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停雨住。
夜幕中,整個寨子靜悄悄的。
在吃了一頓熟食,喝了熱湯之后,寨子里的老人們都已經安歇。
吳嬸硬把柳平推出廚房,大聲道:
“打了盜匪,又給大家燒了一頓飯,還不夠你累的?這些事交給吳嬸,你去陪好你的朋友。”
“那就麻煩吳嬸了。”
柳平笑了笑,走到火堆前坐下來。
火光映照在徐勝的身上,將他的影子拉長,一直延伸至黑暗中。
“在想什么?”柳平問。
“當年我若有點出息,就不會被師父藏在草堆里,眼睜睜看著他被邪教的人殺死了。”徐勝道。
柳平隨意擺了個拳架,手上動作不斷變幻,一直到第十五式。
“你當年學了十四式?”他問。
“是的。”徐勝道。
“當年你多大?”
“十六歲。”
柳平點點頭,開口道:“血涌拳第十五式是個坎兒,你師父當年必是怕你年紀尚幼,氣血不夠,硬練會傷身,所以一直沒傳授你。”
“如今你年歲已至三十,橫練了一身武藝,正好可以修習此式。”
徐勝站起來,擺出拳架道:“我始終不信此拳術是用來強身健體的。”
“強身健體是好事,它會幫你打下堅實的根基,沒什么不好。”柳平道。
“那你為何要另辟蹊徑,再創出一門拳法?”
“那是殺人用的技擊技巧,目的不同,拳法自然不同。”
柳平也站起來,腳步一墊,朝前快速的連擊三下。
一陣血色涌上他的臉,只聽他身周響起一陣骨骼的響動聲,一直延伸到四肢。
徐勝動容道:
“筋骨齊鳴,這是煉體入門了,你才十六歲不到!”
柳平活動了下身子,發覺氣力漲了三成,除此之外尚有些難以言喻的變化。
他不由輕哂道:“這才哪兒到哪兒,不要一驚一乍的,跟我繼續練。”
“是。”徐勝道。
他模仿著柳平剛才的姿勢,把拳打出去。
“你見過的高手中,實力最強的達到了什么程度?”柳平邊看邊問。
徐勝道:“百步破空,一拳斷樹。”
柳平嘆了口氣。
徐勝道:“樹燃而毀,樹后山崩。”
柳平閉上眼想了想,回憶著剛才出拳時的感覺。
每次出拳之際有一道熾烈的氣流緊緊跟隨著拳頭,仿佛隨時都會炸裂開來。
元素依附。
——這就是所謂的烈焰庇護?
如果真是這樣,也許以后自己也能做到徐勝所說的那一步。
看來自己要想辦法接觸到成體系的武道知識。
“…除了血涌拳法,你還會其他東西嗎?”柳平問道。
徐勝慚愧道:“我就靠師門的半套血涌拳闖蕩亂世,勉強活了下來,未曾得高人傳授其他法門。”
“半套拳法都能活下來?”柳平問。
“值此亂世,傳承難得,甚至有不少武道傳承早已泯滅,斷了傳承,就像我師門一樣。”徐勝道。
柳平正要說話,忽然神情一動。
寨子外面傳來一陣馬蹄聲。
吳嬸慌慌張張的從廚房跑出來,拎著一口鐵盆就要敲打。
柳平擺手道:“老人們都已經睡了,不要驚醒他們,我跟徐勝去看看情況。”
吳嬸哆哆嗦嗦道:“是盜匪!一定是盜匪,否則這么晚了,怎么會來我們這寨子?”
柳平給徐勝遞了個眼神。
兩人一前一后走到寨門前,透過門縫朝外望去。
只見數十人騎著馬,從對面的山坡上慢慢下來,朝著村寨的方向逼近。
“是你加入的那幫盜匪嗎?”柳平問。
“是的,但有些奇怪…他們平時沒這么安靜的。”徐勝道。
柳平細細望去,只見那群盜匪衣衫襤褸,各自揮舞著手中兵器,但神情呆滯,仿佛陷入了夢境一般。
不對勁。
“等等,首領好像換人了,原先的首領在打下手——你看!”徐勝道。
柳平打開寨門朝外走去,頭也不回的道:“徐勝,你守好寨子里面,若有人偷襲寨中居民,你要出手。”
“是。”徐勝道。
柳平迎著那些盜匪走去,在一顆大松樹下站定。
盜匪們竟也放緩速度,騎著馬一字排開,來到柳平對面勒馬而立。
為首那人戴著斗笠,木然道:“你們寨子的人可要入教?入教有諸般好處,不受瘟疫,不遭橫死,教中兄弟會全力護持,命終之時有神靈來救。”
“不了。”柳平道。
“你能代表所有人?”那人問。
“可以。”柳平道。
那人點點頭,朝身后道:“殺了他。”
十幾人騎著馬沖上前,卻見柳平朝樹后躲去。
“他在樹后面!”
“圍過去。”
“別讓他跑掉了!”
黑暗中,他們吆喝著、揮舞著兵器,打馬圍向大樹。
突然——
一抹烈焰轟然暴起,群馬受驚嘶鳴而立,將盜匪們狠狠的掀飛出去。
少數人勉強安撫住馬,朝樹后繞去。
卻見樹上濃密的枝葉中伸出一只手,快速的在眾盜匪頭頂依次拍擊。
一連串的脆響。
盜匪的頭顱如同被拍碎的西瓜一樣四分五裂,身軀撲倒在地。
柳平從樹上跳下來,收手道:“推銷不成就殺人,這就是我討厭邪教的原因。”
他一步步朝著眾盜匪走去,那顆大樹在他身后燃燒起來,樹枝不斷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如同黑夜中的火炬。
盜匪轟然散開。
有人倉惶喊道:“元素拳法!他覺醒了元素拳法!”
撲——
一柄短劍刺穿了此人的心口。
“鎮定。”
盜匪首領低沉的道。
眾盜匪一靜,紛紛收攏馬匹,重新回到首領身邊。
首領打馬上前,盯著柳平道:“你用了火。”
“是。”柳平道。
“燃火者死。”首領道。
“誰規定的?”柳平問。
“——這是神的旨意。”
“你聽它說的?你們很熟?”
柳平松開拳頭,四周那種灼熱的氣流頓時隨之消逝。
首領見狀,卻道:“你現在有另一條路可走。”
“說。”柳平道。
“加入我們的神教,擔任滅除使者,便可長生不死,永葆其福。”首領道。
“你是滅除使者么?”柳平感興趣的問。
“當然。”首領道。
“我想先看看你會不會長生不死。”柳平道。
首領抽出腰側長劍道:“愚昧。”
他催馬前行,正面迎著柳平高高舉起長劍。
只見長劍上猛然散發出一抹蒼茫的白光,兇狠的朝下刺去。
電光火石之間——
柳平讓開長劍,翻身上馬,捉住對方握劍的手用力朝上一抹。
一顆人頭斜斜的飛出去,滾落在地上。
躲劍、翻身、上馬、捉手、抹脖子——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竟似雙方早有默契,配合好了一般。
柳平將無頭尸體推下馬,嘆口氣道:
“這就是長生不死,永葆其福?”
四周一靜。
縱然盜匪首領似乎也有些手段,但從搏殺的技藝上來看,在柳平面前簡直連一成施展的余地都沒有。
盜匪們面面相覷。
“跑啊!”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
盜匪們打馬的打馬,奔走的奔走,短短數息便消失在樹林深處。
一陣掌聲響起。
只見兩名身穿制式皮甲的男子從一顆大樹后轉了出來。
“英雄出少年,古人誠不欺我。”
一人贊嘆道。
“你們是何人?”柳平問道。
那身穿制式皮甲的男子扔過來一枚令牌。
柳平接了一看,卻見令牌上刻著一個“巡”字。
“我們乃是縣城巡捕,得知邪教的蹤跡,特前來暗中查訪。”一人道。
“小子,你身手不凡,何不跟我們回縣城謀一份差事?”另一人道。
柳平想了想,問道:“當公差有功夫可以學嗎?”
兩人笑起來。
一人道:“當然,十八般武藝皆有專人傳授,否則還怎么抓邪拿兇?”
“好,我跟你們去。”柳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