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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血月沒有,所以我們也不能有

  八年前,1660年,凱蒙市。

  在一個炎熱的夏日,費南雪開著小轎車來到下層區,來到這個他發誓再也不會踏足的糞坑。

  此時老市長龐克因為在虛境探索死亡,再加上年老體衰,準備辭職退休,費南雪便趁機聯合議員,賄賂文官,對市長位置勢在必得。他的林中畫廊也是這個時候創建,擁有對凱蒙市上層舉足輕重的影響力。

  在這個謀劃競選下一任市長的關鍵時刻,他卻放下了所有公務,推了所有會面,獨自一人開著平平無奇的小轎車,停在一條爛得會自己長出糞便的路邊,將車載冷氣開到最大,抽著煙斗,注視著街口的一間畫室。

  那是一間很尋常的食人魔畫室。

  這邊整條街都是食人魔畫室,所以到處都臭不可聞,對周邊房價有極大的扼殺作用。

  油畫是食人魔的獨特天賦,像食人魔這種平均教育水平只有胎教的低素質市民,他們自然不會挑戰生活難度,可以用天賦擺爛自然會爛到徹底扶不上墻。

  雖然說從業人員極多,但這一行業卻不內卷,反倒是供不應求,一副真正的‘食人魔油畫’可以說是供不應求。

  究其原因,便是因為食人魔在畫畫時偶爾會勾動虛境共鳴,在這種狀態下創作的油畫,會讓觀看者緩慢增長派系境界,相當于在虛境航行。

  不過‘食人魔油畫’是存在時間限制,大概60天內就會失去效果。因此食人魔油畫并非是藝術品,而是消耗品,還是可以對術師有效果的消耗品,自然是價值不菲。

  但前提是他們能勾動虛境共鳴,畫出真正的‘食人魔油畫’。如果無法勾動虛境共鳴,那單純是在生產垃圾。

  因此大多數食人魔畫師都會先在畫室里當學徒工作數月乃至數年,一邊打工一邊學習,直至他們畫出第一幅畫賺到第一桶金。至于學徒的工作內容,倒也不需要打掃衛生,畢竟食人魔就沒幾個喜歡干凈。

  若不是為了體面,費南雪也想扯爛這件緊得仿佛要勒死他的白色襯衣。

  隨著吐出一口煙圈,費南雪微微側頭,看見一個食人魔小伙在車旁路過。

  小伙穿著原本是白色但現在變成褐色的吊帶衫,套著全是破洞的短褲,一米九的身材在食人魔里算是矮子,但長相比較貼近標準種族,有一口猙獰但不丑陋的尖牙。

  他雙手提著兩個大大飯盒,這就是他作為學徒的職責:給畫師買飯。

  食人魔每隔兩小時就想進食,而且最愛吃熱乎乎的飯食,但他們懶得去餐廳,點外賣的話人工費貴得離譜——沒有外賣員愿意來食人魔街區,在這里遇害連保險公司都不賠的——因此雇傭一個食人魔學徒就成為最理想的選擇。

  反正也不用給錢,只需要管學徒飯就行。

  在看見這個小伙的瞬間,費南雪就愣住了。

  小伙也看著車里,仿佛在跟中年食人魔對視。

  不過小伙環視一周,確認周圍沒人后便歪嘴一笑,朝著車窗吐了一口又臭又渾濁的唾沫,然后放下飯盒對著車門撒尿,完事后還拿起小石頭往車身狠狠刮了幾下,那刺耳的聲音像刀子一樣穿透費南雪的耳膜。

  車窗和前面玻璃是雙面玻璃,外面看不見里面。

  看著小伙踩著炎熱的街道,吹著口哨提著飯盒走到畫室,剛進門似乎就被老板罵了一頓。他點頭哈腰露出討好的臉孔,然后暗暗朝其中一個飯盒吐口水,恭敬地走進去。

  整個過程里,費南雪一直沒動,手還保持著夾煙斗的姿勢。

  他視線追逐著小伙的背影,直至后者消失不見。

  最后,他開車回政務廳,將車報了公損。

  他沒買過那個小伙的一幅畫,也沒派任何人去幫助小伙,事實上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沒去見小伙。

  就連獲取小伙的最近情況,費南雪都是以‘提防食人魔惡性犯罪’的名義,委托狩罪廳調查十幾個食人魔,小伙正是其中之一。

  在費南雪與小伙只相隔著一面薄薄的車窗,但他卻不敢拉下車窗的時候,這位從底層崛起爬到凱蒙市權力之巔的男人,終于明白這個國度的病態可怖之處。

  八年后,1668年,碎湖血月審判現場。

  費南雪看著臉色發白的安德萊耶,說道:“你知道嗎,在絕大多數國度里,各種族都維持家庭這個基本單位…”

  肯門下意識說道:“那是因為他們落后。”

  “我沒興趣爭論家庭制度是落后還是先進,我只提出一點。”費南雪露出猙獰的笑容:“其他國度里也不是沒有統治種族,但他們的統治種族基本都可以自主繁衍,甚至因此誕生了皇室、貴族!”

  大家的臉色越來越白,被血月照得越來越紅。肯門近乎是在哀求:“所以他們階級固化,他們落后,血月國度才是最文明的國度——”

  “我們之所以禁止家庭的出現,是因為我們的統治種族無法自主繁衍,他們天生就是無家之人!”費南雪大聲咆哮道:“血圣換血,月影洗月,他們在改變種族后就失去繁衍能力,想要發展新子裔,就必須讓其他種族成員接受他們的改造!”

  “血月二族就像無法獨自生存的寄生蟲,他們汲取各種族的最優秀人才化為自己的成員,吸收各種族的營養壯大自身,從而奴役各種族千年!”

  “為什么我們不能有家庭?因為血圣月影摒棄了血緣這個羈絆,所以我們也不許有!這樣,我們就不能因為家庭、愛情、親情這些羈絆而組成一個整體。”

  “為什么強調種族人權自由?因為血圣月影是無性別無種族無年齡的怪物,他們幾乎是一個天然的整體,而且我們卻會因為種族、性別、年齡、學歷等原因內訌!他們故意挑動不同種族,不同性別,不同年齡,不同年齡的人互相爭斗!這樣,我們就不能因為擁有共同的利益而組成一個集體。”

  “《種族人權法案》在我們每個人周圍豎起了高高的厚障壁,《血緣禁止法》阻止我們對這層障壁的任何破壞。從此以后,我們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只能獨自面對研究所和教會這兩個龐然大物!”

  費南雪抬起被鎖鏈壓著的左手,指著監獄。

  “我們跟那群死刑犯有任何區別嗎?沒有。”食人魔冷聲道:“死刑犯為監獄榨干價值,我們被血月榨干價值;死刑犯被芯片控制言行,而我們被思想控制一生!”

  “在血月國度里,我們從出生到死亡只有兩條路可走:成為血圣月影,或者成為血圣月影的食糧。”

  “血月,是披著文明外衣的野獸,是最為野蠻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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