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時間9點,正在處理公務的琴娜感覺到紋章準時發熱。
因為是自負盈虧的私家夢境,家族轉生夢境每一次啟動都需要消耗大量資源,所以每天只開放4個小時,從點。
因此不可能所有人都一窩蜂進入夢境,不然森海瑟爾區會直接癱瘓的。
下班人員沒有限制,到了8點紋章就會準時發熱,而需要晚間值班的工作人員,都需要按照計劃分批次進入夢境,保證每個職能單位仍然能正常運轉。這種安排是強制性的,沒到你的時間段,你的紋章根本不會發熱,至于如何合理分配,那當然是由偉大的福音統籌安排。
跟普通人對福音的憧憬不一樣,作為經常使用福音的族長,琴娜對福音的強大與準確有著更深刻理解,因此她對編織盛典的《美術榜》深信不疑。
據她調查,不僅僅是梵牧拉其他家族,整個福音國度都開始戰略儲備物資,所有勢力都在準備抗衡即將到來的未知災難。
雖然森海瑟爾在梵牧拉是六分之一城主,但與整個福音相比,也不過是一個小家族;在足以滅國摧城的災難面前,也只是需要茍且偷生的螻蟻。
琴娜心里很著急,五十年對她而言并不遙遠,她很可能會親眼看見森海瑟爾的末路。但她表面上卻一點都不能急,她是整個家族的精氣神頂梁柱,所有人都可以憂懼,唯獨她絕不能漏出一點破綻。
這也是她為什么會庇護安楠等人的原因。
將安楠亞修送出去只不過是為家族錦上添花,對未來大局于事無補;但如果安楠等人能獲得神主愿望,那她就有雪中送炭挾恩圖報的資格。
那份契約只是將安楠穩住留下來的誘餌,現在他們人都在森海瑟爾,今晚都得進入家族夢境,這才是琴娜的殺招。
威逼利誘從來不是擴張的正途,唯有愛與家族,才能永遠地將對方變成家人。
不過,安楠應該一開始就看穿她的心思了。
琴娜對這個女兒哪都不滿意,但唯獨壞心眼這方面,她們母女可謂是棋逢敵手。
但看出歸看出,安楠依然要乖乖踩入她的陷阱,琴娜最喜歡就是看見女兒滿臉不爽又不得不屈服她的表情。
沒有人知道,琴娜是故意將安楠教育成這樣:聰慧、狡詐又充滿叛逆。
作為一名天才術師,家族族長,圣域紅帽,琴娜已經好久都沒遇到合適的對手了。她本身也沒幾個朋友,就算有,也絕對不敢跟她頂撞抗衡,再加上精靈漫長的生命,琴娜也終于感覺有些無聊。
于是她打算為自己創造一個對手,一個玩伴,一個敵人——還有誰比自己女兒更值得培養呢?
給安楠制造了足夠的童年陰影后,琴娜便放她離開繼承多藍家業,等著她回來報仇雪恨的這一天。無論她是來爭奪家業也好,毀滅森海瑟爾也好,琴娜就指望著跟安楠斗智斗勇來度過無聊的下半生。
雖然琴娜看上去在覬覦多藍家業,但還是那句話,對現在的森海瑟爾而言,多藍的秘密傳承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不可能令家族更進一步。搶奪多藍傳承,只不過是琴娜繼續欺負安楠的理由之一。
然而編織盛典恰好預兆未來會爆發災難,多藍的傳承一下子變得重要起來…這可能就是欺負女兒應得的獎賞吧。
不過…安楠是不是該結婚了?
剛開始看見莉絲的時候,琴娜還以為這是安楠跟亞修的孩子——沒辦法,畢竟從《美術榜》上看,安楠居然給亞修畫肖像畫,而且安楠似乎還是被亞修強迫畫的,然而現在的亞修卻是安楠契約的員工,這關系隨隨便便就能腦補出十萬字的下克上扭曲愛恨。
雖然看上去好像還沒發生什么火花,但琴娜還是很相信編織盛典的,現在沒有,未來肯定也有。
如果我派其他人勾走亞修,會不會進一步激起安楠的斗志呢?最好還是派一個安楠認識的人…諾娜就不錯…
琴娜一邊想著,一邊沉入家族夢境。
她沒有過多停留初始之地,直接進入一個橙色的泡沫,然后搖身一變女精靈糕點師,降臨到糕點工廠。
許多人都猜測族長在夢境里會做什么,有人猜琴娜會去大逃殺泡沫,有人猜琴娜肯定喜歡當拷問官,還有人覺得琴娜會參加狂歡濫交派對…從沒人會猜到,琴娜居然喜歡在夢境里做蛋糕巧克力。
其實琴娜也沒想過,只是以前安楠喜歡吃甜點,她就故意親手做出甜點,等小安楠湊過來要吃的時候,她就給小安楠提出各種不可能的要求。等小安楠失敗后坐在一旁饞得要哭,她就慢悠悠享用自己做的糕點,這份快樂令準備糕點的過程也變成一場有趣的事。
糕點工廠泡沫向來是夢境里的冷門地帶,一般就只有那幾位有相同愛好的族人,因此琴娜今晚一來,就注意到多了一位沒見過的新面孔。
她瞥了一眼,便專注于自己的事。她今晚想做一份黑森林蛋糕,以前也給安楠做過,可惜那次小安楠還是沒能完成她提出的要求,所以琴娜直接將黑森林蛋糕糊小安楠臉上了。
琴娜頓了一下,那個新人打發奶油的時候將盤子打出去了。
別管他,別管他…
啪!咚!咣!啪!
在他又一次打翻奶油碗的時候,琴娜實在是忍無可忍,走過去問道:“你到底會不會——”
斥責聲戛然而止。
在琴娜眼前,是一位摔到地上的笨拙精靈少年。他長得頗為秀氣,身體小巧玲瓏但并不瘦弱,軟乎乎的仿佛一捏就能捏出牛奶,奶白色的肌膚透出蘋果般的殷紅,薄嘴唇微微抿著,大大的眼睛里藏著黃金色的眼眸,讓人根本無法移開視線。
尖尖的精靈耳微微顫動,臉上掛著羞澀的傻笑,廚師服是暗紅的漸變色,雙腿穿著黑色過膝襪,只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大腿,黑白對比強烈。
軟塌塌的奶油弄得滿身都是,連他的鼻尖都沾上一點,但完全不顯得臟,反倒像是黑森林蛋糕上的奶油點綴般,簡直是堪比藝術品的甜品。
“不好意思,我不太會做蛋糕…”他盯著地板,臉紅得仿佛要滴血:“打擾到你了…”
“沒關系。”
琴娜發出了她這輩子最溫柔的聲音,將少年扶起來,強忍著將他直接抱住的念頭,語氣略微急促地問道:“你想做什么蛋糕?”
“紅絲絨蛋糕。”少年說道:“我妹妹喜歡吃,我想在夢境里學會,然后現實里做出來給她吃。”
“那我教你怎么做吧。”琴娜不分由說直接抓住他的雙手,順勢將他攬入懷里:“首先,我教你怎么打發奶油,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亞…”
琴娜心里一動,但看見少年認真的表情,還是忍不住伸手抹掉他鼻尖的奶油,放入自己嘴里吃掉。
來到初始夢境,安楠一時間也有些恍惚。
距離上次進入夢境,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她還是未成年人,只能待在設定好的單人兒童樂園。如果說家族轉生夢境是一個大海,那她頂多是曾經在沙灘撿了一下貝殼。
班戟那番話,并不僅僅是警告員工,也是在提醒她這個老板:別以為坐過幼兒園的車,就以為自己也能坐成人大學的車了。
紫飛蛾雖然跟管家鬧別扭,但她并非聽不進勸的叛逆小女孩——她的叛逆只會針對她的母親——因此她打算就待在自己的個人夢境里玩,安安分分度過這幾天。
反正談戀愛是員工的工作,安楠不需要也沒資格競爭第二份榜單的位置。對于她這種從小就出生在福音的原住民而言,福音早就編織好她的未來,根本不會承認她身上還存在未知的‘可能性’。
不過…我要玩什么呢?
在夢境里,思考是一種很多余的體力勞動,當安楠回過神來,夢境已經變成她最熟悉的兒童樂園。
在她小時候,這里就是她最期待的地方,因為媽媽沒法進入這里,她可以盡情地玩耍,盡情地吃蛋糕,盡情地涂鴉,盡情地說臟話,完全不用顧忌琴娜的臉色。
安楠發現自己也變成六七歲時的模樣,穿著她蓬松的紫色公主裙。
她其實本人對紫色沒多大的熱誠,但因為琴娜最討厭的顏色就是紫色。凡是琴娜討厭的,她就喜歡。
在脫離森海瑟爾之前,她唯一能穿紫色衣服的地方,就是夢境。
這里是她的夢境,她無法隱瞞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幸好夢境里發生的一切沒人知道,不然被那群人知道自己這么孩子氣,安楠都不知道怎么維持自己的威嚴。
既然沒別人…
安楠眼睛靈動,直接躺在地上,像滾筒一樣滾進兒童樂園,然后鉆進沙坑里玩沙子,坐旋轉木馬,蕩秋千,滑滑梯…
好無聊。
雖然對童年充滿情懷,但實際玩了一下,安楠就感覺好沒意思。畢竟她也過了那個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年齡,已經變成一個無聊的成年人了,再回頭玩沙子實在是有點提不起勁。
更重要是,只有她一個人玩,也太寂寞了。
小時候可以一個人玩,是因為她有小熊朋友,小狐貍朋友,小貓朋友,但長大了只有小熊玩偶、小狐貍玩偶和小貓玩偶。
如果能找到朋友…
就當安楠心里浮現出這個想法,便聽見旁邊滑梯傳來呲溜的聲音——有人進入了她的夢境!
“美麗的小公主,我可以陪你一起玩嗎?”
她轉頭一看,發現是一位比(現在的)她大不了多少的稚嫩少年,一頭鴉羽色的黑短發,但比正常短發稍長,發絲沒過耳朵,接近肩膀,薄嘴唇微微抿著露出淺笑,眼眸湛藍滿是笑意。他穿著白底金絲的禮服,左肩的金色披肩熠熠生輝,白色運動短靴一塵不染,簡直就像是從童話里走出來的小王子。
他很自然地牽起安楠的小手:“公主,你叫什么名字?”
安楠的理性在尖叫:家族夢境是很危險的…趕緊讓他離開…不然深陷其中…趕緊讓他離開…你不需要完成任務…趕緊讓他離開!
“小安。”她低著頭紅著臉:“你呢?”
理性潰不成軍。
“叫我小修就好。”少年笑道:“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安楠心里一動,但還是被少年拉著過去玩蹺蹺板,渾身洋溢著充滿孩子氣的雀躍。
又一次跑錯機制。
又一次團滅。
又一次被踢出隊伍。
亞修退出游戲,待在游戲艙沉思片刻,最后喚出福音書:「福音,有沒有那種,就是可以即時提醒我下一個機制是什么,可以讓我這種…嗯…殘疾玩家也能順利過本的游戲輪椅?」
「我不是想偷懶,但記機制這種單純就是體力重復勞動,如果能省還是省掉吧,畢竟我的時間十分寶貴,你明白吧?」
福音書:「拈花惹草的冕下,您不用向我介紹,只需要10點積分,福音立刻為你安裝最新的史詩團本輪椅。」
亞修:「為什么我的稱呼多了一些形容詞?」
福音書:「水性楊花的冕下,這是隨機昵稱機制,請不用在意。如果您十分在意,可以消耗50積分——」
「不,我不在意。」
亞修懂了,這就像是廟里算命佬開口‘你額頭發黑有血光之災’一樣,用來勾引顧客沖動消費的伎倆…怪不得服務態度這么好,原來是在這里等著,我才不會上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