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去年年初北上救人,這次南下就不用著急了,時間寬松很多。
大孝子秦德威一口氣先趕到山東聊城,去找親媽周氏和曾后爹盤桓一段時間。
此時周氏已經懷胎數月,到八月左右,秦德威大概就會多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或者妹妹。
說句心里話,秦德威還是比較享受在聊城的感覺。
因為在別的地方,他都是小字輩,唯獨聊城卻是可以橫著走的衙內!
而且聊城也是個繁華的水陸交匯商埠大碼頭,從吃喝玩樂到夜生活都不缺。
比如那個潘小玉姑娘,彈琵琶水平就不錯。
就是每晚必須回家睡覺,早晚拜見父母太麻煩了。
所以十天后秦德威以學業為由,繼續南下,淮安府是他第二個逗留的地方。
王以旂王師叔就在這里,他以兵部右侍郎加右僉都御史總理河漕,衙署駐地就在淮安府。
秦德威拜見過王師叔,就去找吳承恩了。
正好也碰上到處游(溜)學(達)的李春芳李洞主,便又一起談天說地、胡吃海塞的游玩數日。
吳承恩和李春芳其實都是對玄幻仙俠故事很有興趣的人,秦德威隨便扯了一通洪荒設定,又說孫悟空他師傅菩提老祖是準提道人之類的故事云云,把二人唬得一愣一愣又意猶未盡。
然后秦德威再次動身南下,一直過揚州瓜洲渡,進入長江水道。
不過秦德威并沒有直接回南京城,而是在京口棄舟上岸,去了南京東邊不到百里的句容。
說起這句容,秦德威印象里在后世是歸鎮江管的,但現在卻屬于應天府。
這么個夾在南京城與鎮江之間的地方,卻是南直隸提學御史和應天巡撫的駐節之地。
秦德威能按捺住對老情人暖被窩的渴望,不回南京先去句容,不為別的,專為拜訪南直隸提學官何鰲。
甚至可以說,不去不行。
首先就涉及到參加鄉試名額的問題,要知道,不是每一個秀才都叫舉子的。
江寧縣這樣的京城大縣,也就幾十個參加鄉試的名額,與別的縣想比,這還算多的。
名額怎么出來的,正常來說,就是通過縣學內部每年一次次考出來的。
更具體說,第一,在內部考試能考到廩膳生員就能默認參加鄉試。
第二,鄉試前最后一次內部考試,進入了一二等也可以參加鄉試。
秦德威在前年花錢買了個月考次次第一的噱頭,又弄了個驅逐作惡太監的聲望。
這就相當于平時分優異,又有出色的社會實踐活動,還有詩詞特長,所以在去年春天成功被特招成為廩膳生員。
但秦德威去年雖然在京師混出了四鐵義士的名聲,以及一個打八個的威名,但畢竟是曠學了一年。
他自我感覺有點心虛,不知道會不會產生什么變量,必須要找大宗師確定落實才能放心。
其次,除了鄉試名額問題之外,秦德威身上還背著處分,總得找何大宗師消解消解。
在京城時,毆打李開先也好,幫馮老爺頂雷也好,最終判決都有“發南直隸提學官訓誡”等字樣。
哪怕走個形式,也必須要找何大宗師把這個落實了。
那畢竟是經過御批的判決,如果連形式都不走,被有心人抓住了就是問題。
帶著隨從來到句容縣城,自然是先著客店安頓,作為巡撫和提學官駐地,句容這里旅店產業并不差。
秦德威手里也不是沒錢,肯定要找條件好的地方住。
但令秦德威感到奇怪的是,他連續問了三家,都說滿了。
生意這么好?秦德威站在縣城十字路口迷惑不解,這時他才注意到,路上行人里,似乎讀書人比例有點高。
但凡在一個縣城看到這樣情況,那必定是有考試要開了,比如秦德威參加過的道試,就是在句容考的。
于是秦德威更迷惑了,按照制度,鄉試之年所有工作都是保障鄉試,并不開錄取秀才的道試,所以哪來的這么多讀書人在句容扎堆?
正在這時,突然有人驚喜的叫道:“秦老弟!你怎得在這里?”
秦德威聞聲轉頭望去,原來是縣學同窗高長江,喜歡充帶頭大哥又動輒挨揍的南京太白樓少東家。
沒想到回了江南,見到的第一位故人居然是這位。
秦德威大笑著迎上去,反問:“我剛剛過江到這里,應該是我要問你,你在這里作甚?”
高長江答道:“特來參加錄遺之試!”
原來如此!秦德威恍然大悟,難怪有這么多讀書人扎堆。他自然知道錄遺是什么,顧名思義,就是收錄遺才。
每次鄉試之前,大宗師都會特別開一次考試,沒有獲得鄉試名額的秀才可以來參加。
大宗師從中選拔出被遺漏的優秀人才,特別批準參加鄉試。
一般錄遺考試地點在省城,南直隸比較特殊,有兩次錄遺,一次在對應東南的句容,一次在對應西北的太平府,生員可以就近參加。
高長江說完自己,又奇怪的問道:“你連錄遺都不知道,又為何出現在此?”
秦德威只簡單的說:“特為拜訪大宗師而來。”
高長江秒懂,也笑道:“去年春天把你升到了廩生,然后你就一直消失著。
按理說,你這樣投機取巧之人早該降等了,只是教官和學官都沒動你!”
秦德威揮揮手:“不與你廢話,你且幫我找個地方住,我先去考院拜訪大宗師!”
高長江連忙又道:“句容我有個同姓遠親老前輩,乃是成化二十年的進士,單諱一個平。
今天他的高園開了游春雅集,大宗師也過去了,所以你想拜見大宗師,得去高園!”
“知道了,我這就去看看!”秦德威又說:“你先幫我尋覓個住處,然后在高園見面。”
這時候,又有幾個讀書人從身邊路過,一邊走一邊議論:“聽說今日高園十分熱鬧,南京城最當紅的柳月姑娘也來了!”
這句正好被秦德威聽見,愕然的對高長江說:“他們說的名字是柳月?楊柳的柳,明月的月?我沒聽錯吧?”
高長江點點頭,“沒錯,就是柳月這個名字。你這一年不在南京不知道,這柳月橫空出世,紅得發紫啊。”
秦德威簡直不敢相信,兩年前是他把柳月送到王憐卿家陳老鴇那里學藝的,身契還在自己手里呢。
才學了兩年,就柳月那三流綠茶水平,憑什么紅啊?難道還有什么黑內幕?
莫非是同名?秦德威又確認說:“是不是與王憐卿同一個媽媽的柳月?”
高長江又嘆道:“對啊,柳月也是那陳老鴇推出來的人。
可是你的老情人王憐卿,再加上秦淮四美一起,都沒柳月姑娘受讀書人追捧。”
秦德威:“......”
自己也就離開了一年,這南京城娛樂圈怎么就變得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