可距離此地百米之遙的高樓里,不少西裝革履的人卻是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大多都在嘆息。
君子不立圍墻之下,這些人大多都是有頭有臉的,雖然也被對面之戰所吸引,但絕不會像普通民眾一樣去河岸邊觀戰,萬一來個流彈,會死人的。
他們或許不都是君子,但見識卻絕對不少。
各人心下卻是極為清楚,別看日軍被吊打一頓退卻,可第一戰四行倉庫的中國之軍幾乎就拿出所有底牌,而戰斗幾乎都還沒正式開打,后面還怎么打?
日軍都是蠢蛋嗎?那自然不會,如果是蠢蛋,他們又怎么可能贏得這場會戰的勝利?
接下來,或許就是一片凄風冷雨吧!嘆息著的‘有識之士’們幾乎沒了繼續觀戰的興致。
因為,此戰已經沒有希望,誰愿意親眼看著一場滿是死亡氣息的失敗呢!
尤其是,那些必死之人是他們的同族。
倉庫大樓中,幾個先前調侃過牛二的老兵走過來鄭重向牛二道歉,搞得牛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腳亂的接過老兵們遞過來的煙,一邊劇烈咳嗽著一邊吸。
士兵們粗獷的大笑。
所有的不愉快煙消云散。
“牛二兄弟,給解釋一下為毛那個日本人為啥子要跑唄!你明明打不到他的。”眼看氣氛融洽,一個老兵適時的拋出疑問。
要不知道答案,估計他們那位長官能好奇致死。唐刀唐排長實在是太壞了,搞完就走,也不解釋一下,絕壁是故意的。
“咳咳!因為我剛才那一槍打傷他了,他不跑,只能被我一槍一槍給磨死,咳咳!”牛二劇烈咳嗽著回答。
“這是為啥?”老兵們都楞住了。
不遠處借故找唐刀扯淡的冷鋒也悄悄豎起耳朵。
因為,這實在是有些超出他們所能理解的范疇。
從牛二的視野角度看過去,尸體已經足以將子彈給擋住,一般步槍子彈的動能可沒有在飛越400多米后還能穿透人體再擊殺一人那么強大,而且在穿透人體后,子彈已經變形再難維持平直的彈道。
“不,我打中的是尸體的肋骨位置,人體骨骼足夠堅硬,會讓子彈彈道稍微偏移一點點,他藏身的位置實在太小了,無規則的跳彈擊中他的幾率就會變大,我的運氣也不錯。”
“我的親娘哎!你是說,你靠打中尸體的骨頭,然后用跳彈搞他?”幾名老兵那一刻的眼神就跟見了鬼一樣。
“是啊!長官提醒我說要讓子彈拐彎,這是我想到的唯一方法。”牛二理所當然的回答。“不過,他若不跑,我估計還得費五六顆子彈!若是換唐長官來,一顆應該就足夠了。”
變態!
大變態帶了個小變態。
冷鋒的嘴巴張大至合不攏,唐刀笑瞇瞇地把他剛點著卻滑落的煙接著重新放到他嘴里,“新兵蛋子別的沒學會,倒是學會了吹牛逼!冷連副別當真。”
“老子現在特別不想理你。”冷鋒悶悶的狠吸一口煙。
“哈哈!”唐刀大笑。
“哈哈!”冷鋒也失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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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3200字大章,一章哈!明天繼續兩章,風月實在是腰太疼了,坐不住。尤其是一想到腰或許不求行了,‘日’后還能不能用呢?風月的心那,有種稀碎的趕腳。幸好,沒閃到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