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卿和李小娘子一起笑道:“那都是璇姐兒你操心旳事情了,我們又哪里管得了。”
徐妙璇苦惱的揉了揉額頭,是她沒有表達清楚嗎?怎么這兩人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呢?
須知越是心性復雜功利的人,越容易欣賞和沉迷于簡單純凈、不求名利的女子!
萬一夫君沉迷于雙修和好藥,那又還能分多少時間來大房播種?
而且聽說像夫君這樣的老文人,還都喜歡談玄論道刷逼格,陶仙姑完全滿足需求。
秦德威在門外重重咳嗽了幾聲,李小娘子反應最快,跳了起來向門外探望:“秦大官人你竟然偷聽我們女人說話!”
王憐卿打了個哈欠,扯著秦德威就走:“今天該著莪了,睡了去也。”
“慢著慢著!別著急!”秦德威先按住了王美人。
然后又轉頭對徐妙璇說:“我簡單說兩句啊,正所謂家事國事天下事,即便是治家也要學政治,懂政治,講政治!
你知不知道,陶道長正處在一個關鍵時刻?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他很快就可能成為下一個國師了。”
徐妙璇愣住了,她想起了三四年前夫君的那些胡言亂語,難道真瞎貓碰上了死耗子?自己弟弟的老丈人,真的是國師了?
秦德威繼續分析說:“目前陶道長為了避免外界干擾,躲在了邵真人府,而修玄仙姑到咱們家來也是陶道長的意思。
你要體會到其中深刻政治意義,第一,這是未來國師向秦家示好,第二,表示與秦家同進退。
第三,這還促進了未來國師與秦家的文化交流,第四,進一步加強了與秦家的友好關系。
而璇姐兒你作為管家娘子,站位要高,格局要大,認清當前形勢,不能逆潮流而動啊!”
“行了行了,夫君你也少說幾句!”王憐卿用力拖著秦德威,繼續往外走。
李小娘子在后面叫道:“春季又到了,別忘了騎馬踏青去呀!”
一直到了西邊跨院,王美人才松了手。秦德威疑惑的問:“這么急的嗎?”
忽然廊前燈下,排列出五個如花似玉的少女,穿著新做的春衫,妝扮美美的,宛如春蕾綻放花枝招展。
她們又一起對著秦德威屈了屈膝,齊聲道:“見過老爺!”
秦德威愕然,這是什么情況?
王憐卿扶著秦德威的肩膀,別有感慨的說:“當初我收養的女兒們,調教了這許多年。如今總算可以出師了。”
秦德威很想問一句,你這個出師,它正經嗎?
從嘉靖十一年起,王憐卿就收養了幾個幼女,作為“女兒”。本意是未雨綢繆,為將來轉型做準備。
不想后來嫁入了秦家門,這幾個“女兒”就只能當婢女用了,但王憐卿平日里閑的無事,調教倒是一直沒落下。
原來都是黃毛丫頭片子,秦德威也沒太在意過,今晚捯飭過后再看,居然也都是十八變后的小美人了。
王憐卿又介紹說:“她們幾個學得差不多了,演劇唱曲都不是問題。老爺你若有興趣,就拿她們組個家班。”
秦德威微微遺憾,原來是這么個出師,不過家班的主意不錯,在當今也算個很時髦的娛樂了。
隨即又聽到王憐卿幽幽的咬著耳朵說:“老爺你若有別的什么壞心思,我也攔不住你,反正她們也都大了......”
“嘶!”秦德威看著五個小美人倒吸一口冷氣,你王憐卿竟然拿這個考驗老爺。
難怪你剛才表現的有恃無恐,不懼外患!原來還準備著女團這樣的殺手锏!
王憐卿又輕輕嘆道:“只盼老爺有了新人別忘舊人,記得常來我這里就好。”
“胡說什么!”秦老爺義正詞嚴的說:“我又不是色中惡鬼,現在有你們幾個已經夠了。”
王憐卿被哄得吃吃笑了幾聲,“這就夠了?老爺你才二十歲就這么不行了?”
秦德威伸手就是抓了一把,狠狠的說:“今夜讓你知道行不行!”
兩人互相調戲著正要進屋,忽然值夜得趙四在院外叫門,稟報說徐妙璟來訪。
秦德威抬頭看了看月亮位置,這都幾點了?但深夜來訪,必有要事,秦德威只能又去了中路前廳。
徐妙璟見到了姐夫,就急忙說:“廠公發話了,必須要見你!”
秦德威毫不在意的回應說:“必須?他說必須就必須?想見就見?君臣父子師生才可以任意傳喚,他占了哪樣?”
雖說習慣了姐夫很飄,但徐妙璟還是有點畏懼東廠提督的積威,嘀咕說:“可那畢竟是廠公。”
秦德威十分霸氣的說:“我還是大學士呢!”
在嘉靖朝,太監、廠衛勢力其實是很受限制的,遠遠稱不上肆無忌憚,嘉靖皇帝不喜歡家奴、爪牙有太多自我意志并譖越胡來。
至于后來所謂的最強錦衣衛指揮使陸炳,也主要強在是嘉靖皇帝奶兄弟這個身份,以及南巡時救過嘉靖皇帝的命,并不是強在錦衣衛勢力有多大。
所以秦德威或許感到麻煩,但也稱不上害怕,嘉靖朝還真沒有被廠衛干掉的大學士。
見徐妙璟還想勸,秦德威又說:“而且你再想想,如今有不知多少人盯著我,廠公那邊也不知多少人盯著!
所以我犯得上冒險么?見面肯定不合適,又沒多少好處,廠公現在也給不了我什么。”
徐妙璟夾在中間十分無奈:“可是老泰山的事情總要解決,廠公態度不明,多半是想與你談談這個。”
秦德威忽然來了興趣,“你在顯靈宮大動干戈后,廠公現在對陶道長是什么態度?”
徐妙璟垂頭答道:“我看不出來。”
秦德威又問:“那廠公對你又是什么態度?”
徐妙璟還是答道:“我看不出來。”
秦德威看得出來,徐妙璟現在有點焦慮,便寬慰說:“你放心,我給你準備了后路,廠公也不能是末日!”
這并不是秦德威吹逼,也是有充分預案的。
第一,徐妙璟將來有個國師老泰山;第二,安排徐妙璟在錦衣衛里去抱陸炳這條大腿;第三,南巡時先知先覺,爭取混個救駕大功。
只要這幾點齊備,在加上他秦德威的幫襯,徐妙璟自保肯定沒什么問題了。
徐妙璟對姐夫的信心倒是沒有動搖,只詢問道:“那我又應當如何回復廠公?”
秦德威便道:“如果廠公是個聰明人,就應該停止這些針對陶道長的莫名其妙行為。
陶道長與他東廠又沒有利益沖突,真是何苦多此一舉!如果廠公真有誠意會面,就先解釋清楚,為什么針對陶道長和你。”
及到次日,徐妙璟去了東廠,對秦太監稟報說:“秦學士暫時不想與廠公會見。”
秦太監擰起了眉毛,“是何道理?”
徐妙璟如實答道:“其一,秦學士不明白廠公為什么查陶道長,所以見了面也不知道談什么。
其二,秦學士覺得見廠公太敏感,缺少合適借口,如果被人知道就不好了。”
秦太監點了點頭:“關于第一個問題,可以當面說,不好傳于別人之耳。至于第二個問題,只好借你一用了!”
徐妙璟不明所以,什么叫借自己一用?
砰!秦太監突然拍案,并喝道:“左右何在!將徐妙璟拿下關押,無我命令,不許放人!”
徐妙璟覺得自己實在太無辜了,明明是秦德威的回答讓廠公不滿意了,為什么要抓自己?
而且這也不合規矩,所有武官的逮捕審問,必須要先奏請皇帝!不能擅自抓人!
當然,在東廠講規矩也是件很可笑的事情,東廠本身就是個破壞規矩的存在。
秦太監又對徐妙璟說:“現在你可以寫書信,讓你姐夫來這里營救你了。”
徐妙璟:“......”
他忽然懂了,原來秦太監想通過這種方式,制造與秦德威會面的借口。
妻弟都被關起來了,還寫了求救信,姐夫過來看看很合情合理!
此時秦德威正在詹事府里轉悠,原來他的本官一直是翰林官,所以辦公地點始終在狀元廳。
如今是翰林學士兼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算是同品級的實職,說不準哪個是本官,所以秦德威又在詹事府里多了一處辦公用房。
單純從地位來說,秦德威這左春坊大學士差不多就是三品詹事、四品少詹事之下的第三把手。
說起來也巧了,在翰林院,秦德威這個翰林學士差不多也是第三把手。
陪著秦德威視察的“華太師”介紹說:“原本詹事府都是虛官,如今人員選充齊備,大約再過半月,等從外地召回的那些同僚到位,就算正式開府了。”
秦德威指示說:“如今詹事府中彼此生疏,等全部到位后,可以辦個集體會面儀式,或者雅集,讓大家互相熟悉一下。”
忽然有個東廠檔頭闖了進來,將一封書信送到秦德威手上。
秦德威拆開看去,極其無語,感覺這秦太監最近行為實在大失水準,是不是更年期到了?這么賣力氣的要見自己,又圖什么?
合上了書信,秦學士冷哼一聲,對“華太師”說:“東廠抓了我妻弟,我去東廠救人!”
翰林院第三把手兼詹事府第三把手的排面真不低了,到了東廠就被請進去,然后順利的見到了廠公。
秦太監揮退了左右,看著秦德威,不知為何,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最終還是秦德威先忍不住了,開口問道:“大珰費盡心思要見我,到底有何見教?”
秦德威不提徐妙璟的事情,這并不是事情本質。
秦太監想了想答道:“我要阻擊陶仲文,秦學士又有何高見?”
秦德威百思不得其解的說:“這又是為什么?又是何必告訴我?”
秦太監答道:“因為我判斷,陶仲文已經投靠了一個我不想提起的人。而且我有另外一個人選,比陶仲文更合適。”
秦德威愕然,你秦太監吃飽撐著至于么?他秦德威與陶老道勾搭,又管你秦太監什么事情?
難道你秦太監另一個國師候選人,能比陶仲文更合適?
便有點生氣的質問道:“大珰你一定要阻擊陶道長?一定要與我秦德威過不去?”
秦太監也有點怒了,反問道:“這么些年來,我一直與秦學士相安無事,那么這次你一定要維護陶仲文?”
秦德威非常肯定的答復:“是的!”
辛辛苦苦燒了三四年冷灶,眼看就要到了收成的時候,怎么可能放棄?
你秦太監又不是皇帝,沒有一句話就讓他秦德威放棄的道理!
秦太監滿腔怒火,但又發不出來。
換成別人如此頂撞,不用廢話,直接就往死里弄了,但偏偏此時站在面前的人是秦德威。
最后只能繼續威脅道:“這里是東廠!勸你好自為之!”
秦德威針鋒相對的說:“正因為大珰你是東廠督主,所以也要勸你好自為之!”
秦德威毫不客氣的說:“你想大張旗鼓的決定國師人選嗎?你想大張旗鼓的對付我這個東宮屬官第三把交椅嗎?
你想操縱陛下身邊人物進退嗎?你考慮過陛下的感受嗎?
錦衣衛掌衛指揮使王佐是興邸舊人,與大珰你并不是同路人吧?如果大珰你麻煩纏身,你猜他會怎么做?
至于其他的,我就不能明說了,如果大珰你覺得上面還不夠,就盡管試試看了。”
秦太監也有點頭大,秦德威別的本事沒有,但鬧事膽量絕對不缺,也具備把事情鬧大的能量。
況且秦德威是“嘉靖男兒”,同樣具備在嘉靖皇帝面前的話語權,這也是非常讓人頭疼的。
而且更要命的是,秦德威的小陰招出了名的花樣繁多、防不勝防,他貴為廠公,也不敢確定秦德威到底還有多少隱藏手段。
如果說以上問題不是不能克服,只要秦太監不惜代價全力以赴,也不是不可能滅掉秦德威,畢竟他秦太監可以調動的資源無比龐大。
可還有個最大的問題,秦德威可以肆無忌憚、火力全開,而他秦太監則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使用全力!
馬勒戈壁的,秦太監從未這么憋屈過,而且憑什么自己要這么憋屈啊!
這根本就是一場不公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