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齊磊還真不是樂觀,一毛錢關系都沒有,更不是什么少年不知愁。
當然,也不是齊磊對自己的那套傳播學方案多有信心,不管是邦吉,還是孟山都的,一律干倒。
他還沒那么自大!
真正讓他保持淡然,還能逗大伙兒一笑的原因有兩個:
第一,是已經習慣了。
在米國經歷過,回國在魔都又經歷過一回,這已經是第三回了。
所以,齊磊不但不生氣,不但不驚訝、哀嚎,他甚至覺得,這不就是常規操作嗎?
米國人要是不這么玩,那才是奇怪了呢!
第二,齊磊心里有光。
別誤會,不是文青病犯了,而是真真切切的心里有光。
其實,他挺理解在場這些人的心情的。只可惜,他無法像他們一樣絕望。
因為齊磊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的這些阻礙,終究會被眼前的這些人一一沖破。
我們注定可以擺脫那些屈辱與危機,迎來民族的偉大復興。
眼前的這些人,也終究會從絕望中走出來,繼續砥礪前行。
他那重生二十年的記憶,足以讓他在任何險阻面前保持淡定。
這就好比,槍口頂著眉心,隨時可能擊發帶走生命。這一刻,你的心里就只剩下絕望與恐懼。
可是,如果你清楚地知道槍里沒有子彈呢?
還會恐懼嗎?還會絕望嗎?
當然不會了!
你甚至會如同這個世界上最無畏的勇士一般直面槍口,有興趣的甚至還得來上一句,“不開槍你是孫子!”上演一出裝逼之王的戲碼。
當然,開著上帝視角超然世外,也并不代表著齊磊可以輕視,可以麻木。
畢竟身處其中,與后世的普羅大眾回看過去的心境還不相同。
事實上,誰也不知道他心中有多憤怒。
一次又一次的親眼所見,親身所感之后,齊磊才明白,這個國家從來就沒有風和日麗過,原來她一直身處風暴之中。
多難啊!
才明白老秦,明白老秦代表的那些人,明白各行各業的先驅們,他們到底是頂著怎樣的壓力,面對怎么的絕望與無助,又忍受了多少常人無法想象的暗無天日,經歷了多少崩潰之后的振作,振作之后的崩潰。
可即便如此,他們依舊把這個民族引向光明,成就了二十年后的全品類的制造能力,保衛了糧食安全、能源安全、地緣安全。
成就了復興路上最艱難的一步,成就了強大中國!
包括那個看上去很市儈、很討厭的孟副總,這一刻也有點可愛了。
等大伙兒笑夠了,嘲諷夠了,齊磊把本子合上,呲牙一笑,還是那么天真純善。
等大伙兒的注意力再次集中過來,“我其實就是想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來兩個米國人嗎?”
“咱們這一屋子精英,還收拾不了幾個毛都沒蛻全的白皮老外嗎?”
“嗯!”沉吟了一下,“至于老北叔問我有什么看法…”
“說實話。”齊磊眨巴著卡姿蘭大眼睛,“暫時還真沒什么看法。”
“不是藏著掖著哈!主要是我那邊還缺一樣東西。用咱們的話說,就是藥引子。”
“得等他們來了之后,出招了之后,才能隨機應變。”
“但是!”話鋒一轉,“我可以在這里表個態!”
看向孟副總,“孟總,你是a計劃,我是b計劃。”
“你先上,我這邊絕對不拖后腿!需要什么數據、什么支持,隨時說話,保證全力配合。”
“不要有什么后顧之憂,實在拿不下,咱們再看看b計劃能不能行得通。”
“您看行嗎?”
“你這.…”孟副總直了直腰板兒,你這話說的就有點太敞亮了嘛!那還有什么不行的呢?
齊磊這話的意思是,他來兜底了。而且,我還不搶你的功。
就很哇塞。
心中感嘆,他能成就那么大的事業,不是沒有道理的!
雖然這段話有安撫人心的嫌疑,什么兩個老外不可怕,什么他兜底的,有點夸張,那可是孟山都和邦吉啊!
但是,起碼氣氛調動起來了,也穩住了軍心。
對齊磊第一次露出真誠的一笑,“有小齊總這句話,我孟廣軍要是再有什么顧慮,那就說不過去了!”
看向老秦,“秦同志,我也表個態,一定全力以赴,避免國家損失!”
至于陳處長、馬教授那些人,雖然沒表態,但是也沒之前那么沉重了。
看著齊磊,也不由發出感嘆:
年輕真好!
是的,初生牛犢不畏虎,說的大概就是齊磊現在這種狀態了。
兩天之后。
一駕灣流公務機擦著北極圈橫跨半個地球,來到了東方大國領空。
飛機上,除了孟山都的商務團隊和法務代表之外,兩個中年白人坐在最顯眼的位置,談笑風聲。
“勞倫斯先生,請您放心,孟山都與邦吉的合作從來都很愉快,不是嗎?”
“所以,您根本不用擔心這趟中國之行是在浪費時間!我向你保證,一定讓您滿意。”
被叫作勞倫斯的人,是邦吉這次中國行的代表,邦吉行政副總裁。
聽到這些話,勞倫斯淡淡一笑,看著對面的孟山都東亞地區業務總經理,“蘭德先生,我絲毫不懷疑會有收獲。”
“事實上,董事會正是確信這點,才決定幫助孟山都解決這個商業對手。”
“我們關心的,是收獲到底有多大!”
入下手中的香檳杯,“或者說,我們都坦誠一點,我想知道,孟山都要用什么談判手段來達到預定的目標呢?”
卻見蘭德聳了聳肩,“不需要任何談判手段啊!”
燦爛一笑,“勞倫斯先生,在絕對力量面前,任何手段都失去了意義!”
“所以,這次不需要任何的技巧。”
看了看時間,“現在是紐約時間,1月24號的凌晨,我們預計還有一個小時落地中國北方城市哈市。”
“那時中國是下午,談判也許會在明天上午開始。”
“我會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向中國人陳述我們的要求和手段。”
“然后…”朝勞倫斯一笑,“然后,我們就可以回到這駕舒適的私人飛機上,去迎接洛杉磯的陽光了。”
勞倫斯聽的眉頭緊皺,“說實話,我還沒有經歷過這樣草率的談判!”
然后眉頭隨之舒展,“不過,為什么不呢?蘭德,這是一個不錯的方案。”
蘭德說的對,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手段都是徒勞的。
只聞蘭德繼續炫耀道,“這次是中國人有錯在先,是他們搶了孟山都的轉基因大豆項目。所以,我們有充足的理由發起反擊!”
聲音漸冷,“目前,國際市場上,大豆期貨的價格是300米元每噸,大概是2500rmb。”
“有貴公司和adm的幫助,我們可以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將大豆期貨價格炒到4500rmb以上,并保持高位。”
“如果中國人不同意我們的方案,那么他們今年就要為大豆進口多付出數百億元。”
勞倫斯點了點頭,“今年中國市場的大豆缺口大概在1800萬噸左右,每噸漲價2000,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抬頭一笑,“這筆利潤是我們的了!”
蘭德冷笑附和,“如果大豆還不能讓他們屈服,那我們會繼續針對中國的糧食進口,還有小麥!玉米!稻米!”
“如果這還不行,還有農藥和化肥!”
勞倫斯翻了白眼,“哦!!蘭德,你太邪惡了,你會讓中國人喝不起豆漿,吃不過豆腐的。”
蘭德聽罷,不但沒有收斂,反而更加狂妄,“可不僅僅是豆漿,糧食價格的波動對這個國家的打擊是毀滅性的,它還會影響畜養殖業,讓他們吃不起肉!”
勞倫斯,“所以,中國人必須屈服,沒有第二個選項?”
蘭德攤手,“我想不出他們還有什么對策。他們面對的是絕對力量,不是嗎?”
而勞倫斯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對了,還有一個問題。”
蘭德挑眉,“請講。”
勞倫斯,“我聽說,孟山都與轉基因大豆的恩怨,源自一個人,三石的創始人齊磊。這是真的嗎?”
蘭德臉色瞬間陰沉,“不錯!經過我們的調查,當年孟山都的基因科學團隊被集體挖角,就是這個人在背后搞的鬼。”
勞倫斯一滯,“真的是他?”笑容不在,“蘭德,似乎不用我提醒,你應該知道,那位齊先生在米國的能量很大。你確定他不會給我們搗亂嗎?”
“別忘了,他與德盛的鮑爾森先生是什么關系,連米國的高中生都一清二楚!”
勞倫斯非常擔心這一點,鮑爾森在米國,那是真正的神一般的存在。一旦和他扯上關系,那么事情就復雜了,他們甚至有可能一毛錢的好處都撈不到。
對于勞倫斯的提醒,蘭德卻是出奇的淡定。
自信一笑,“勞倫斯先生,你完全不用擔心這一點。”
勞倫斯,“為什么?”
蘭德卻是不說,“容我賣一個關子,等到下飛機的時候,您就清楚了。”
勞倫斯眉頭一緊,他很不喜歡蘭德這種浮夸的做派。盡管這家伙他不是第一天認識,也知道他平時還是很謹慎的。
為什么這次…有點囂張的讓人費解了?
然而,等到飛機落地哈市太平機場,艙門打開的那一刻,勞倫斯真的明白了。
明白為什么蘭德不擔心鮑爾森先生的介入,明白他為什么底氣這么足。
因為接機的,正是德盛投資銀行東亞事業部的負責人——皮特文。
這讓勞倫斯著實有些驚喜,小聲責備蘭德,“你們什么時候和德盛通好氣的?難怪你一再強調…”
蘭德小聲打斷,接上勞倫斯的話,“一再強調,絕對實力?”
“勞倫斯先生,我說過了,不是嗎?這次不需要任何手段!”
兩人不再竊竊私語,走上前去,與皮特文友好的握手。
蘭德,“皮特,你太客氣了,勞煩你親自來接,我們很抱歉。”
勞倫斯,“很高興認識你,文先生!久仰大名,希望我們可以成為朋友。”
文經理淡淡地笑著,“二位不用客氣,恰巧正在休假,來這邊見一位友人。所以,并不麻煩!”
二人再次道謝,對華爾街稍稍有一點了解的就知道,皮特文現在在德盛的地位很高,接連取得了傲人的成績,是德盛重點培養的高級經理人。
別看在飛機上挺牛叉的,他們兩這個級別還沒到讓皮特文親自接機的地步,有點受寵若驚了。
當然,驚的是勞倫斯,蘭德牛叉著呢,皮特文也是他的底氣所在。
孟山都確實已經搞定了德盛。別看鮑爾森和齊磊關系不一般,可是鮑爾森分的很清楚,知道該站在哪一邊。
三人準備上車,趕往尚北,那里還有一個小麻煩等著他們。
皮特文本來可以自己坐一輛車,那兩個也不會覺得怠慢。
可是,也許這位德盛的高級經理人過于親和,堅持要與他們同坐一輛車,路上還可以聊聊天。
這讓兩人更加的受寵若驚。
一路上,三人相談甚歡。
蘭德和勞倫斯繼續著飛機上的狂妄,把這次尚北之行看成是一次宣判。
對此,文經理深表贊同,“中國人還不具備在國際商業舞臺博弈的能力。”
一路到了尚北,三人入住酒店。
幾乎是和蘭德、勞倫斯分開的第一時間,文經理就撥通了齊磊的電話。
“喂!老子在尚北了。”
語氣曖昧,還有點傲嬌呢?
齊磊那邊一愣,“你?怎么跑我的地頭上來了?”
“怎么的,上次的經歷還不夠慘淡?”
“滾!!”文經理暴怒。
上次…上次來尚北,就是和董戰林一起來忽悠尚北大米那次,也是齊磊拐騙孟山都科學家那次。
確實不是什么美好的回憶。
“你損不損?”
文經理已經完全掌握了與齊磊交流的訣竅,這是個絕對不拘泥于小節的家伙。
不再玩笑,正色而又好笑,“說正經的,我陪著孟山都和邦吉的人來的。”
“怎么樣?沒想到吧?你的同志再一次打入了敵人內部!”
齊磊,“…”
巧了不是!
這里要說明一下,文經理一出現,很多人可能就認為,這又是一次主辦協辦、球證、副證都是自己人的游戲。
又是一堆自己人玩一個的套路。
真不是!齊磊的計劃里就沒有文經理這個選項。
他根本就不知道文經理會來,更不知道鮑爾森已經和孟山都通氣了。
這完全是個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