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黑暗里有什么?”
借助窗戶里偷偷跑過來的光,亞修他們約莫看出這里應該是一個廢品倉庫。雖然說是廢品,但含金量里可不低——拂曉粉的奇特零件,曜金黑的板材,哪怕蒙塵也不掩脫俗的雪域白發動機…毫無疑問,這間倉庫里收藏著舊時代支離破碎的甜美靈魂,它們是智慧的結晶,文明的細節,渺小中的偉大。。。
但它們現在只能被堆在這間用土術隨便制造出來的陰冷土房,充當亞修等人的座位,安靜等待歲月的腐蝕。
面對伊古拉的提問,黑鴉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在你們的國度里,人是可以隨意走進黑夜里的嗎?”
“不僅僅是我們的國度,絕大多數國度的黑夜都只是尋常的光線變化,黑暗本身沒有并不值得畏懼。”
“你怎么知道其他國度的情況?”
“因為我看過不少。”伊古拉非常篤定地說道:“雖然我看得不多,但如果黑暗盛行的話,里提到這一點的概率應該很高,但我從未見過有一本提到這一點。”
亞修心里有些疑惑,伊古拉這番話驟然聽上去好像很有道理,但實際上根本毫無道理——他自己也看過不少,可沒見過哪本提到血月的《血緣禁止法》、福音的福音榜單。對于每個國度的住民而言,他們習以為常的東西根本不值得記入,就像沒有人會炫耀陽光、和平、空氣和溫飽,他們從未失去過,自然就不會珍惜。
不過他瞥了一眼伊古拉身體朝著黑鴉前傾,頓時明白欺詐師進入工作狀態——他記得伊古拉說過,博學是欺詐師最好的保護色,自信是欺詐師最利的匕首。
因為人會下意識追隨權威,大多數人根本不具有獨立思考能力,術師里的聰明人雖然多一些,但懶惰是人的天性,當他們遇見一位才智遠超自己的博學者(哪怕是錯覺),心里產生依賴,就會變成幼兒園里要等人接的小孩子。
亞修和哈維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絕大多數計劃都是伊古拉制定的,如果伊古拉想陷害他們,難度不比做一盤拉拉肥難多少。
不過哈維并不是追隨伊古拉,他就像一片落到地面的枯葉,被亞修和伊古拉的風吹起來,等什么時候再次落地,就是他的結束;至于亞修,他只是單純地將自己腦子和后背都交給欺詐師罷了。
這個黑鴉看起來應該是近戰術師,大概率就是苦弱術師。雖然沒有大數據分析,但普遍認為體術師閱讀的難度要比學術師高——
體術指的是劍術、拳爪、苦弱這些與身體有關的術法,體術師智慧不低,但因為需要長時間磨練技藝,平時閱讀量較少,三觀往往比較直接,黑白分明不容瑕疵,譬如劍術師往往都報仇不隔夜;
而學術指的是需要閱讀大量學術資料的術法,學術師閱讀量很高,三觀會比較復雜,道德底線也更靈活,因此閱讀范圍理論上是大于體術師。
當然,這只是籠統印象,這世上有魔女這種可以分出人格閱讀手冊的人,其他術師說不定也有方法臨時改變自己性癖的方法。
“?”黑鴉微微一怔,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喔,你們在虛境里就能獲取其他國度的知識…”
居然被唬住了,看來這確實是一位沒怎么讀過書的苦弱術師。
黑鴉頓了頓,說道:“你們國度的黑暗里或許真的什么都沒有,但這片大地的黑夜里,潛藏著會將人變成怪物的顏色——絞綠。”
三人微微一怔:“將人變成怪物?”
黑鴉點頭:“普通人基本都會變成各種奇形怪狀的綠色怪物,攻擊性極強,照射陽光會獲得超速再生的能力,但對于術師而言不難解決。真正麻煩的,是那些術師變成的怪物——絞綠色的虛境生物,斬魚龍,狐燈龍,暴斬龍等等。”
“虛境生物也不難對付吧?”亞修打了個哈欠,說道:“又不是在虛境,現實里你們可以組隊啊。”
“虛境里的生物不會組隊的嗎?”黑鴉平靜反問道。
伊古拉瞳孔驟縮:“你是說——”
“絞綠生物會聚集在一起襲擊人類營地,有些小教派甚至因此覆滅。”黑鴉說道:“不過,一旦出現絞綠聚集的苗頭,就會引來附近大教派的圍剿,不然這些絞綠生物甚至可能形成文明。聚集起來的絞綠生物,我們稱之為‘綠災’,現在森羅大地上就有不少綠災在教派觸及不到的野外巡行。”
“不能用心靈、支配派系去控制絞綠生物嗎?”亞修感覺很奇怪:“這不是現成的研究材料嗎?說不定還能治愈他們。”
“我聽說有人試過,”黑鴉輕快說道:“結果就是那個術師自己也變成了絞綠生物。有一種說法是,那就是絞綠生物已經被污染了,術師跟它們建立任何連接,都會導致污染擴散。”
“所以,絕不能走進沒有光的夜晚,絞綠會將任何人都變成怪物。”
那十步一燈將整個國度變成不夜城不就行了…正當亞修想這么說的時候,伊古拉篤定地說道:“光是沒法驅散夜晚的黑暗吧?從黑夜保護這個營地的,是其他力量?”
“是的,”黑鴉說道:“理想,信仰,未來,希望…它有很多名字,但卻以相同的形態保護世人——大法。”
“大法可以從黑暗里保護世人,追隨大法的人也能得到庇護。因此失去大法,不僅僅是失去希望,更是失去生命,失去一切。”
亞修忽然想起下午那些看見萬劫火大法被奪走就喪失戰斗意志的劫火信徒。
“但四柱神并不是大法吧?它們跟理性、希望這些詞語根本放不到同一個反目里。”哈維揉了揉眼睛靠在愛麗絲身上,發現一個漏洞:“為什么四柱神也能保護營地?”
不等黑鴉回答,伊古拉就想出了答案:“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