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開始思路都是這樣的——既然皇帝昏迷不醒,失去了使用權力的能力,那作為皇帝寵臣的秦德威也必將會陷入不利,聲勢至少會比以前下降。
自古以來都是這個套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帝出了問題,那皇帝的寵臣就跟著一起完蛋。
可是經過秦中堂當場一番演繹,眾人便發現,好像完全不是這么回事!
嘉靖皇帝只是昏迷,但又不是駕崩,人還活著,發過的圣旨依然還是圣旨!還是大明名義上的最高權威命令!
除非有新權威出現,用新圣旨代替原來的圣旨,但才六歲的太子有這個權威嗎?蠢貨一樣的張太后有這個權威嗎?
或者嘉靖皇帝自己醒來后發布新圣旨,不然現有的圣旨在理論上仍然不可違抗。
所以秦中堂誓死捍衛嘉靖皇帝圣旨的死忠嘴臉,看起來很極端很教條主義,但在政治正確上沒任何毛病,就連快被氣吐血的嚴嵩也無法指責。
秦德威表完態后,立刻又說:“為了維護皇上的圣旨,我認為,應該在軍機處里再設一個組,整理近三年來所有重要御批,監督和防范違抗圣旨的惡劣行為!”
眾人都感到腦殼痛,又又又又來了,又要新設機構了!
雖然沒人敢說圣旨沒那么重要之類的話,但卻還有左都御史屠僑質疑道:“為什么要設在軍機處?”
秦德威想也不想的回應說:“不一定設在軍機處,設在都察院也可以!
在這樣非常時期,只要肯秉持忠義之心,只要能維護陛下的圣旨,誰來負責都可以!
如果屠總憲有心挑起重任,我秦德威可以讓賢,以示無私之意!”
眾人一時間又無語,其實真不是圣旨重是否重要,或者是否要嚴厲維護,亦或由誰來負責維護的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你秦中堂作為近六年來的最大既得利益者,皇帝現有的圣旨對你總體都是有利的,你秦中堂得到的好處堪稱最多!
雖說人生總有起伏,但秦中堂還沒有進入人生的下行通道和波谷,嘉靖皇帝還沒來得及發布什么對秦中堂不利的圣旨,就這么昏迷過去了!
想到這里,很多人心里都在吶喊,陛下你還是睜開眼醒醒吧!居然有奇葩要嚴格維護和執行您的圣旨!
圣旨和律法一樣,要說有權威性確實也有權威性,但這種權威性是要靠實力來支持的。
沒有實力撐腰的圣旨和律法,就是一紙空文,古往今來這種例子屢見不鮮。
嘉靖皇帝的圣旨也不例外,如果有秦德威這樣實力派死命維護,即便皇帝昏迷到人事不知,那圣旨也是可以生效的。
嘉靖皇帝昏迷的第二天,大家都開始想念他。雖然他刻薄寡恩、雖然他喜怒不定、雖然他脾氣急躁難伺候,但他還是個正常人啊!
此時殿內便陷入了一個無法繼續進行正常議事,但又沒人甘心的僵局。
此刻就有人想起了張太后,這才是在場名義地位最高的人,僵局應該由她來打破。
翟首輔對張太后道:“臣等各有議論,莫衷一是,有請娘娘獨斷!”
沒等張太后回應,秦德威卻又開了口道:“哪有莫衷一是?翟閣老你身為首輔,連匯總上奏都做不好?”
然后也對張太后奏道:“有請娘娘重申政令,命各官安守本分,依舊遵照原有圣旨行事,以安穩朝局、安定人心!”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想,若遵照原有圣旨的意思,就是你在文淵閣,別人都在無逸殿或者宮外?
張太后完全說不出話來,又看向群臣,但卻沒人站出來幫腔。
剛才老太后的表現大家都看在眼里,沒人想和蠢人豬隊友打配合。再說張太后剛才對秦德威公然政治失信,別人也不敢完全相信老太后了。
一個政治道德有瑕疵的人,怎么可能制約的住秦中堂?
殿內靜默了片刻后,還是有人站了出來,對鋒芒畢露的秦德威指責說:“你身為輔政大臣,正當朝廷多事之時,理應同舟共濟,怎可肆意擠兌同僚啊。”
此時敢指責秦中堂的,除了禮部尚書張老師也沒別人了。
秦德威很奇怪的答話說:“老師不要胡說,方才議定輔政大臣時,哪里有我?”
張老師反問道:“提議閣臣皆為輔政大臣,難道不包括你?”
秦德威驚詫的說:“我竟不知,我這不預機務的人,居然被算入了閣臣。”
剛才嚴嵩提議時,說的很含糊,明顯是不想包括秦德威的。
張老師又對太后奏道:“有請娘娘明確此事!秦德威究竟是不是輔政閣臣!”
張太后等了半天,還是沒等到別人幫腔,被逼無奈只說了一句字:“是!”
胸懷大局的張老師只感覺自己心力憔悴,直接宣布說:“我這禮部尚書也要說幾句有,今日在禮儀上只是請太子監國、太后看護太子而已,并不是議事!
于禮法而言,等太子接受朝見后,才是正式議論朝政的時候!今日散了!”
秦中堂突然說了一句:“若非認得張尚書,只聽這話,還以為是執政或者首輔在發言。”
張潮直接呵斥道:“你閉嘴!”
眾人恍惚間感到,殿內真正實際地位最高的人,可能不是張太后,而是這位平常低調的禮部尚書......
從仁壽宮里出來,大臣們各自回各自的衙署或者入直地點。大體有三條路線,旁邊無逸殿、東邊文淵閣和南邊外朝部院。
秦德威忽然瞥見,那嚴閣老竟然特立獨行的朝著西北走,明顯是要從西安門出宮回家的路子。
他連忙叫了一聲:“嚴閣老你為何不去無逸殿入直?”
嚴閣老頭也不回的答道:“我今日休沐!誰敢阻攔?”
等工部員外郎嚴世蕃回到家里,要找父親談事時,卻發現父親正在書房奮筆疾書。
他好奇的湊近了瞧去,卻又看到,父親正在寫的居然是辭官奏疏!
霧草!嚴世蕃連忙按住了父親的手,急切的勸道:“請父親鎮靜啊,何至于此!又沒人能罷免父親,實在沒必要辭官!”
每每嚴世蕃被打了后,都是嚴閣老安撫兒子;又當嚴閣老被擊敗后,就反過來是兒子安慰父親了。
嚴閣老聞言,擲筆而嘆道:“在朝廷這樣堅持下去,還有什么意義!”
嚴世蕃急忙又說:“今日王貴妃的家人又聯絡我了!我們以后不是沒有機會!”
嚴閣老煩躁的說:“聯絡王貴妃又有什么用,你以為秦德威猜不到么?”
嚴世蕃輕聲念道:“無論局面多么惡劣,只要我們一直堅持,就會產生希望,哪怕我們暫時看不見它,但它一定就在前方某個地方等著我們!如果我們放棄,那就真正失去了它!”
嚴閣老:“......”
自家兒子這樣本來 好端端的貪財好色之人,硬生生被逼成了雞湯文愛好者,都是姓秦的造孽啊!
嚴世蕃又說:“父親連首輔都還沒當上,兒子我實在不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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