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微微一怔,旋即笑道:“這話不應該我問你嗎?”
“啊?”
“早在簽訂契約之前,你就想起我是亞修·希斯了吧?”
亞修說道:“但你還是簽了。”
“那,那是因為你是越獄的大惡人啊。”芙瑞雅揉了揉眼眶,回避亞修的注視:“我哪敢違背你啊,更別提還有送術靈這樣的好處。”
亞修噗嗤一聲笑了:“別忘了,那時候我拿著同情術靈呢,我能感受到你對我的好奇,以及…憐憫。”
芙瑞雅回憶起五天前的那個夜晚,她在簽名前停頓了一下,便看見旁邊那個男人臉上露出著急、猶豫、害怕等各種情緒,眼睛更是下意識瞄向陽臺,似乎準備好隨時闖入深邃的黑夜。
她那時候忽然想起毫無關聯的一幕——當初她只是隨便去寵物店逛逛的時候,剛好看見一只折耳貓在店里亂竄。那只折耳貓被工作人員抓住后,時而看向窗戶,時而看向芙瑞雅。
所以她就買下了小弦。
所以她就簽下了契約。
所以…
“我對你好,并不是出于同情,而是出于好感。”亞修說道:“作為第一個我在監獄外認識的人,你雖然有很多我無法理解的習慣,三觀也與我不盡相同,渾身上下都充滿著血月國度這片土地里的血腥味…”
“但你內心深處的善良,讓我感覺世界還是很美好的。”
“也是因為你,讓我不想就這樣冷眼旁觀。哪怕只有你一個,我也希望你能…得到足以治愈一生的幸福。”
芙瑞雅感覺臉在發燙,堂堂一個媚娃甚至羞澀起來:“你明明都要走了,還說什么呢…”
“又不是不能再見。”亞修說道:“雖然我大概率會離開血月國度,但我未來也可能會回來嘛。就算不會回來,你以后也會成為術師,我們有可能在虛境相遇——當然,最好不要是你在虛境見到我的術師傳承投影。”
“我們可是術師,不能不信奇跡。”
“那么…”
亞修站起來,摸了摸芙瑞雅和小弦的腦袋:“再見了,芙瑞雅,下次再見希望你已經成為心靈術師。再見了,小弦,希望你的病能徹底痊愈。”
芙瑞雅咬緊嘴唇看著他,“再見了,亞修,希望…希望你能做個好人。”
“你這話說的我現在是個壞人似的…”
隨著門合上的聲音,邪教首領的身影徹底淹沒在夜里。芙瑞雅揉了揉眼眶,將熒球和小弦放好,回到書桌上,拿起筆繼續做作業。
寫著寫著,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落到紙張上,打濕了視線,模糊了字跡。
她伏在桌上,肩膀輕輕聳動,無聲地啜泣起來。
“我很驚訝,他居然沒帶她走。”
劍姬坐在亞修剛才的座位上,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哭泣的芙瑞雅,說道:“明明越獄過程都發生了那么多變化,但亞修居然還是遇見了‘惑心少女’。與其說這是巧合,我更愿意稱之為命運——‘惑心少女’永遠都是‘終末觀者’的追隨者。”
“不,跟命運巧合無關,這只是精密計算后的結果。”
觀者挨著陽臺的欄桿,看著遠處潛入夜幕的亞修,平靜說道:“這里是最接近凱蒙綜合大學的公寓,芙瑞雅的房間那時候是三樓唯一一間沒有亮燈的地方,亞修的選擇是必然。”
“必然么?”劍姬臉蛋斜往上揚,“那‘惑心少女’的追隨是偶然?”
觀者點點頭:“我當時逃獄后連術師都不是,有芙瑞雅的幫助可以免卻很多麻煩,利用她毫無疑問是性價比最高的選擇。對于現在已經成為二翼術師的亞修,芙瑞雅只會成為他的累贅,自然沒必要帶走。”
“這還是我頭一次想為亞修抱不平。”劍姬怒極反笑:“你竟然用你那骯臟的思維模式去揣測玷污亞修的一片好意?”
“他或許是一片好意,但他內心深處早已進行過許多考量。”觀者淡淡說道:“都一樣。”
“如果會‘都一樣’,那你我為什么會在這里?”劍姬冷聲道:“我們所渴望的,是‘不一樣’的奇跡。”
“…隨便你怎么說。“
“觀者,是不是我的錯覺,我感覺你今天興致好像不是很高嘛。換作其他時候,你早就用各種不以為恥的無聊段子來譏諷我了。”
劍姬看向芙瑞雅:“是因為你久違地遇到老屬下嗎?對你而言,你也好久沒見過她了吧?惑心少女是怎么死的來著,我只記得不是我殺的——”
觀者瞥了她一眼:“劍姬。”
“我忽然回憶起一個遙遠的傳聞。”劍姬恍若不覺,“惑心少女當初是為了愛慕你而追隨你,但你始終沒有滿足她,直到她死,她似乎都未能獲得你的恩寵。”
“就當做是滿足我的好奇心,說說你跟惑心少女的故事?”
觀者冷冷看著她,劍姬毫無畏懼跟他對峙。
直到芙瑞雅哭得呼吸不暢打了個嗝,觀者才冷冷說道:“你這是為你曾經的敵人抱不平?”
劍姬說道:“我是為遇到渣男的女人抱不平。”
沉默良久后,觀者才說道:“…你知道她的心靈系奇跡為什么能優先級這么高,范圍這么廣,影響這么深嗎?”
“因為她是媚娃?”
“因為她是禁欲的媚娃。“觀者淡淡說道:“媚娃禁欲后不僅能大幅提高心靈系的學習速度,還能令心靈系奇跡產生質變。這算不上秘毒,媚娃族群或許也有流傳,但很少媚娃能做到——必須存在一個媚娃癡心的對象,媚娃才能進入禁欲狀態,直至與對象水乳交融才能解除。”
“所以你就為了獲得惑心少女這個戰力,才一直那樣利用她?”
“我是為了她好。”
“血月極主創造的這個樂園,也是為了生活在里面的寵物好。”劍姬冷冷說道:“你讓我感到厭惡,觀者。”
“亞修未必是芙瑞雅的遺憾,但你曾經是惑心少女的災難。”
小弦走到觀者的腳旁,親昵地蹭了蹭觀者的長靴。
“這件事我回去后會告訴其他人,這下子我們總算有聯合起來的理由。跟你這種小喇叭在一起,怎么可能搞得好…”
劍姬說著說著,一轉頭發現觀者消失了。
折耳貓跳到書桌上,用力地拱入芙瑞雅懷里。
芙瑞雅茫然地抬起頭,看見折耳貓親昵地舔她臉上的淚水,頓時鼻子一酸,抱著折耳貓大聲哭出來了。
劍姬平靜地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上翹,露出嘲諷的笑容。
“事到如今才想彌補,這可真是…可悲啊。”
但她旋即自嘲地搖了搖頭:“我們一樣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