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會治療活人。”哈維連忙攔住亞修,莉絲一溜煙躲到哈維身后:“好吧,假如,假如你說的是真的,你忽然有了女人緣…那你是想研究什么?”
“我想知道自己為什么有女人緣啊。”
“然后呢?”
“然后?”亞修一愣:“就…繼續保持,爭取早日為莉絲找到后媽?”
“這不就對了。”哈維一攤手:“你根本不需要知道為什么,只需要享受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就行了。反正等我們離開梵牧拉,你也該解毒了…”
“哈維,你的愛麗絲不在附近,我勸你說話前稍微考慮一下自己的屁股。”
一陣雞飛狗跳后,三人再次坐下來,哈維說道:“直接開始下一個議題吧——亞修,你說最近安楠很喜歡打你?”
雖然感覺‘打’這個字怪怪的,但亞修還是點點頭:“沒錯。”
哈維:“我覺得這個可能是一種暗示。”
“暗示什么?”
“暗示不滿,你這幾天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沒做啊。”亞修撓撓頭:“我每天就是玩游戲和吃飯,一直提升自己的指揮能力,偶爾有空就跟莉絲一起找班戟練練銃術,什么都沒做啊。”
莉絲也跟著點點頭,找管家練銃術還是她拉著亞修去的,畢竟亞修之前答應過她,然后轉頭就忘了,但莉絲可沒忘。
“這就對了。”哈維說道:“就是因為你什么都沒做。”
“什么意思?”
“雖然安楠說不要求你的業績,但她心里是期待你能主動談戀愛,爭取上第二份榜單。就像我對尸體雖然也沒有要求,但也希望尸體能自己死生靈,自己轉變成死靈生物。”
“我懂了,大小姐說是讓我放假,但心里期待我無償加班!”
社畜與死靈術師用著不同的比喻,達成一致的共識——安楠是個傲嬌的路燈。
“然后就是你了。”亞修看向莉絲:“說,你把我的替身拿去干嘛了。”
莉絲眼神閃爍:“也沒干什么啊,就是讓他幫忙當一下模特…對了,我也有問題,談戀愛真的能改變人的性格嗎?我最近認識幾個姐姐,她們有的嚴肅,有的黑心,有的冷漠,有的比我還笨,但她們談戀愛后一個個都變得溫柔起來,平時還經常發呆,時不時就傻笑起來,戀愛真的這么厲害嗎?”
“哎,很好的問題,可惜我回答不了呢。”亞修面無表情。
“能。”哈維一邊嚼蛋糕煙絲一邊說道:“譬如說,我最近因為一個人,開始戒煙了。”
亞修:(°ー°〃)。
莉絲:Σ(っ°Д°;)っ。
面對大家震驚的眼神,哈維有點奇怪:“至于這么驚訝嗎?”
“因為哈維你在我這里的定位就是,「臨死前想點一根煙,結果死活都點不著,最后帶著遺憾死去」的那種類型。”亞修說道,莉絲也跟著連連點頭。
哈維:“給人安排死亡劇本是死靈術師的活,我看亞修你在死靈系還蠻有天賦,不如跟我一起成為哈根達斯的門下走狗?”
亞修擺擺手:“免了,所以你是在哪個墓園碰見對方的?”
哈維搖了搖頭:“不是墓園,我只是按照安楠的吩咐,在夢境里找人談戀愛,不過我其實也沒指望,畢竟現實里跟得上我審美的人太少。但是…”
他轉頭看向窗外,避開了父女的視線:“我遇到了一個很像娜爾貝爾的女孩。”
亞修的記憶不算好,只依稀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但聯系上下文和當前氣氛,這應該就是死靈術師的白月光了。
不過相比起白月光,哈維居然對‘墓園找對象’這個玩笑如此平靜,一點反駁欲望都沒有,讓亞修又加深了一層對哈維的恐懼。
死靈術師簡直就是性癖套娃盲盒,每打開一個都能刷新你對術師下限的認知。
“我倒不是喜歡夢境里的女孩,事實上我跟娜爾貝爾也談不上喜歡,我們只是同事。”
哈維說道:“我是制造尸體的控制師,她是搬運尸體的送貨人,我們之間交流也不多。我跟她最后討論的話題,是她綻放怎樣的尸斑最漂亮。”
怪不得哈維對自己的婚戀情況不抱希望,恐怕這個世界上還不存在能跟上你思路的雌性…不,雄性生物也跟不上。
“她說她喜歡藍玫瑰,我答應了。”哈維說道:“因為漂亮的紫藍色素人體無法生成,所以我在她身上布置了毒術奇跡,死亡時觸發,利用毒物與血紅蛋白反應結合,勾兌出鮮艷的紫藍。”
亞修深深為這個世界的生物多樣性為之折腰,同時燃起對真愛的希望——連哈維都有真愛,沒有比這個更有說服力的例子了。
“可惜的是,我到最后都沒見過她的尸體。”哈維忽然笑了:“研究所那群血圣族的辦事效率可真高。她死的第二天,尸體就送到不知道哪間研究所,我想找都找不到。”
死靈術師的笑聲里,潛藏著扭曲異化的負面情感,憤怒,怨恨,憎惡,恐懼,它們翻滾相侵交織成漆黑的毀滅欲,一半瞄準著世界的咽喉,一半對準自己的心臟。
莉絲仿佛都能感覺到一陣人性的惡意,顧不得會被亞修暴打屁屁的可能,悄悄躲到亞修旁邊瑟瑟發抖。
亞修對哈維的精神狀態也沒多少驚訝。
哈維的棺材,從來都不是為愛麗絲準備。
給人安排死亡劇本是死靈術師的活,哈維一直在編寫自己的劇本。
“哦。”
哈維瞥了他一眼:“我說這么多你就用一個‘哦’字來敷衍我?”
“哦哦哦哦哦哦哦”
亞修開頭,莉絲跟上,一大一小以124的節拍哦了足足十幾秒,哪怕臉部僵化得近乎尸體的哈維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他本來還期待亞修主動找他商量尸斑的花紋,現在看來沒什么希望。
“別哦了,我是故意積累一點負面情緒,等下施法要用的,現在都被你們兩個哦沒了——你們也不想想在梵牧拉積累負面情緒多么困難。”
“那還是說說你在夢境遇見的女孩吧。”亞修說道:“你愛上她了?”
“怎么可能…”哈維說到一半忽然停下來,定睛看著亞修。
亞修眨眨眼睛:“怎么了?”
“沒,我忽然發現她有點像你。”
“哈維你別這樣,我害怕。”亞修抱著莉絲一起瑟瑟發抖。
哈維也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多想:“我當然沒愛上她,死靈術師的愛是‘刻骨銘心’的——雕刻骨頭,銘刻心臟的那種——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就當做一場夢。”哈維吃掉最后一口煙絲:“夢里她會勸我戒煙,那我就戒戒看。”
氣氛變得沉重起來,亞修只能將話題掰回去:“那么最后一個議題,為什么我的房間每天都會有蛋糕?”
“爸爸你不滿意嗎?”莉絲反問道:“我反倒是想每天一起床就看見蛋糕呢!”
“但你們都沒有,就我有,我肯定會覺得很奇怪啊!”亞修端著下巴沉吟道:“感覺像是什么危險事件的前奏,該不會是一種殺人事件預告吧?”
哈維:“等第二份榜單出來,我們也差不多離開了,你管這個干嘛?”
亞修心想也對,“那你們每天早上都過來幫我吃蛋糕。”
“為什么?”
“我一個人吃不完啊。”
“你吃不完放著不就行了?”
“不行。”亞修搖了搖頭:“我有強烈的預感,如果我不吃完這個蛋糕,可能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你怎么這么多預感…”
吃完蛋糕,大家散隊,莉絲牽著一個替身走了,哈維回房間裝扮愛麗絲,亞修換上黑袍繼續進游戲坐牢——又打不通副本,又要挨揍,一整天都得關在里面提升技術,跟坐牢沒有任何區別,甚至碎湖監獄的待遇都比打本好。
不要靠近極斬鯉霸絕公,會變得不幸。
然而在坐客梯上去游戲層的時候,亞修遇到了他最不想遇到的人——琴娜!
她依然是紅帽子制式裝扮,高挑身材鶴立雞群,表情冷漠,眼神肅然,在擁擠的客梯依然能奪走所剩無多的存在感。看見這一幕,亞修不得不再一次感嘆梵牧拉的家族制度真的是不分尊卑上下,像他這種上班都不敢跟老總搭乘同一班電梯的人,根本無法想象普通族人為什么敢跟族長一起坐電梯。
在森海瑟爾區,族長琴娜幾乎相當于獨裁,她自己執掌的紅帽子就不說了,其他部門雖然嚴格按照福音國度制度設立,但琴娜可以直接管轄任何部門和任免任何職務,事實上她也是這么干的,只不過她不是隨自己喜好,而是按照福音書的建議來治理城市。
就算不是生殺予奪,但琴娜在森海瑟爾,至少也算得上只手遮天了。
但根據這些天的接觸,亞修發現森海瑟爾族人似乎不畏懼自己的族長,甚至也算不上多尊敬。非要說的話,琴娜在他們眼里也就是一個普通族人。
安楠在琴娜眼前都敢這么硬氣,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她自恃著自己的女兒的身份,也可能是童年養成的平等意識。活在這個家族,因為物欲大幅下降,現實的尊卑也隨之失去意義,所以大家不會敬畏掌握大權的一族族長,也不會鄙夷體力勞動的普通侍女,族長與侍女都只是各司其職的族人。
所以不要害怕,亞修你現在也是普通族人,就當琴娜不存在!
然后亞修躲到客梯的角落,眼睛緊盯樓層按鈕。
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然而對方仿佛能聽見他的心里話,居然擠過人群走到他后面站定,高挑的陰影覆蓋了他的后背。亞修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動后面的怪獸。
客梯開門,又有幾位族人進來,將所剩無多的空間全部擠走。琴娜仿佛被人擠了一下,身體壓到亞修身上,亞修身體一個激靈,側頭往后看去,正巧與琴娜冷漠高貴的金色眼眸對視。
亞修恨不得自己會縮小術,拼命遠離這位圣域術師的注視,然而現在正是上班高峰期,客梯擠得不行,哪怕亞修都快將自己變成二次元,依然無法避免跟族長的身體接觸衣物廝磨,他甚至都感覺得到琴娜的氣息呼在他的兜帽上。
度日如年的客梯時間終于結束,來到餐廳層,其他人相繼出去,琴娜似乎也是來吃早餐的。就當亞修松了口氣時,琴娜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面無表情說道:“嘴角。”
亞修一怔,摸了摸自己右邊嘴角,然而琴娜搖了搖頭,伸出手指抹掉他左邊嘴角的奶油跡。
“謝…謝?”
琴娜朝他微微頜首,快步離開客梯,留下一個懵逼的亞修。
他們之間的互動并沒有引起任何關注,這座城市的人所有欲望都被美人霧滿足,包括求知欲——他們根本沒興趣關注別人的八卦。
除非那是能超越美人霧歡愉的驚天八卦。
躲在人群后面的露希一直在關注族長和亞修,她腦海里回憶起亞修跟她說過的那些秘聞,此刻看見亞修和琴娜的互動,沉寂了十幾年的好奇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她也是這層下,跟在琴娜后面出去,很快便注意到驚爆眼球的一幕——族長居然將沾著奶油的指尖放進嘴里!
本來經過幾天的冷卻,露希已經懷疑自己是不是被亞修和伊古拉騙了,心想要不要舉報一下,但此時此刻,她所有懷疑都釋然了。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