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姐姐,咱們這是去哪啊?”
坐在車上,張繁弱感覺自己就像是個被拐賣的小孩。
“今天我有時間,明天可以晚點上班。”
莫忘歸聲音越說越興奮:“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可以不回家哦,就在外面玩,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去上學。”
“秦姨怎么辦?”
張繁弱問出了最核心的那個問題:“我們兩個出去玩了,你讓秦姨一個人在家里嗎?她現在估計連菜都買好了。”
“放心吧。”
莫忘歸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她既然敢做這件事,就肯定想好了萬全之策。
“吶。”
張繁弱正想著她有何高策的時候,莫忘歸將自己的手機塞到他手里。
“你給媽媽打個電話,就說我們晚上不回去了,你讓她做自己的飯就好了。”
張繁弱用一副你腦子沒壞掉吧的眼神看著莫忘歸,想玩的人是她,不想挨罵想讓別人背鍋的人也是她。
他看起來很傻嗎?
“你打吧…”
莫忘歸可憐兮兮的晃著他的身子:“媽媽最不喜歡我了,要是讓我打她一定不會同意,肯定還要在電話里罵我一頓。”
親生的對著他一個領養的說這種話,聽在張繁弱耳朵里還挺辛酸的,他拿著手機猶豫了會,扭頭向她問道:“可是我們晚上出去也沒什么好玩的啊,你想帶我去哪玩?”
莫忘歸眨了眨眼睛,反問他:“你平常和阿貍一塊出去都是去哪玩?”
“就隨便逛逛街啊。”
“哦…”
莫忘歸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然后又若有所思的道:“如果你和她隨便逛街都不覺得無聊的話,我帶你去其他地方玩那應該也行。”
“你覺得呢?”
“我覺得行。”
張繁弱他還能說什么,只能強顏歡笑,眼看車子已經開遠了,他只能拿起手機給秦晚臺打了個電話過去。
沒多久,電話接通。
“喂?”
那邊的秦晚臺正從超市里出來往家趕,接到電話笑容滿面的道:“放學了嗎?莫忘歸接到你了吧,中科大那邊已經給我打過電話了,等阿姨回去獎勵你啊。”
聽到獎勵兩個字,
張繁弱頓時覺得在外面待一夜也好,便想著措辭,決定為自己接下來的作死先鋪墊一波:“打過電話了?他們在電話里說了什么啊?”
“也沒說什么。”
秦晚臺一副知心好阿姨的口吻:“他們跟我使勁夸了你一頓,然后還想和我簽訂一份保證你上中科大的協議,我又不傻,直接就給他們敷衍過去了,到后面校長都給我打電話,我還是沒松口。”
她這邊邀功,
那邊的張繁弱卻陷入了深深地愧疚,不管秦晚臺身上有多少缺點,但對他是真的沒話說,然而現在他‘迫不得已’,只能和她親閨女聯手‘背刺’她了。
“秦姨,你對我真好。”
張繁弱干咳一聲,硬著頭皮先給她發了一張好人卡。
“知道就行。”
秦晚臺自矜的說完以后,語氣又變得奇怪:“你們還沒回家嗎?我都快到門口了怎么沒見著莫忘歸的車?”
“…莫姐姐今天接我沒開車。”
張繁弱緊張的小手都握成一團,鼓起勇氣道:“秦姨,我們兩個今天可能不回家了。”
電話里安靜了兩秒。
“不回家了?”
秦晚臺的腳步聲消失,站定后聲音都高了兩度:“不回家你們兩個打算去哪?莫忘歸呢?這指定是她整的幺蛾子,她人呢?你把電話給她。”
旁邊的莫忘歸身子被嚇得縮了縮,看著他不斷擺著雙手,一副噠咩噠咩的樣子。
張繁弱喉結動了動。
明白了,終究還是需要他獨自抗下所有。
“莫姐姐…她去買東西了。”
張繁弱掙扎片刻,撒嬌道:“秦姨,你也別生氣,你自己想我和莫姐姐是不是很久都沒有出來過了?我明天早上還是會去上課的,你別擔心。”
“我明白了…”
手機里秦晚臺的聲音忽而變得低沉:“無論阿姨做了什么,都比不上莫忘歸陪著你一起胡鬧。”
說完,電話掛斷了。
張繁弱的身上也背上了一個十幾米的大黑鍋,什么叫莫忘歸陪著他胡鬧,明明是他陪著莫忘歸行嘛!
張繁弱糾結的握著手機,
總感覺這樣收場還不及秦晚臺罵他一頓呢,都說心死的女人最可怕,那特么是一句可怕能簡單形容的嗎?
某女江玉燕作為典范,
可是活生生把一部劇殺的只剩下片名。
這時候旁邊的莫忘歸還不知好歹,湊過來嬉皮笑臉的道:“我都說了你打最有用,沒騙你吧?手機先給我,我去訂個房間。”
張繁弱撇了她一眼,
臉上是法外狂徒張三的同款表情,這女人不會讀空氣的嗎?還擱這嘻嘻哈哈呢,你特么出大事了知道嗎?
“怎么啦…”
“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張繁弱嘆了口氣,臉上滿是惆悵的道:“我感覺秦姨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哎呀,她哪次不是真生氣。”
莫忘歸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接過手機還不忘跟他講著歪理:“你自己想,她現在氣已經生了,我們就算回去她還是要生氣,左右都是生氣,咱們還不如狠狠地瘋玩一次。”
這雖然是歪理,但聽著還是好有道理的樣子…
有個屁。
張繁弱嘆了口氣,嘗試和她講道理:“莫姐姐你自己想想,要是你以后的孩子這樣做,等你生氣了,她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回去彌補,哄你,而是狠狠地瘋玩一夜,你傷不傷心?”
莫忘歸動容了。
要是她以后的孩子這么做,她可能就不是傷心了,估計枯坐沙發一夜,第二天早上看著房梁,心想那才是自己此生的歸宿。
看著她的表情,張繁弱剛有些欣慰。
“決定了。”
莫忘歸下定決心,低頭繼續看起了手機:“以后不結婚,不生小孩了。”
張繁弱拳頭硬了又軟,差點沒忍住擱她腦袋上來兩拳。
不過此時木已成舟,說什么都已經晚了。
酒店房間里。
進門后直接打開空調、燈光的莫忘歸歡呼一聲撲在了大床上,身體肉眼可見的扁平下去,似乎已經灘成了一攤。
客廳的張繁弱看到這一幕,
搖了搖頭,猶如看見自家不成器孩子的老父親,滿臉無奈的走向隔壁。
“別去啊別去!”
莫忘歸喊住他,仰起身子用手以每秒三四下的頻率拍打著身邊空位:“一起睡嘛,這床又不是睡不開。”
張繁弱滿臉為難的指著隔壁:“…可是旁邊不是有一間空房間嗎?”
“哎呀,隔壁的就讓它空著嘛!”
莫忘歸走過來把他往自己的房間里推,又嘗試給他灌輸自己的洗腦包:“出來玩,玩的開心最重要,你管它浪不浪費的,只要開心哪怕包一層樓下來空著那也不是浪費。”
張繁弱坐在柔軟的床沿,望著滿嘴歪理的莫忘歸和空有裝潢毫無氣氛的酒店房間嘆了口氣。
不要問當事人的心里感受,
問就是后悔,他當時腳步為什么那么不堅定呢?回家多好啊,家里啥都有,坐沙發上看電視還有人給他做飯。
到了外面…
除了一個孩子精莫忘歸,啥都莫得,明天回家以后還要面對一個心碎失望的老女人,雖說用點功夫能夠哄好…
但這玩意也是有閾值的,你每哄好一次,對方心里的閾值就越高,直到最后心里堆滿了失望,面無表情的看著你表演,那就真跟莫忘歸一樣了。
“哎呀,別悶著一張臉嘛。”
莫忘歸將他拉起來:“走,咱們先去吃飯,吃完飯再開始真正的夜生活!嗨起來嗨起來!”
老子想一錘頭夯在你的腦門上。
這句話張繁弱忍著沒說,之后莫忘歸帶著他找到一家餐廳,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酒店一樣,裝潢奢華考究,飯菜也十分精美,但就是有種虛有其表食之無味的感覺。
張繁弱對秦晚臺的想念更深了。
這婆娘做飯從不考慮什么賣相,但做出來的飯就是兩個字,好吃,還懂他口味,不像這里的服務員,點餐時候一門心思的給他倆推薦什么高價海鮮。
推的張繁弱更想夯人了。
一頓飯潦草吃完,二人出了餐廳,外面華燈初上,各色霓虹和車流的燈光閃爍交織,匯成一副大都市的浮世繪,沉迷其中的人覺得它是最好的風景,在清醒的人眼中卻像是各色顏料潑倒在一起,迷幻而又扭曲。
“等會去哪里?”
張繁弱忍住一個哈欠,抬頭望向身邊的莫忘歸。
莫忘歸隔著衣服摸了摸平坦的肚皮。
她對吃倒沒有多少感悟,只是覺得剛才的飯菜一般般,也沒張繁弱那種人間清醒的感覺,家里兩個人對她的定義一直很準,她就像個成熟期和叛逆期倒著來的孩子。
“要不要去打電動。”
莫忘歸指著不遠處的招牌蠢蠢欲動的道:“里面有很多夾娃娃機,我以前來過兩次,不吹噓的說,我是個高手。”
“…行吧。”
張繁弱倒覺得無所謂。
他現在正處于一種除了回家對別的事都意興闌珊的狀態,現在家是回不去了,他可不想太早回酒店躺床上擺爛,在外面硬磨也要磨晚點。
二人沒多久便來到電玩城內部。
莫忘歸一次性買了兩百塊錢的幣,然后‘扛著’滿滿一兜子幣帶著張繁弱走進去,這個時間點電玩城里人還是很多,有剛下班的社會青年也有學生裝束的小孩,里面的設備也從拳皇街機到大型的感應游玩機。
二人都是不常來的,
所以晃了許久,臉上都帶著點茫然,莫忘歸每走過一種類型的游戲機便問他玩不玩,問的多了,快被問崩潰的張繁弱只能找到一臺他算是比較熟悉的機子,莫忘歸迅速給他投幣,挨著他坐下目不轉睛的看了起來。
“這是套牛嗎?”
看了會她忍不住問道。
張繁弱漫不經心的點了頭,這游戲他們以前叫西部牛仔,玩法也很簡單,六頭牛從面前依次跑過,套中六頭便能中大獎,大獎是一個比張繁弱還要大的豬豬公仔。
“這真的能套中嗎?”
已經套中四頭,每套中一頭牛的行進速度就會加快,到了后面更是讓人眼花繚亂,手中的繩套扔出去更是需要預判,以至于沒幾個人能挺進到最后的第六關。
張某不才,正是其中一個。
啪——
繩索扔出,一頭綠牛眼看著就要被套中,忽然脖子一歪繩索扔空,張繁弱有點無奈,這便是這個游戲的無賴。
你扔的準只是其一,其二還要看機子肯不肯出,不肯出的話你繩子哪怕扔的再準,牛牛也能給你來個偏頭殺。
不過張繁弱畢竟基礎素質在這。
所以哪怕機子‘耍無賴’,他也能穩穩套中五頭牛,唯有最后兩頭牛才能依靠系統制裁他,但沒等張繁弱喂飽機子出獎,旁邊的莫忘歸就一副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樣子了。
“這個好像挺簡單的。”
正準備套牛的張繁弱手頓住,然后讓開身子一副你行你上的樣子,莫忘歸還真就坐過來,盯著最后兩頭狂奔的牛盯了半天,終于啪的一聲錘在按鍵上。
“給爺中!!”
莫三歲咆哮一聲,氣勢十足,繩套隨著她的怒吼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成功連牛的身子都沒碰到便落到了地上。
莫忘歸一時間有些失語,張繁弱恰到好處的嘴角一勾露出一絲微笑,莫忘歸輕咬嘴唇,又往里塞了兩枚幣:“失誤了失誤了,這次你再看,準成。”
張繁弱抱著手一副聽你的樣子。
然后目不轉睛的看了會,莫忘歸套中第一頭牛娃娃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得意,便被第二頭小奶牛無情戲耍了。
“可惡…”
竟敢讓她在弟弟面前丟人,她莫寶寶今天一定要讓這六頭牛好好做牛!
啪——
沒中。
再來。
啪——
又沒中。
再來!!
張繁弱在旁邊看的直搖頭,最后眼見著莫忘歸玩上頭了,他只能無聊的將目光放向旁邊的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