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以后,羊城進入深秋。
路面枯黃樹葉落了一茬又一茬,總也沒辦法及時清掃。
周寬踩到一片分外枯黃的落葉上,發出‘咔嚓嚓’的清脆響聲。
邊走,周寬邊側頭與林若漪對視了一眼。
看到憨憨眼神里的某種意外,周寬心中輕動,眼睛都不帶轉一下,語氣隨意的說:“下周要放假了,提前去買些東西,趕早過去,晚上得回來。”
盡管周寬的語調似乎與往常無異,但林若漪心里就忽然莫名‘咯噔’了一下。
而且有一種奇怪的直覺:不跟著去,一定會錯過什么一樣。
林若漪都沒去細想,趕緊用那雙大大的水杏眼一眨不眨的望著周寬:“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我家里也要買些東西。”
周寬故意看一眼林若漪:“沒聽林叔和張姨說啊。”
“哎呀,他們又不會什么都跟你說!”林若漪咬了咬牙,鼻音輕哼了下,很難耳聞。
見狀,周寬故意很有些躊躇:“可是我要買的東西很多,你也知道很多東西在農村購買不方便,又馬上要大過年了…”
聽著聽著,林若漪忽然理直氣壯的打斷:“我是你助理,正常像你們億萬富豪大老總哪會親自去買東西。”
“這次你帶我去,正好下次我自己過去就知道買什么了。”
周寬心中直樂,偏偏嘴上說著:“你都快跟那個章幸一樣了,助理是工作上的,又不是生活助理、又不是秘書。”
林若漪一聽,愈發理直氣壯了:“為了讓總經理有充裕的精力集中在公務上,助理的職責也包括處理一些必要的生活事務。”
周寬有意頓了下。
林若漪見狀,都快停下小碎步了。
掃量著林若漪,周寬一副斟酌的口吻說:“你怎么會想要一起過去?”
“女孩子本來就都喜歡購物呀。”林若漪目光偷偷瞄向了別處,借口倒是找得十分到位。
周寬又問:“那你是一定要跟著過去了?”
“嗯嗯嗯!”林若漪趕緊盯向周寬,不斷點著小腦袋,一般憨憨去上課就會把頭發束攏起的馬尾都跟著一跳跳。
迎著憨憨期待的目光,周寬一副勉強認同的樣子說:“一起去也行,但得聽我安排。”
見林若漪嘴唇微動,周寬又強調著補充:“我可能沒說清楚,是完全聽我安排,因為我明晚必須要趕回來。”
林若漪抿著嘴認真回答:“沒問題!”
終于確定下來,林若漪悄悄松了口氣,飛快瞄了眼周寬,右手比劃出一個‘一捏捏’的手勢:“其實我有一點小小的疑惑,不可以下周六再去嗎?”
“不可以。”周寬回答得很干脆。
林若漪心道一聲‘果然’,面上表示了理解:“哦。”
她就說嘛!
女孩子的直覺都是很準確的,現在這就很到位了!
只不過,林若漪這會兒并未留意身旁的周寬同學忽然背起了雙手,神態分外輕松愉悅。
沒錯,周寬這個逼從頭到尾都是故意的。
周寬的出發點確實不能跟任何人說,他要去香港只是因為:重生一周年成了周一億,好好獎勵自己。
可是,理論上周寬跟林若漪現在還是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也可以不用跟林若漪說這啊那。
所以,周寬從向林若漪說這個事情開始就帶有目的性。
偏偏憨憨自己還要往里面鉆。
周寬自然就會帶個套…了。
獎勵自己這件事情是很私人,但在這種很具有紀念意義的日子里,身邊沒人分享,豈不是錦衣夜行,也太無趣了。
尤其是,周寬現在身邊有憨憨,一個最好的分享對象。
至于為什么一定要明天趕回來也很簡單,相對于香港的陌生,周寬更希望是在羊城度過這個晚上。
可惜…直到跟周寬分開走進135棟,憨憨也沒感覺到自己被套路了。
她還在美滋滋的雀躍明天可以跟周寬一起去香港。
甚至還期待著自己那種莫名其妙的直覺發生。
心里還再一次尋思:“這次我真要贏了?”
又想:“可能是爸爸拉偏架的功勞?”
周寬都直言說過林國福是拉偏架,林若漪又怎么會不知道。
“不管怎么說,贏就是贏!”
大有一種‘我,林若漪,永遠勝利’的意思了…
目送林若漪走進樓梯間,周寬向前走回了173棟505。
宿舍里金海他們幾個正在嘰嘰喳喳。
周寬人都還沒走進去,就看到金海飛快的招手:“老周老周,群里的消息你沒看到吧,大家都在討論星期天下午去345棟搞個班級期末茶話會,你有空參加嗎?”
冶一他們幾個也望向了周寬,靜等下文。
幾人都知道周寬日子過得充實又有趣。
事業方面:他們都聽說白華夢開發出來的‘模擬學習游戲’軟件已經進入了一些學校。
這個戲法怎么變出來的他們不知道,但他們知道這必然與周寬有關。
而且他們還清楚周寬在校外還有其它的公司。
感情方面:他們也是經常看到周寬跟林若漪經常成雙入對。
學習方面:他們也很清楚可以說是已經結束的學期里,周寬學習并未落下,是最不擔心考試周的人了。
學習、感情、事業哪一方面單獨拿出來都令人艷羨,偏偏周寬三方面做得都不錯,還很好的平衡了互相之間的時間管理,那就是賊令人艷羨!
迎著幾人的目光,周寬邊落座邊笑著回答:“行啊,是不是要報名?”
“那倒不用,說一聲就行。”金海連忙說。
嘰嘰喳喳聊了一會,冶一忽然感嘆道:“老周啊,我現在整不會了,這不馬上放假,邱涵兒想法就有點多了,也不能說是很作,就是搞得我有點煩躁…”
“你是怎么跟林同學相處的啊。”
本來其實是很稀松平常的抱怨,畢竟人類這種生物,誰也會忽然有一些傲嬌、無理取鬧、耍性子的作;
只不過從思維視角上看,年輕的女孩子更容易在感性下產生這種情緒;
周寬也沒少遇到過作精。
可偏偏冶一這么提起邱涵兒,周寬忽然就心情愉悅了,他有一種被對比出來的舒服感。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從認識林若漪開始,這姑娘就很讓他舒服。
就算現在正在‘較勁’,憨憨也絕對不先使用耍賴戰術。
什么漂漂亮亮、可可愛愛都不說,光是憨憨能善解人意到令冶一說出吵架都先打自己,就足以讓周寬此刻身心愉悅。
看著冶一嘆氣的樣子,周寬隨意的攤了下手:“就這么滴唄,你們不是都知道的嘛。”
冶一瞬間破防:“淦!我也是閑得問你,林同學那么善解人意,邱涵兒要是有她十分之一的懂事,我根本都不用抱怨!”
接著直接轉移了話題:“不說這個了,明天一起出去玩玩吧,這也馬上要放假了。”
金海、彭時水、阿依丁都積極響應。
周寬無奈的攤手:“不湊巧,我明天一早要跟小林出去。”
冶一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神態湊成了一張眼紅的表情包,再不想說話。
1月9號,晨起有霧。
早上六點多,周寬跟林若漪在東站坐上了城際動車去往羅湖。
一路順暢的抵達了香港。
按照港澳通行證上的時間,到今年9月份止,這都是周寬最后一次去香港的機會,通行證上只剩一次去澳門的機會。
不過,鴻鵠方面有專人正在給周寬辦理去往港澳、部分重要國家的商務簽。
這些事務并不是一個身家過億的老總需要操心的。
與上次國慶跟林若漪來香港時不同,出關進入香港后,周寬就帶著林若漪坐上了出租車。
里程費確實貴,首兩公里以外按每200米收費,此外每分鐘等候時間也要收費,跟每200米費用一致。
而且周寬要乘坐的距離還有四十公里的樣子。
不過確實比有點繞的地鐵要快了差不多半小時,就是付費時一點都不便宜,要300多港幣。
下車后,林若漪都略有些咂舌的說:“我還是第一次坐香港的出租車,真是不便宜。”
“嗯。”周寬輕輕頷首,表示了認同。
然后瞥一眼林若漪,漫不經心的說:“對了,你要買什么東西來著?”
林若漪:“…”
她也沒想到周寬能這么快大喘氣,能這么快揣著明白裝糊涂。
她要來香港做什么,你周寬心里沒點數?
林若漪真想說:“我要買個錘子砸開你那大傻子一樣的腦袋!”
然而她沒有。
從3月份第一次認識周寬到現在已經過去了9個多月的時間,尤其從7月份開始幾乎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她還能沒摸清周寬的心思?
那必不可能!
所以,林若漪很快從衣服兜里掏出來一張折疊好的A4紙:“手機上也記錄了,不過還是紙質的看起來清晰,就這些了。”
見狀,周寬眉頭都快要跳舞了。
不過他心里卻忍不住嘀咕:“以后,跟憨憨在一起的日子會非常有意思吧。”
都沒接過紙,只是掃了兩眼,周寬就一揮手,說:“都是在屈臣氏、萬寧、藥店就能買齊的東西,不著急,先跟我去個地方。”
林若漪也不反駁,安安靜靜的點頭,乖巧聽話。
周寬一點也沒耽誤,他下車的地方本來就距離第一目的地很近,也就三兩步路就到了地方。
黑色的門頭,最上面是兩個英文字母:AP
下面是一串大寫英文:AudemarsPiguet
一個鐘表品牌,是周寬最愿意去上當交點智商稅的手表品牌。
大概可能是中文譯名有點意思吧,叫:愛彼。
比起寶珀在消費者眼里有一些‘天地良心珀’的優良機芯名號,愛彼就沒有什么美名了,只能說它永遠不會坑窮人,因為入門款的起步價就得十幾萬,熱門款還要搭售。
而且經常會發售不少表殼半點不耐操的款型,有些巴不得一碰就碎。
比較遺憾的是,周寬曾經最喜歡的系列code1159還沒有推出來,他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皇橡了。
實在說,周寬這么低調的人,心里是很不喜歡皇橡這么超具辨識度的運動型腕表…
不過,很講禮貌的銷售小姐迎上來后,周寬還是露出了笑臉。
同樣是個會普通話的。
很順利的完成了初步交流。
“不不不,請先給她找出所有女款的皇橡。”
話音剛落,周寬一把就抓起了旁邊還懵懵懂懂的林若漪的左手:“來,一一試吧。”
林若漪:“他…拉我手了。”
然后才反應過來,小聲跟周寬說:“這樣沒有緣由的貴重禮物,不符合我接受的范圍,也不符合你的作風。”
“特別時期,等你。”周寬特地擠了下眼睛,也小聲回答。
見狀,林若漪心跳加速了一瞬,不過倒是坦然接受了。
她明白周寬的意思,無論拉扯的結果是什么,總有人會‘輸’然后兩人開開心心的在一起。
也明白周寬這是變相告訴自己,今天對周寬的重要性,所以才會有不符合當前行為的貴重禮物。
周寬也表明了態度,不排斥林若漪日后送回類似的貴重禮物。
同時,也表明了對林若漪能力的無限信心。
一一試戴過后,林若漪選了一款白色表盤且沒有鑲鉆的白金款,公價30多萬港幣。
周寬依此要求銷售拿出所有皇橡黑盤的表款,最后選了同一款型,公價略便宜一點點,也是30多萬港幣。
區別就是男女款表徑不一樣,女款37mm、男款41mm。
其它的都一樣,幾乎沒有特殊功能,只有日期顯示。
不是熱門款,沒有搭售,還給了一絲絲折扣,最后折算成人民幣是52.57萬。
按照銷售的說法,已經有了品牌會員之類的資格,以后推出基礎熱門款可以插插隊。
周寬只是笑笑沒多說,一出門店,回頭就跟林若漪說:“等我以后錢多沒事做,就把愛彼給收購了。”
林若漪掩口一笑:“我支持你。”
表盒也是跟上次一樣,郵回去。
之后周寬跟林若漪也確實花了老半天時間去買各種各樣的東西。
周寬確實需要順便帶回去不少東西,買表很重要,其它也沒差到哪里去。
傍晚兩人才拖著行李箱坐出租車回到的羅湖。
然后再搭乘城際動車趕回來了羊城。
回到鴻運花園,已經是晚上的9點了。
周寬特地去打包了9個菜,很熱情的邀請林若漪共進晚餐。
林若漪不傻,她能看出來周寬與之前的明顯不同。
心里很快理順了思路。
“昨天明顯是故意套我話,想讓我聽安排,目的就是要跟我一起戴上對表。”
“上次買表是延遲享受的必然,這次也明顯不同,身家過億第三天就立馬去買房了。”
“看來今天這個日子對他的重要度遠超一切。”
想歸想,林若漪手上的動作一點不慢,都快是習慣性的開酒倒酒,末了,望向周寬,笑嘻嘻的說:“來,喝一口先潤潤嗓子。”
“好咧。”周寬笑了起來。
吃吃喝喝間,周寬明顯絮叨起來:“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你可能不知道,去年的今天對我有多重要。”
“可惜,羊城這個地方不會大雪紛飛。”
“白華好像也沒有。”
“我現在都記得那個晚上的雪花落在身上,最后有多冷。”
林若漪知道,周寬現在只需要一個聽眾,她能做的頂多就是比聽眾更好一點的:安靜陪同。
讓周寬感覺到她一直在。
時間很快就走到了晚上十點鐘。
末周寬又喝了口酒,望著林若漪,感慨萬千的說:“你呀,怎就那么漂亮。”
“我其實不是很明白,你最近怎么那么容易讓我一次次心動。”
看著周寬在明顯愉悅的醉意中眼神卻還是很柔和安靜的望著自己,不知怎的,林若漪一下就知道,自己輸了。
大概得是那種一敗涂地的輸。
林若漪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內心,也跟著喝了口酒:“可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就心動了。”
那雙水杏眼一眨不眨的看著周寬,林若漪用很清晰的聲音說:“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