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別害怕。”
哥布林基波特看著騷動的人群,心里早有預料。他輕輕一清嗓子,整個營地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唯有他的聲音能清晰回響。
所有有意從政的術師,基本都會掌握音術派系。聲音就是話語權,哪怕沒興趣屏蔽政敵的聲音,也要擁有捍衛自己話語權的能力。
“我知道你們的憂慮,在這里我就不說客套話了,如果將這里的冒險者全部拖出去打靶,那肯定有無辜的,但隔一個銃斃一個,那絕對有漏網之魚。”
基波特俯視下方驚懼的冒險者們,眼里的鄙視越來越濃,感覺他們好像一條條喪家之犬。
市長說得對,狗可以利用,但不能合作,因為狗隨時會被別人的肉骨頭勾引走。只有跟那些豺狼合作,將這些狗敲骨吸髓,等喂飽了豺狼的肚子磨礪了畜生的爪牙,他們自然會去撕咬主人的血肉。
血月國度里,太多狗,太少豺狼了。
所以,格斗競賽必須得推行開來…
回憶起市長曾經的教誨,基波特臉色更加清冷,繼續說道:“但請各位放心,本次祭典事關重要,跟血月極主所需的貢品相比,你們的罪行根本不值一提。就算血狂隊長突然發瘋,我也不會允許他傷害這里的寶貴戰力。”
“放心吧,基波特書記官。”杰拉德雙手抱在胸前,饒有興致地掃視冒險者們:“我比這里任何一個人都要重視這次祭典。”
眾人不禁松了口氣——對啊,狩罪廳和戰區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再加上這可是外域入侵的祭典,杰拉德怎么可能來這里抓人?
但不少人還是沒放下心,祭典事宜跟狩罪廳無關,杰拉德來這里到底是干嘛的?睡不著覺過來散步嗎?
“不過血狂隊長來這里確實是為了追緝犯人。”基波特說道:“但跟這里絕大多數人無關,甚至跟冒險者無關,他只是來這里尋找偽裝成冒險者的通緝犯。”
亞修五人心生不妙。
“‘尸戀者’阿奇博爾德·哈維,‘腐鴉’羅納德·韋德,‘欺詐師’伊古拉·博金,‘食死徒’朗拿·奇奧斯,‘邪魔圣徒’亞修·希斯。”
杰拉德大聲說道:“我來這里只為追緝這五人。這五人剛從碎湖監獄里逃出來,并且祛除了他們后頸的奇跡芯片,因此他們絕對不屬于戰區冒險者,我也沒有越界辦案。”
冒險者頓時放下心來。
不僅是那五個越獄犯跟他們沒什么關系,更重要是,越獄五人組并不是‘冒險者’。也就是說,杰拉德并沒有打破戰區與狩罪廳的默契,肆意抓捕投靠戰區的罪犯,這才是令冒險者們安心的地方。
如果杰拉德這次抓捕冒險者里的罪犯,冒險者們當然不會反抗,但事后很快就會逃離湖景戰區,到其他戰區謀生。畢竟連戰區都不能庇護他們的安全,那他們還待在這里干嘛,等著成為狩罪廳的政績嗎?
亞修五人默默對視一眼,暗暗點頭。無須任何言語交流,他們都知道接下來必須真誠合作,不然他們根本逃離三翼圣域術師的追捕。
好,要燃起來了——
“順帶一提,”杰拉德說道:“雖然理論上我要追捕五個人,但我個人對亞修抱有極大的興趣。所以除了狩罪廳公布的懸賞外,我對亞修還有私人懸賞,誰能提供亞修·希斯的具體情報,我可以付出100黃金幣的報酬。如果其他四位越獄者愿意供出亞修,我可以代表狩罪廳停下對你們的追捕,給你們三天逃亡時間。”
亞修轉頭看向其他人,其他四人也轉頭看著他。
“…你們該不會在考慮出賣朋友茍且偷生吧?”
哈維撓撓頭:“我們是朋友…?”
羅納德攤手:“茍且偷生有什么不對嗎?”
伊古拉冷冷說道:“如果不是你留下錄音激怒杰拉德,他怎么會對我們窮追猛打?誰污染,誰治理,有什么問題嗎?”
杰拉德只用了三句話,就讓這個搖搖欲墜的小團隊分崩離析,真不愧是精通人性的血狂獵人。
就當亞修想遠離這群二五仔的時候,朗拿平靜說道:“我們沒有芯片,終究是得想辦法離開血月。除非杰拉德愿意為我們讓路,否則出賣亞修并沒有任何收益——就算我們有三天逃跑時間,但血月已經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
亞修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你們看看朗拿說得多有道理,你們居然這么輕易就中了敵人的詭計,你們要向朗拿學習——”
“但如果真的找不到任何可以利用的空隙,也只能將亞修交出去換取喘息的時間了。”朗拿繼續說道:“死一個總好過死五個。”
伊古拉勾住亞修的脖子:“謝謝你亞修,沒想到你愿意犧牲小我保護大家——你會滿足我的愿望吧?嗯?”
亞修垮起了批臉,但戴著口罩誰都看不到。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雖然說伊古拉隨時會出賣他,但亞修也不得不承認,跟這四個人渣一起行動,確實是目前最合適的組隊方案。
畢竟他們至少有共同的目標,而且干壞事本就是人渣們的專業領域。如果是跟陌生隊友組隊,亞修此時除了祈禱奇跡誕生外也沒其他辦法了。
杰拉德等待片刻,沒看見有人主動站出來檢舉,心里也不意外,示意旁邊哥布林繼續發言。
基波特說道:“接下來牧師隊會為大家施展祝福奇跡,請以隊伍為單位進行排隊,血狂獵人負責保護牧師隊,并且在旁邊掃描你們的芯片信息。關于通道對面的異域情報已經群發到這處營地的所有人,請及時閱讀。”
亞修五人也假裝喚出光幕——沒有芯片,他們根本收不到群發的垃圾信息,只能做個樣子。
這個時候牧師隊來到高臺前,他們都有些許狼犬特征,幾乎人人都有一條蓬松的大尾巴,亞修忍不住轉頭看了看朗拿,朗拿沉默地指了指頭上高懸的血月。
跟蒙受血月神恩的月影族不一樣,朗拿只有在陰影里才能變身,平時也不會顯露任何月影特征。他跟其他月影族的差別就像是吃飯活著和吃屎活著那么大,難怪他會被當成異端扔進碎湖等死。
冒險者們開始排隊接受祝福,于是亞修便看見新時代的祝福儀式——五位牧師讓冒險者伸出右臂,找到血管,然后用鋼鐵針管一針打進去。
可兒助祭拿出一個播音機,按下按鈕,營地里便回響著一陣陣神圣的禱音。很快冒險者身上發生變化,流離的月光如同輕煙,幻化成一層層紗衣披在冒險者身上。
“喔哦哦哦哦哦!”
“力量涌上來了!”
“贊美血月!”
“淦!”亞修忍不住吐槽道:“這不就是打針注射和音樂催眠嗎?”
“祝福一直都是這樣的啊。”羅納德在旁邊說道:“牧師們事先做好祝福藥劑,需要用的時候直接注射外加聆聽圣樂,就能激活藥劑里的奇跡效果。雖然效果比不上牧師親自施法,但勝在快捷、方便、甚至可以隨身攜帶,戰區里也可以兌換到牧師制造的祝福藥劑,外面基本是買不到的。”
看得出來冒險者們以前也沒有嘗試過這樣的高級貨,爽的他們都恨不得拋頭顱灑熱血好發泄身體的力量,看得亞修都懷疑藥劑里是不是月亮糖成分…或者是反過來,月亮糖里有祝福藥劑的成分?
但這個祝福對于亞修五人,簡直不亞于噩耗——因為受祝福過的冒險者,身上都會有一層薄薄的赤紅紗衣,十分顯眼。
也就是說,有沒有受祝福可以一眼就看出來,他們想偷偷摸摸混過去都不行。到時候全場都有祝福之光,就他們五個沒有,這跟自首的唯一區別在于他們頑抗到底符合加重情節。
他們排在隊伍中后方,牧師隊祝福時間不慢,最多十分鐘就輪到他們,他們必須盡快做出決定。
“不如打包吧。”
“還是先處理好再交出去,方能體現我們的誠意。”
“交給我吧,在處理尸體這方面我是專業的。”
看著伊古拉煞有其事地跟羅納德、哈維討論起來,亞修身體一陣顫抖:“我現在已經開始后悔為什么要帶你們這群人渣越獄了…”
“你在說什么啊,我們明明在討論拉拉肥的做法…”
“好了,別嚇唬亞修小可愛了。”朗拿看向哈維:“死靈術師,你能故技重施嗎?”
“能倒是能。”
哈維抬頭看了看夜空:“但監獄是特別建筑,所以才有很強的約束力。而這里連天花板都沒有,我能保證生效的禁制,只有「攻擊禁制」和「行動禁制」。”
“至于杰拉德,你們就別抱有什么奢望了。”死靈術師根本不敢直視獵人隊長,只敢用眼角余光迅速瞄一下:“先不提他的實力足以抗衡禁制,光是他的身份權限恐怕就高于‘芯片處理器’,處理器發出的任何禁制指令都無法在執法隊長身上生效。”
果然,哈維也是做好萬全準備才來闖這生死關卡,雖然毫無意義——這里對他們威脅最大的就是杰拉德,如果沒法用芯片處理器限制杰拉德這位考官,那他們這場越獄考試一樣無法及格。
亞修問道:“我們能不能引發混亂然后趁機闖過去?不是說虛境通道只能容納二翼及以下術力進入,杰拉德應該沒辦法追殺過來吧?”
“你可能對杰拉德的戰力有些誤解。”伊古拉攤攤手:“就連最惡劣的賭棍,也不敢賭一位三翼圣域術師會露出足以被我們這些低級術師利用的破綻…等等,杰拉德的首要目標是你,也就是說我們可以將你交出去吸引杰拉德注意力,然后趁機穿過通道,就有很大概率逃出生天了。”
亞修斜了他一眼:“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我是會拼命逃跑為你們爭取時間呢,還是束手就擒讓杰拉德騰出手抓捕你們幾個,大家一起死?”
“嘖,亞修你可真是一位清新的人渣啊。”
“謝謝夸獎,我會不好意思的。”
扯淡歸扯淡,但伊古拉的擔憂卻是無法回避的——杰拉德就像是一座大山,牢牢堵在他們的逃亡之路上。無論他們有多少花里胡哨的技巧,只要沒法對付杰拉德,一切都等于空談。
“我贊成伊古拉的方案。”朗拿忽然說了這么一句。
亞修驚訝地看著朗拿,沒想到這個濃眉大眼的光頭佬,最后還是屈服于求生欲望下,一言不合就叛變了。
可惡,把我之前的感動都還給我啊!
然而伊古拉眼睛一亮,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搭著亞修的肩膀說道:“確實,以目前的狀況,這已經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了。”
“亞修·希斯,我們必須將你交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