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車之牛邁向遠方,流金河逐漸消亡。
唯有過去的靈魂正在重生。
亞修穿上騎士的鎧甲,索妮婭披上戀人的外套,笛雅脫下妹妹的面具,丹澤爾收好情人的心情。
“把「秘密化身」還給我。”
丹澤爾的聲線再次變得毫無起伏,就像逆著天地行走的雨,掙脫了感情的慣性,只剩下貫徹使命的意志。
“那你把「群星化身」還我吧。”亞修語氣輕快:“你又不是我的情人,總不能白嫖我吧?”
雖然之前從未見面,但亞修自然是立刻意識到丹澤爾就是追殺他們的英魂軍團指揮官。畢竟丹澤爾在木屋里就暴露出她有「武裝兵種」的能力,這可是‘招魂’術靈的特有效果。
雖然術師也可能運氣好打劫獲得‘招魂’術靈,譬如亞修就是這個類型。但一路上敢接近亞修的術師都被他當成殿后的消耗品,因此方圓一公里內能持有‘招魂’術靈的人,除了亞修,就是追殺他的英魂指揮官。
“注意你的立場。”丹澤爾右手微微用力,亞修頓時感覺自己的脖子仿佛變成了食人魔準備擰干的濕毛毛巾,幾乎要無法呼吸了。
“劍姬,魔女,直接離開。”亞修抓住丹澤爾的右手,用盡全力掰開手掌,空出說話的余裕:“接下來就是我和這位英魂指揮官的私密約會時間,不方便讓你們這些無關人等圍觀呢。”
「磨劍十年」!
「激流線」!
索妮婭和笛雅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顯然她們無法眼睜睜看著亞修艷遇。
“她只有一個人。”村姑側頭瞥了一眼圍欄外影影綽綽的軍團隨從:“她的軍隊沒法進來,現在占有人數優勢的是我們——”
“是嗎?”
丹澤爾身上冒出淡紫色的光焰,刺殺專家的套裝顏色也隨之變深,就像有無數層衣服疊加堆積。明明她仍然穿著輕飄飄的緊身透視網紗罩衣,但卻給人無法打破的厚重壓迫力。
“雖然刺殺專家的護甲是4級兵種里最低的,但如果疊加10個單位兵力,也足以堆積到30層護甲。”丹澤爾說道:“在軍團戰斗里,如果雙方戰斗到只剩下指揮官,那就變成了單純的魂力比拼,誰的魂力多,誰就能為自己武裝更多的兵種。一位武裝了上千單位兵力的英魂,本身就是一個軍團,這就是所謂的‘英魂無敵’。”
“雖然不知道你們這些術師是怎么獲得‘招魂’術靈,但你們要跟我比拼魂力消耗嗎?”丹澤爾輕輕撫摸亞修的臉頰,鋒銳的指甲甚至讓亞修感覺自己在受傷:“我也好久沒親自跟星堂的「彈星戰士」戰斗了,你要不讓她們兩個也變成彈星戰士?”
憑借‘招魂’術靈之間似有若無的聯系,英魂之間是可以互相識別的。不過這種識別非常粗糙,同陣營還能大概認出具體身份,敵對陣營幾乎沒法獲得更多信息,所以布萊多誤以為亞修是后勤指揮官德米洛,丹澤爾一開始也以為亞修是星堂指揮官。
因此丹澤爾一眼就看出這里只有亞修擁有招魂術靈,另外兩個女孩大概是他的戰斗隨從或者床上用品。
“別了吧,讓女人幫我鎮壓情人,這聽上去就好遜哦,搞得我像是什么窮兇極惡的紈绔貴族子弟一樣。”亞修聳聳肩,瞥了一眼索妮婭兩人:“走吧你們兩個,你們在這里,我都不好意思上下其手毒龍探洞了。”
亞修心里明白他們絕對不可能是丹澤爾的對手。在給自己武裝「彈星戰士」后,亞修就耗盡他們這些天存儲的魂力資源了。
魂力是一種很微妙的資源,擊殺知識生物時就有可能掉落,但掉落幾率極低。群居生物幾乎不會掉落,大型生物掉落幾率在33左右,只有霸主生物必定掉落。
而丹澤爾卻是背靠神主勢力的王牌指揮官,身上不知攜帶多少魂力,隨時能給自己武裝數十乃至上百單位。武裝「彈星戰士」的亞修只有7層護甲,而丹澤爾隨時能暴漲到700層,這血條長度都不是一個量級,怎么打?
丹澤爾又不是傻乎乎慢吞吞的boss,會站著讓他們三個刷。甚至可能反過來,在武裝了「刺殺專家」的丹澤爾看來,他們三個才是慢吞吞的小兵。
無論如何,魔女和劍姬都得先離開。這樣就算跟英魂情人談判破裂,死得也只有艷遇失敗的亞修!
「如果是為了保護你們,死一次并不是我無法接受的代價。」
接住亞修視線投來的信任,索妮婭貝齒輕咬下唇,一把攬住笛雅的纖腰往木屋外墻退去,試圖借助木屋作為障礙物逃離英魂指揮官的視線——
“她們才是你最珍貴的寶物嗎?”
音符如同絕望般步步迫近步步增大,當最后一個問號吹拂背部,索妮婭回頭一看,高挑的女刺客如同遮天蔽日的陰影奔襲而來。被她右手拖著的亞修就像一個洋娃娃,她左手往索妮婭刺來,理應用來鳴奏樂器的纖纖玉指卻比斬魚龍的利齒更令索妮婭徹骨生寒!
奇跡·水月!
奇跡·絞殺線!
村姑直接選擇用反擊奇跡正面硬剛,將指揮官的動能如數歸還;秘公主從旁輔助,足以將大型生物切割成數十塊的多重線套如同陷阱捆向英魂!
反擊,無效!
絞殺,線崩!
丹澤爾一手抓住索妮婭的脖子,將她重重壓在地上!淡紫色的指甲嵌入村姑的皮肉內部,如同劇毒不停消耗村姑的靈魂!
然而越是混亂血腥的狀態,索妮婭的淡紅眼眸就越是寧靜。她迅速以地面作為著力點,揮劍斬向丹澤爾,然后無數絲線籠罩著指揮官的身體!
奇跡·血花水——
最強的劍術滅殺奇跡戛然而止。
“怎么停了?”
丹澤爾將亞修拎到自己身前,那些纏向她的水月絲線,此時也纏著亞修。
“彈星戰士有7層護甲呢。”丹澤爾說道:“二翼術師可沒有一擊打穿7層護甲的能力,你盡管放心打過來。”
“放開他們!”笛雅竭力催動水生線,將13圈線捆在丹澤爾的脖子上,然后使勁往后扯。然而足以讓任何人都要給身體說再見的斬首奇跡,對丹澤爾而言只是身上的護甲磨損了1層,丹澤爾根本沒理會給自己按摩脖子的魔女。
隨著靈魂耗損,索妮婭的身形越來越透明,但她一點也沒有求饒的想法,現在亞修被丹澤爾當成肉盾擋在前面,那她就用腳踢這位女皇的襠部,用力踢,全力踢,往最陰最毒的地方踢。
傷不了你也要惡心你!
眼看著就要團滅在這里,亞修卻忽然說道:“如果你不想殺我,那你就最好停手,她跟我可是有「同生」祝福的。”
此話一出,索妮婭立刻感覺到嵌入她脖子的指甲拔出來了。哪怕她在虛境身經百戰,但像這種被人硬生生按在地上一點一滴磨死的經歷也是第一次,然而伸爪爪俱樂部部長此刻心里升起的不是恐懼或者后怕,而是強烈的羞恥——
她居然…被觀者看見這么無力的一面!
“我這是在幫你哦。”丹澤爾說道:“我在這里觸發了「同生」觸發再停手,不是就能幫你們去掉這個枷鎖了嗎?只要我再用力一點就夠了,你確定要停下來?”
然而亞修沒理會丹澤爾的挑撥,自顧自地說道:“你果然不想殺我,因為死亡只是我的逃跑路線,而你目的是想搶走我身上的「秘密化身」。”
“你不能殺我,也不能殺她,你甚至不能殺正在揉你脖子的魔女——她擁有「共死」詛咒,會在我們四人中隨機挑選一個幸運兒替她去死。如果你運氣足夠好,就會達成「我殺我自己」的成就。”
“你誰都威脅不了。”亞修平靜說道:“放我們走吧,我未知的情人。”
“你說對了,也說錯了。”丹澤爾說道:“如果我要取回「秘密化身」,那我確實誰都不能殺,但——如果你怎么都不愿意放棄,那你們兩個的生死對我就毫無意義了。”
丹澤爾將索妮婭也提起來,徑直走到圍欄處。笛雅幾乎使盡吃奶的力氣,直接跳到丹澤爾背上用力拉緊水生線,然而水生線此刻只發揮出背篼的職能,讓笛雅像寶寶一樣掛在丹澤爾后背。
丹澤爾雙手將索妮婭和亞修提到半空,讓他們面對圍欄外面的自然世界。一只巨大的八目織蛛破開雨簾,紅寶石的瞳孔緊緊盯著面前這兩個脆弱的術師,口器微微顫動,仿佛在感謝虛境今天的饋贈。
除了八目織蛛外,還有很多影影綽綽的影子在雨幕后徘徊,光從數量上看,亞修和索妮婭甚至沒法滿足它們填牙縫的最低需求。
“雖然我們一般不會刻意磨滅術師的靈魂。”丹澤爾的聲音在他們后面響起:“但我們也不介意讓隨從們偶爾享受一頓大餐。”
“只要我將你們扔進去,你們的靈魂會被數十只虛境生物撕咬,你們甚至連返回現實的時間都沒有,只能眼睜睜感受靈魂分裂的痛楚,意識消亡的絕望,以及精神湮滅的孤寂。你們的身體再也無法蘇醒,你們連墮入地獄的資格都沒有,而是直接化為虛境的一道幻影,路過時我會跟你們打招呼的。”
看著眼前的八目織蛛,索妮婭身體瞬間僵直,死亡的空氣撲面而來,幾乎沉重得令人窒息,無數教科書里的知識涌上心頭,拷問脆弱的靈魂。
她終究只是一個18歲的少女。
索妮婭嘴唇微微顫抖,喉嚨發出微不可查的哽咽聲,努力控制眼眸的顫抖,拼命不讓眼眶滋生卑微的淚水。然而不知道恐懼導致的痙攣還是求生欲帶來的掙扎,她的雙手無謂地揮動,無謂地摸索,無謂地想抓住什么可以拯救她的救命稻草。
她抓住了。
當騎士抓住她的手,眼里的委屈終究還是凝成水霧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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