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走出縣學大門,果然看到王憐卿家的忘八在外面,就喝問道:“有什么事情如此著急,居然讓你追到縣學來找我!知不知道這樣影響很不好!”
那忘八也不辯解什么,連忙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說了。
秦德威疑惑地問道:“那人竟敢如此囂張,到底是誰?長得什么模樣?”
“咱們也不敢問他身份啊,就怕問了反而不好!”忘八繼續答道:“至于他的模樣,反正很胖,似乎還瞎著一只眼,尊容十分不堪。”
秦德威:“......”
但凡是看過點嘉靖朝明史的,聽到這種獨此一家的外貌,還能不知道是誰?
為避免誤判,秦德威又問了句:“是不是胖到幾乎沒脖子?而且說話口氣特別肆意?”
那忘八連忙點頭:“是,就是這副模樣!而且說話口氣很像秦小先生!”
還真是嚴世蕃啊,秦德威若有所思。
在后世各種網絡傳說中,嚴世蕃被渲染的非常邪門可怕,其實和魏忠賢之流的沒本質區別。
而且嚴世蕃舞臺還是建在他爹權力基礎上的,現在他爹不過是個府尹而已。
正在這時,秦德威突然瞥見,臉色異常悲壯的某位帶頭大哥,被幾名老生拖出了縣學大門,接下來可能就是找個僻靜地方談談心了。
“住手!”秦德威突然大喝道,攔住了這些人。
老生們惡狠狠的說:“這是我等與高長江之間的事情,勸秦朋友不要來多事!不然也顧不得汝父的面子了!”
秦德威臉上堆出笑容說:“都是同學,有什么解不開的仇隙,要以和為貴才是!在下做個大東道,一起坐下談談心,今晚不醉不歸!”
那報信的忘八也不知道秦德威葫蘆里賣什么藥,只能先回去稟報。
此時嚴公子還坐在王憐卿家花廳里等著,就是這么有自信!
世人皆以為囂張跋扈者都是無腦之徒,他嚴世蕃就要改變這一定義!囂張跋扈的人,一樣可以有腦子!
他敢在這里叫板,可不僅僅因為父親是府尹!從京師出來時,他以晚輩身份拜訪過夏言尚書,推薦了父親一個門生出任江寧縣!
府尹加知縣都是自己人,弄權斂財的效果就是一加一大于二!若不為發財和享受,他來南京城干什么?
連他父親都還不知道這個事情,論起深謀遠慮的布局和算計,他嚴世蕃不輸于任何人!
而且他雖然才來了南京城一天,但已經看透了,那小學生真正所倚仗的就是官府公權。沒了縣衙權力,就是沒毛的鳥!
當然,小學生只是路邊一顆礙眼的石子兒罷了,無關大局。他嚴公子重點考慮的已經是等新知縣上任以后,如何發財的事情了。
至于為什么要等新知縣來,而不是直接利用父親權力?不想解釋,他嚴公子就是這么高明!
嚴世蕃就這樣想著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覺天色就開始黑下來了。茶水倒是沒少,一直有人添水,但飯就別想了。
饑腸轆轆的感覺讓嚴公子從深思中猛然驚醒過來,看了看天色,頓時惱了。
他對著門口的小廝罵道:“不長眼的東西,大爺我讓你們去找小學生來,你們都當耳旁風了不成!”
那小廝陪著笑說:“這位公子勿惱!去找了!”
嚴世蕃喝問道:“那人呢,你們敢說沒找到?”
“找到了找到了,而且已經來了啊!”小廝很利索的答道。
嚴世蕃又問道:“那我為何沒看見?”
小廝有問就答的說:“在旁邊院落盈香軒吃酒席呢!”
仔細聽了聽,確實隱隱約約傳來些管弦絲竹聲音,還有些熱鬧人聲。
嚴公子當即就大怒,這踏馬的混賬小學生,自己在這里餓著肚子等,可他竟然跑到旁邊去開酒席!
站起來就出了花廳,然后大步跨過月門,闖進了旁邊院子。
果然看見庭院中央建了一座四面敞開的軒堂,十分透氣,站在院子里就能把里面情況看清楚,有男有女的幾個人正歡宴作樂。
嚴公子用一只眼掃了幾下,一下子就鎖定了醒目的王憐卿,當然他也只認識王憐卿。
如此美人,對自己如此敷衍,半點親近機會都不給,但現在卻親親熱熱的抱著別人,就差把那少年一口吞下了!
等等,少年?雖然從來沒見過,但嚴公子可以確定,這個少年必然就是傳說中的小學生秦德威!
嚴公子又向前走了幾步,看得更真切些,果然是個令人望而生厭的英俊長相!
此時秦德威正與其他人說著話:“都是意氣之爭,何必如此較真!等明年大宗師考核到我縣時,可以一起上書,請求恢復陳能他們的冠帶。”
眾人一邊吃著一邊聽著,不管有幾分誠意,先吃了再說。
“另外我還有件大事,邀請諸君共襄盛舉!”秦德威又開口說:“咱們同學一起做點揚名的事情!”
聽到這話,眾人連美食也顧不得了,齊齊看向秦德威。
誰都知道秦德威最擅長裝逼刷名聲啊,但他這兩年大多數時候都是孤芳自賞,除了自己之外就只帶飛王憐卿,難道這次想帶大家一起飛?
對他們這些平平常常的中低端讀書人來說,這可是難逢的機遇!
“今晚還早著,一會兒慢慢說!”秦德威又轉頭對王憐卿說:“煩你請幾個美人來給諸君助興啊。”
眾人聽到這話,一起叫好。既然在這里開酒宴,當然就有這種期待,聽到秦德威主動開始安排,這才算是真的開始興奮了。
正在此刻嚴公子昂首踏入了軒堂,雖然他的尊容不行,但他的才華和裝逼氣質絕對不會弱于別人!
站在席間,嚴公子旁若無人的哈哈一笑,一只眼盯著王憐卿說:“此處居然有好酒好菜,姐姐為何不請我來?未免太無情啊。”
秦德威突然驚呼一聲:“仇家來也!竟然還找了衙役動手!”
此后便驚恐萬狀的從席位上躥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從軒堂的另一邊沖了出去。
然后跳下臺階,又是幾個兔起鶻落,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下的月門里。
嚴世蕃:“......”
就這?這小學生到底怎么成的都市傳說?還是南京文壇拉垮到堪比云南貴州了?正要與你直接對線,你竟然撒腿就跑了?
能在縣學欺負新生的能什么良善人物?正在對美人充滿期待的時候,突然就被打斷了,當即紛紛對不速之客破口大罵。
嚴公子雖然被罵的很生氣,但也很敏感的覺察到不對。忽然又不知從哪飛來一碟青菜,直接砸了嚴公子一身菜湯。
“給我拿下!”嚴公子今天已經積攢了一肚子火氣,卻始終得不到發泄,這時候瞬間就炸了,對著跟班衙役厲聲喝令道。
衙役抓生員,生員就敢打!
此時嚴公子身邊有兩個衙役,一個長隨。但對面是五個生員,其中有兩個帶了隨從,還有若干肯定會偏幫的雜役。
打起來的后果可想而知,身體素質不行的嚴公子都挨了幾通拳腳,摔倒在地上。
一片混戰后,衙役實在撐不住了,高聲叫道:“我等乃是府衙差役,爾等不得驚擾貴客!”
府衙的?貴客?眾生員聽到這兩個關鍵詞,頓時就一哄而散。
反正他們是有功名的人,本來就不能無故被衙役抓,反抗幾下又怎么了?
嚴公子被扶起來,咬牙切齒,這一切絕對是秦德威策劃的!難道他真的不害怕后果嗎!
今日之恥,必將十倍還之!
陳老鴇慌里慌張的過來,對著嚴公子道:“實在罪過罪過!公子這個樣子回去了也不好看,不如今晚在這里歇息一下,讓幾個姑娘給公子陪陪罪!”
嚴世蕃在這里只會感到恥辱,哪里肯留下,但出去后又尋了別家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