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修拿起蓋在臉上的毛巾,用手支著身子坐起來。
他第一反應是先摸了摸脖子,沒摸到任何傷痕。
“奇怪,你居然沒拿我當實驗材料做手術。”
“做完了啊。”
坐在床尾的醫療師222頭也不抬,低頭看著手上的書,烏鴉鳥嘴一抖一抖的。
“已經做完了,手術很成功,你已經是帥哥了。”
“什么!”
亞修趕緊找鏡子照照,然而周圍都沒鏡子。醫療師噗嗤一笑:“假的,其實是修補喉嚨太簡單了,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所以我順便又給你做了幾個小手術,沒有大整,做完你都沒醒。”
亞修松了口氣。
“那你給我做了什么手術?”
“開眼角的達菲術式,調整眉骨的愛博術式,調整下巴的洛乍術式,將眼睫毛變成天然翹的艾拉斯術式,將…”
亞修越聽越懵逼。
“那我跟之前的我還有幾分相似?”
“應該很像吧,反正都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一張嘴。”
“這叫做‘沒有大整’?那大整是不是要把我腦袋都換了?”
“也不至于,換腦袋還是比較危險的。”醫療師比劃了一下:“術師里比較流行的大手術,頂多把你五官都換了,譬如眼睛換成迅鷹的眼睛,牙齒換成變形鯊的牙齒,鼻子換成牙狼的鼻子,耳朵換成蝠魔的耳朵…換四肢換內臟也不少見,最近機械義肢是非常熱門的改造方向。”
好家伙,原來術師已經點了生物殖裝改造的科技樹了嗎?
怪不得亞修在監獄里看到一個兔子耳朵野豬獠牙的復合人,他那時候還心想兔子跟野豬都能跨越物種隔閡雜交?
原來不是野獸玩的野,是術師玩的野。
亞修好奇看向醫療師:“那你進行過這樣的大整嗎?”
醫療師猶豫了一下:“算是有吧。”
“哦~”亞修盯著醫療師的烏鴉面具,“原來如此…”
醫療師哪能不知道亞修想什么,叉著腰說道:“我可不像你長得這么丑,我的臉一直都很完美,不需要換。”
“哦,你換的不是臉啊。”亞修掃視醫療師的身軀,可惜醫療師都穿著寬厚的衣袍,看不出什么輪廓痕跡。
“你看什么?”
“我在看你的手指會不會伸出一把十字螺絲頭。”
“沒有螺絲頭,只要挖耳勺,你要不要試試看?”
“要。”
“不跟你扯了,喏。”
醫療師從錢袋里掏了十枚白銀幣放在床頭,揮了揮手。
亞修指了指這堆白銀幣:“為什么?”
“不是說好了嗎,你讓我做手術,我給你錢。我練習了十個術式,給你十枚白銀幣,很合理。”
“不,我想問的是,之前不是用黃金幣付費的嗎?”
“我回去問了一下其他醫療師,他們找人練習術式都是不給錢,頂多就是給白銀幣,根本沒人給黃金幣的!”
“你這人就是沒主見,做人千萬不能人云亦云,要堅定自己的想法,不然別人吃屎難道你也吃屎嗎?”
“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其實心里還是不想給錢的,我不能再受你的蠱惑了——”
“但偶爾聽聽別人的建議也是良好的品質。”亞修趕緊白銀幣收起來。
醫療師看得想笑,但很快就止住笑意,“你這次可以說是真的出名了,你是凱蒙市歷史上唯一一個在血月審判里受傷但活下來的罪人。”
“唯一一個?以前沒死刑犯在審判里被誤傷嗎?”
“有,但他們都救不回來,直接被行刑者撕碎了。像你這種被其他死刑犯殺死,但傷口淺得不救回來就等同于觸犯生命救助法的例子,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亞修仍然沒法習慣這個世界對傷口的分類,他腦袋都差點掉下來的傷勢,居然被視為貼一下創口貼就能治愈的小傷。
“出去后記得想辦法多賺點貢獻度,別被選中參加下一次血月審判。下一次可沒有精靈擋在你前面了。”
亞修好奇看向醫療師,“這么關心我?治療我治療出感情了?”
“你幾乎每天都要來一遍治療室,如果監獄再多幾個像你這樣的模范犯人,我可能再辛苦一兩個月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醫療師聳聳肩:“托你的福,我不少術式都練得很嫻熟了。”
“你離開的時候能不能帶我一起走,最多我答應給你做三年實驗素材了,是不是很劃算?”
“可以啊。”
“真的?”
“如果你愿意被我裝在三個不同的箱子里帶走,我沒什么問題,監獄也愿意放行。”
亞修咂咂嘴巴:“帶出去后能拼回去嗎?”
“如果我是四翼傳奇術師,應該可以做到,甚至可以順便給你裝點插件。”
“那你是嗎?”
“我是的話就不會有時間跟你聊這種屁話了。”
醫療師叉著雙手:“而且你居然還想著越獄,嘖嘖嘖,都經歷了一次血月審判,你還沒放棄這么幼稚的想法嗎?”
“大好青年,誰不晚晚想著怎么越獄?而且都親眼看了一遍血月審判,誰還能在這里待的下去?”亞修握緊拳頭:“這獄,我越定了!”
“加油,越獄時記得注意安全,最好保持尸體完整哦。”
亞修湊到醫療師面前:“你有沒有什么越獄的好想法?”
醫療師用鳥嘴瞪著他:“你別以為我把你整帥了一點就不會舉報你。”
“別這么緊張嘛,你都把我搞成這樣了,現在就當做是完事后的聊天時間。”亞修一臉不在乎:“就當做一個解密游戲,假如你被誣陷關進這座碎湖監獄,你會打算怎么越獄?”
“但我又不會被誣陷。”
“為什么能這么肯定?”
“因為有記憶師啊,記憶師一查我的記憶就知道我是清白無辜的。”
亞修也想起這茬,忍不住問道:“你不覺得這很…不好嗎?”
醫療師有些奇怪:“什么不好?”
“就是被人搜索記憶,你不覺得記憶是很重要的隱私,不應該被人搜查嗎?”
“你還說自己是無辜的,你這不就是自由恐怖主義嗎?”
“啊?”
“只有心懷惡念圖謀不軌的恐怖主義者才會希望取消記憶審查制度,甚至還有更離譜的訴求,譬如解除奇跡芯片的綁定,賦予孕婦自主墮胎權,甚至公開生育配對記錄…你看起來怎么好像很緊張?”
亞修咽了一口唾沫:“孕婦不能墮胎的嗎?”
“當然不是,如果檢查出胎兒有任何先天性疾病或者遺傳隱疾,就必須墮胎。”
“必須?”
“必須。”
“那如果胎兒沒病呢?”
“那就肯定要生下來。”
“不需要詢問孕婦意見?”
“為什么要詢問?”醫療師感覺很奇怪:“難道孕婦會拒絕嗎?每一次生育的生育補貼幾乎等同于中等職業的三年工資,根據種族不同上下浮動,如果你是術師甚至補貼更多,第一次生育加100%獎勵,在指導年齡生育再加50%獎勵。”
“除非是天資橫溢的女術師,一點時間都不想浪費,否則大多數女性都會在指導年齡進行第一次生育,至于有沒有第二次第三次就看個人的夜生活豐富程度了。反正也就是懷孕時期會有些麻煩,生了之后嬰兒就會送去撫養所,孕婦當天就能拿到應得的生育基金。”
亞修大受震撼,他忽然用奇怪的目光看了看醫療師:“那你呢?”
“我什么?”
“你…拿到生育基金了嗎?”
醫療師猶豫了一下:“我生不了。”
亞修連忙道歉:“對不起。”
醫療師擺擺手:“沒什么好道歉的,我又不缺那點錢。不過,你居然是支持孕婦擁有自主墮胎權的那一派嗎?那你在自由恐怖主義者里都算是比較激進的那個類型了。”
亞修擦了擦額頭冷汗:“這就算是激進嗎?”
醫療師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支持自主墮胎,就等于推動生育率降低,人類獸人這些種族也就罷了,精靈媚娃那些生育率一直上不去的種族最恨的就是這種言論,有一個提出這項提案的議員沒幾天就被爆出各種丑聞下臺。”
“支持取消記憶審查制度,就等于增加刑偵難度,給違法犯罪創造良好的土壤,只有想犯罪的人才會支持這種言論,連議員都不會提出這種嘩眾取寵的言論。”
“同樣,支持解除奇跡芯片綁定,就等同于支持摘下犯人脖子上的鐐銬,徒增犯人的抓捕難度,增加犯人繼續犯罪的可能…”
亞修問道:“但你們都有奇跡芯片,那你們不都是戴著鐐銬嗎?你們不怕嗎?”
“你這話,說得你好像不是我們一樣。”
醫療師奇怪地看了亞修一眼。
“而且我們又不違法犯罪,我們為什么要怕?只有破壞社會治安的犯罪者才會怕。”
很有道理,亞修完全沒法反駁。
他意識到,在血月國度里,醫療師這番認知就是大眾的認知,既然他們都認可這種社會監管制度,就說明這套做法是相對正確的。不正確的人,是監獄里的死刑犯,是亞修自己。
沒想到我一個上輩子是遵紀守法支持監管的納稅公民,穿越到這里居然變成了自由恐怖主義者…
“扯遠了,就當做你跟我一樣,被誣陷成四柱神邪教的首領,狩罪廳也不敢搜查你的記憶,你被關進了碎湖監獄,你會想怎么越獄?”
“你真的是被誣陷嗎…”
“游戲,就當做思維游戲!不過我聽說醫療師的思維邏輯能力都不太行,這個游戲對你來說是不是太難了?”
“你以為我會中你這么幼稚的話術?你當我是小孩子嗎!”醫療師別過頭,冷哼一聲:“但越獄的路不是很明顯嗎,也就是你才會意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