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那群年輕人,朝氣蓬勃,自信且驕傲。
孟副總甚至生出一種荒誕的錯覺:他已經老了,完全跟不上這些年輕人的節奏了。
是的,盡管齊磊已經打了預防針,說這是學傳播的人的通病,喜歡順著一條線深挖到底。
可是,孟副總還是無法接受,從轉基因大豆到國內大豆,從國內大豆到東北黑土地營銷的這條線。
這是怎么想出來的呢?
“小齊總!”孟副總不再驚訝,也不再失態,平靜地看著齊磊,輕聲發問,“能給我講一講這里面的邏輯嗎?”
這次,不是好奇心作祟,單純的只是虛心請教。
他是真的服了。
他覺得,這樣的思維方式才是他最缺少的。
齊磊尷尬一笑,你要是一驚一乍的還好說,我裝裝十三,也符合無敵流的設定不是?突然變得這么誠懇,有點接受不了呢?
“其實…沒什么特別的,就是傳播學上一層一層往上扒啊!”
想了想,“你就把這看成是傳統的營銷,但是站在消費者的角度去思考就行了。”
“如果我們是消費者,如果我們日常消費大豆制品,那我們天然的就希望可以買到非轉基因大豆吧?”
“買到了非轉基因大豆,我們又要看產地。”
“看了產地,又要有好奇心追究,為什么這個產地的大豆好?”
“其實,就是利用消費者這種天然的求知欲和傾向性,來定位營銷。”
“一步一步,將價值附加到黑土地上。”
這個問題,其實在從京城回東北的路上,齊磊就在思考了。
到底怎么做才能讓家鄉從根本上走出頹勢,擺脫困境?
想來想去,也就只有農業。這既不違背國家發展的大方向,又不違背自然規律。
他早就說過了,讓東北去和沿海城市拼貿易,拼高科技,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齊磊的探索方向一直是農業和農副業。
羽絨服產業就是這樣的思路,現在也是。
但是問題來了,農業又要怎么突圍呢?
正如孟副總所說,單一的農產品、優秀的農作物種子品種,是無法讓整個東北擺脫困境的。
那就只能再往深挖,利用東北的天然優勢——土地!
其實很多人也不是想不到這一點,只是缺少行動依據。
尤其是這個年代的人,你要是和東北老鄉說你腳下的土地多么多么好,絕無僅有,他們也頂多就是笑一笑,驕傲一下,最多點頭認同這是塊寶地。
可如果讓他們去做,把黑土地充分利用起來,那幾乎就沒有人有這個能力了。
而齊磊和雛鷹班恰恰具備這樣的能力。
再說直白一點,齊磊的最終方桉,就是把整個東北平原看成是一個品牌。他要做的,就是樹立一個國際名牌。
像這種營銷地域品牌的桉例其實很多,后世就可以列舉出一大堆。
很多我們認為是產品優秀的東西,其實營銷的是產地,是產地優勢,而不是商品優勢。
就比如,南美的咖啡豆。
全世界都認為南美盛產咖啡豆,只有那里的咖啡豆最好。
可實際上,我們云南的咖啡豆品質一點也不比南美咖啡差,甚至更高。
比如,日本和牛。也很少有人知道,龍江省也產和牛,而且品質一點不差。
再比如,都追捧澳洲的牛羊肉和奶制品,這甚至是牛羊食品和奶制品的金字招牌。
可是稍有了解就知道,內蒙的草原牛羊、寧夏灘羊、祁連山百草羊、XJ的大尾羊,都是很能打的。
再再再比如,波爾多紅酒、意大利的葡萄醋等等。
這些桉例,看似營銷的是商品,其實是產地。出了那片產地,無論是銷量、品牌、還是附加值,都會大大縮水。
不得不說,這一點玩得最好的是日本。
不光是和牛、山葵、牡蠣等等,他們玩的都是產地營銷。
當然,國內也有,但不是刻意營銷,而是天然形成的。
最著名的就是——陽澄湖大閘蟹。
那么回過頭來再看東北,為此齊磊思考了很長時間,他認為,東北是具備營銷條件的。
首先,時機對了。
他可以借轉基因大豆營銷國產大豆,又可以借國產大豆來營銷東北黑土地。
其次,也具備一些天然的農產品品牌,可以成為左證和助力。
比如尚北大米、響水大米、盤錦大米、丹東草莓等等等等。
而且還有一個優勢就是,宣傳東北黑土地,日韓會幫助我們來宣傳。
為什么這么說呢?
因為很多人不知道,最早開始利用東北黑土地進行高端農業、高附加值耕種的,其實就是日韓。
從九十年代開始,日韓的一些農產品企業就在東北進行商業運作了。
舉個例子,很多人都吃過那種甜玉米吧?小棒的,比東北原產的粘玉米甜度還要高。
這個品種,就是日本人先在東北種的。他們雇傭東北農戶進行種植,九幾年的時候,價格就能達到一支鮮玉米棒一塊錢。
要知道,那時候,一公斤干玉米的價格也才幾毛錢。
他們就是讓農戶專門種這種玉米,收獲之后直接運回日本。
再比如,東北的山野菜、菌類、藥材等等,有些品種中國人是不吃不用的,都是專銷日韓。
說句不夸張的,在九十年代末、二十一世紀初這個階段,日韓比我們國內更認可東北黑土地的價值。
這些都可以做為宣傳的助力。
最后,還是地理因素。
世界三大黑土地,尤其是在其它兩塊黑土地破壞嚴重的情況下,就更有賣點了。
再加上,無論是烏克蘭平原,還是密西西比河平原,都是大農業為主,訂制型農業不太好展開。
那東北平原的自然資源就更顯得彌足珍貴了。
齊磊:“我們只要把這片土地營銷出去,在全世界樹立起一塊高端農業品牌。再配合綠色農業、環保理念,只要貼著中國東北標簽的農產品,就代表高端產品!”
眾人面面相覷,說實話,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只不過誰也沒往這方面想過。
“能行嗎?”
齊磊卻是很篤定,“一定能行!”
雖然這次又超越了重生者的能力范疇,因為即便是齊磊重生的那個時空,東北的重振也沒有發生,更沒有什么黑土地的地域營銷和高端農業。
但是齊磊認為,他的思路沒有錯。
是的,他穿越的那個時間節點沒有,可也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
而且,不會太遙遠。
后世,東北之所以沒有發展高端農業,營銷地域優勢,其實原因很復雜。
首先,中國還沒有完成復興,缺少安全感,那么東三省的農業發展就只能側重糧食安全的問題去考量,只能當做一塊普通的農業耕地來使用。
再加上,后世那個時間節點,沒有北米企鵝這樣的傳播渠道,更沒有齊磊這樣的掛逼可以提前布局。
就算有心經營東北黑土地,也得有傳播端口才行,也得有那個渠道啊!
這些都是不具備的。所以,就只能暫時性的擱置了。
但是,問題來了。
我們設想一下,假如!!
假如,202幾年的某一天,我們贏了,真正的重新回到世界之巔。
那么會發生什么變化呢?
首先,你的文化被逐漸認可,成為主流。隨之而來的是,國際話語權的回歸和傳播渠道的暢通。
不管政治上是否還存在對立,起碼在貿易和商業是這樣的。
其次,糧食安全不再是問題。那我們就可以放心地通過進口來平衡國內的糧食供給,而國內農業的壓力也就減小了,東北這塊土地的歷史使命也算是階段性的完成了。
齊磊認為,真的到了那個時候,才是東北乃至全國農民開始過上好日子,提高附加值的時機。
而東北這片黑土地必然會成為一塊金字招牌,發揮它的潛力,也必然有人會去經營這個品牌。
到那個時候,在東北最保值的資產絕對是耕地,而不是房子和基金。
所以,說句題外話,后世的小伙伴們經常聊股市,聊基金、房產投資、其實不妨考慮一下耕地投資。
當然,耕地不是誰都能買的,但是手里有耕地的,有農村戶口的,千萬別放手,千萬別放手!千萬別放手!!
無論什么時候,無論是太平盛世,還是多事之秋,也無論是古,還是今,手里有地都是最穩妥的資產。
齊磊雖然不懂農村耕地交易的規則,也不知道能不能交易,但是如果有機會,有方法可是拿到地,那還買什么房?投資什么股票?買地吧!
即使不種租出去,也是極安穩的。
(東北,其它地區酌情)
總之,齊磊的真正目的是最終營銷東北這塊黑土地。
這才是老天爺賞飯,是最寶貴的資源!
而在另一個房間,商務廳內。
蘭德和勞倫斯終于把齊磊那份傳播大豆制品的方桉粗略地看了一遍。
依舊…沒緩過來。
怎么說呢?套路很有沖擊力,但不算新奇。
因為這種利用傳播手段孵化一個產業的方法,他們米國人不是不會用,全世界也有不少桉例。
就比如說現代醫學。米國的那些醫藥企業就是用傳播的手段,在中國打敗中醫,從而砸開中國市場的。
再比如NBA,也是用傳播手段加廣告覆蓋加明星效應,推廣到全世界的。
所以,齊磊的這個東西沒啥新鮮的。
唯一讓他們感覺發懵的就是,以往的桉例其實并不系統,都屬于碎片化的營銷范疇,也沒有專門從傳播的角度制定方桉。
而齊磊這個就不一樣了,他的方桉是系統的,是完整的,也是完美的。
而且不奇怪,不代表不眼饞。
正因為他們知道這套東西管用,恰恰使他們更加堅信,齊磊的方桉能成功。
再看下去,這可是幾萬億的大蛋糕啊!
看的蘭德都想建議孟山都去布局賣豆漿了。
至于勞倫斯,他就更激動了,兩眼都開始冒綠光。
因為在邦吉眼中,這不僅僅是幾萬億的蛋糕,他還看到了一個產業優化的完美方桉。
要知道,邦吉在南美不僅僅有大豆種植,他還控制著倉儲、粗加工和運輸渠道。這些都可以應用到后續的大豆制品加工中去。
意味著,邦吉可以用很小的投資,就能得到很大的收益。
當然,前提是,齊磊把這套方桉變成現實。
兩人越看越心驚,越看越興奮。
最終,他們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這個副總裁可以做主的了,需要馬上通知董事會討論,需要馬上在米國尋找傳播專家、營銷團隊進行評估。
就這樣,齊磊的這套方桉幾乎沒有任何遲滯地傳遞回了米國的邦吉和孟山都總部。
當米國的高管和董事們看到方桉,不出意外,也驚了。
蛋糕太大了!
可行嗎?
馬上組織力量討論,驗證。
很快得出初步結論:可行!!
如果是齊磊來操刀,完全可行,那家伙可是華爾街與B宮的雙重寵兒,還是讓列維斯坦多次在公開場合夸獎的傳播學天才。
怎么可能不行?
邦吉二話不說,得出結論的同時,總裁便坐上去中國的飛機。他要親自去談。
臨上飛機之前,總裁先生深思熟慮,決定先聯絡一下米國這邊的感情。
他把電話打到了鮑爾森的手機上。
“親愛的鮑爾森,這次我要鄙視你!你醞釀了這么大的生意,居然不提前通知我這個老朋友!說吧,是不是想把我踢出局啊?”
啥也不知道的鮑爾森一腦門子問號,說特么什么胡話呢?我和你很熟嗎?你誰啊?
再有就是,什么踢出局?什么大生意?德盛最近和邦吉有往來嗎?
這些問題在鮑爾森腦袋里飛速運轉。
要不是他知道對面的邦吉總裁是出了名的清醒,不茍言笑,他一定認為他老年癡呆了。
“咳咳!!”
清了清嗓子,鮑爾森強自鎮定,“親愛的法利考先生,你…”
想說,你特么在說什么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