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國度,迦樂世,劍與玫瑰術師大學。
“…面對濁心怪,除非劍術師能第一時間刺穿它的腦干——斬飛腦袋沒用,只要濁心怪還有腦子就能發動攻擊——否則都會受到它的術靈‘狂亂’影響。在發現心情開始急躁時,劍術師就必須刺穿自己的大腿用痛覺保持清醒,讓小隊其他遠程術師擊殺濁心怪…“
階梯教室里只有老師侃侃而談的聲音,坐在窗邊的索妮婭看著外面天空的三顆耀星,溫暖的陽光鋪在草坪上行道上長椅上,世間萬物都在熠熠生輝。
“索妮婭!”英古莉特壓著聲音,“上課別走神。”
正在與現實光芒產生共鳴的索妮婭微微一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課,手環也在記錄筆記,就算我走神了…”
“這可是最重要的劍術導論!”英古莉特一臉嚴肅,“難道你以后不進深淵嗎?難道你不怕遇到危險嗎?有手環記錄筆記又怎樣?這是最重要的對敵知識課,在安全問題上再用心也不為過!”
“咳咳!”
教壇上的老師咳嗽兩聲,兩人連忙坐好認真聽講。
劍術導論并不是教假大空的理論,而是講述面對不同敵人,在不同環境下劍術師要做出的應對。之所以會有這門課程,便是因為它跟劍術師的未來就職方向息息相關。
劍術師毫無疑問是純粹的戰斗術師,不像水術師能轉治療術師,機械術師能轉造物術師。如果在太平盛世里,劍術師絕對會逐漸式微,甚至斷絕傳承都有可能。
繁星國度劍術興盛,便是因為世道并不安全,時刻受到深淵的威脅。
深淵不是一個固定的地方,而是一個隨機出現的怪物巢穴。說是隨機,但也有跡可循:它只會出現在人多的城市,或者說,術師越多的地方,就越容易出現深淵。
迦樂世作為繁星核心城市,自然也鎮壓了最大的深淵。
至今沒有學者能闡述深淵生成的原因,但深淵所帶來的威脅卻是必須要解決。深淵無法根絕,越是深處,怪物就越是強大,甚至會出現三翼圣域、四翼傳奇級別的深層怪物,但表層怪物也不好解決。
因為深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地形大變,術師們沒法在深淵構建營地,同時每隔一段時間深淵就會暴動,傳奇怪物也會跑到表層,因此在那段時間術師們必須退出深淵。
出于種種限制,因此‘定期清掃深淵’就成為非常重要的社會分工。除了少數人能成為貴族、公司的‘防暴顧問’,大多數劍術師都會跟其他術師組成小隊,定期到深淵冒險清掃怪物。
這并不是什么臟活,也算是一條非常不錯的出路,因為除了國家給予的‘剿滅金’外,深淵怪物掉落的各種戰利品都極具價值,有時候甚至能在深淵找到稀缺資源點。
不知多少貴族都是起源于深淵冒險隊,在深淵獲得奇遇的術師數不勝數。
但風險與收益成正比,深淵怪物幾乎都有術靈附體,戰力不遜色于術師。每一天不知道有多少術師死于深淵,甚至可能會全隊覆滅,成為深淵的養分。
所以英古莉特才對索妮婭的態度這么不滿:在劍術導論課上多聽一秒,以后在深淵遇到危險就多一分警惕!
但索妮婭剛剛吸收了一顆經驗寶珠,就像得到新玩具的孩子,心里正興奮著呢,全副心思都在印證光芒派系的知識。而且,她也不認為自己會去深淵冒險——以前還有點可能,但現在以她的天資,再加上觀者這個大腿,她按部就班都能成就三翼圣域,何必跟其他人一起去深淵打滾拼命?
劍術導論下課,接下來是劍術實戰,是劍術系學生之間的切磋課。在走去實戰館的時候,一路上都有學生在旁邊偷偷觀察索妮婭,議論不斷。
索妮婭對此并不意外,在特洛贊教授讓她略過一切程序轉進劍術系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學生們的焦點對象,日經話題。
但今天有點不一樣——因為除了索妮婭,學生們還觀察另外一邊的菲利克斯。
“看,就是她把西莉亞…”
“索妮婭估計很快也會被甩吧…”
“我一看她就知道她是那樣的人…”
雖然只是聽到零零碎碎的聲音,但索妮婭大概也知道發生什么事了——菲利克斯甩掉西莉亞的消息傳出去了,而作為最近出現在菲利克斯的女人,索妮婭無可避免成為眾人關注的中心。
不要給我惹麻煩啊…索妮婭現在只想著低調積累,不愿意被這種無聊事牽扯精力。
但女人是有很強的預言能力,特別在預測壞事這方面——在進入實戰館后,索妮婭發現許多不認識的人在場,而她唯一認識的那個,正是西莉亞學姐。
西莉亞此時正抹著眼淚,眼眶紅紅,再加上一身素雅,可謂是楚楚可憐,我見猶憐。雖然索妮婭自恃樣貌過人,但西莉亞有氣質、氛圍、淚妝加成,此時此刻索妮婭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戰勝她的。
“英古莉特,我要逃課。”
“嗯。”英古莉特也表示理解。
然而就當索妮婭想要退出實戰館時,一聲爆喝把天花板的塵都震下來了。
“菲利克斯,過來!”
一個身材高挑的黑發劍術師大聲喝道:“你敢愚弄我妹妹的感情,該不會不敢出現吧!?”
此話一出,眾人的目光頓時看向菲利克斯和索妮婭。菲利克斯倒是平靜,看來沒少遇過這種事,淡然踏入實戰館,而索妮婭經過一番內心掙扎后,也放棄逃跑的想法——她不能這樣一聲不吭灰溜溜地離開,離開代表懦弱,逃跑代表退讓。
在鄉下,懦弱和退讓只會讓你更容易被人欺負。
在大城市,也一樣。
鄉下的老鼠和城市的老鼠,在鼠目寸光方面并沒有本質的不同。
“洛廉,西莉亞,早上好。”菲利克斯朝他們點點頭,“等下要一起共進午餐嗎?”
“免了,我現在看著你這張臉就想吐。”面對伏斯洛達的少爺,黑發劍術師一點面子都不給:“拔劍吧,讓我看看伏斯洛達的骨氣。”
聽到此話,附近的學生紛紛竊竊私語起來,英古莉特也忍不住暗呼一聲:“居然是洛廉學長!”
在英古莉特的介紹下,索妮婭才知道這位洛廉學長也是風云人物,是三年級的劍術天才,雖然沒被特洛贊教授看上,但也成為某位黃金劍術師的研究學徒,在一年前就成為一翼白銀劍術師,是劍花大學競賽隊的一員!
雖然只是中等貴族家庭,但洛廉未來至少能成就二翼黃金,前途光明,自然不用尊敬區區一個伏斯洛達家族的少爺,靠自己本事吃飯的人就是硬氣。
洛廉和西莉亞并非親兄妹,兩人的父親是兄弟關系,再加上同校同級,因此他們平日關系很好,洛廉為了西莉亞出氣幾乎是應有之義。
不過菲利克斯并沒有應下,而是看向西莉亞:“學姐,這是你希望的嗎?”
旁人或許以為菲利克斯服軟了,但索妮婭知道他是真的疑惑——作為能一個月換四次女友的人,菲利克斯自然對女友沒有抱有感情,他以為其他女人也是在知道這個前提下接近他,所以一直以來他的浪蕩都沒發生什么事。
然而索妮婭注意到西莉亞看向菲利克斯的眼神,頓時明白一切。
本只是逢場作戲,但西莉亞動了真情。
只有動了真情,才能說明西莉亞此時為何這么不理智,既斬斷了自己跟菲利克斯的最后一絲可能,又做了無用的徒勞。
感情是最不可琢磨的東西,獵人也有踩進自己陷阱的時候。
女人總以為自己是對方最后一個,男人總以為自己是對方的第一個,陷進去的輸家總是會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
得不到西莉亞的回答,菲利克斯看向洛廉:“洛廉學長你的意思是…要打我一頓?”
“這里是實戰館,我們來一場實戰訓練吧。”洛廉冷笑道:“旁邊就是治療院,我也會盡量留力,不會讓伏斯洛達家族失去優秀子弟的。你該不會是不敢吧?”
“好,非常好,我怎么可能不敢,不就是一年級生跟三年級生切磋,剛成為術師沒幾天的劍術師跟成為術師一年多的學長實戰,我怎么可能害怕?”
菲利克斯露出一口白牙,句句都在指責洛廉以大欺小。他是貴族子弟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中這么無聊的激將法?
周圍的學生顯然也不認可實力懸殊的戰斗,這跟霸凌沒有任何區別。然而洛廉臉色如常,目光從菲利克斯轉移到索妮婭身上。
索妮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菲利克斯,我聽說你最近多了一個漂亮的‘好學妹’,你們兩個還在戰斗時召喚出術靈,想必感情‘不錯’,私交‘深厚’。”
洛廉故意咬字重音,譏諷說道:“我身為學長當然不會以大欺小,還會給你們以多欺少的機會——我既然是為西莉亞出氣的,光找你菲利克斯還不夠,讓你那位學妹也過來吧!”
“我一個人打你們兩個!”
雖然洛廉沒有說出來,但他幾乎每一句話都在透露出同一個潛臺詞:
我今天打得就是你們這對狗男女!
索妮婭現在的心情簡直是想錘爆觀者的頭——她一個潔身自好的圍觀群眾怎么就沾上這攤屎了呢?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來,就連菲利克斯也不例外。
索妮婭目光流轉,沒有走出去,站在英古莉特旁邊,露出疑惑的表情:“抱歉,洛廉學長,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雖然我跟菲利克斯一起跟特洛贊教授學習,但我們私下并沒有多少接觸。這是你們的私人恩怨,我沒有任何理由參與。”
因為洛廉說話難聽,所以就沖上去跟菲利克斯并肩作戰?
索妮婭已經不是小孩子,喜惡不是她做事的唯一原則。
她現在只想低調成長,對菲利克斯的友誼完全不感興趣,而且這也是她澄清的最好機會——要是真的跟菲利克斯迎戰洛廉,那簡直是坐實了‘狗男女’的嫌疑。
無論怎么想,抽身離開這場漩渦都是最明智的選擇。
洛廉也不再關注索妮婭,冷笑一聲:“看來菲利克斯你的魅力也不過如此嘛。”
“是你誤會了。”菲利克斯淡淡說道,解開劍袋拿出木劍,氣氛一觸即發。
就當索妮婭以為自己可以逃課的時候,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肩膀。
“這不合理——實力差距過大的戰斗,跟欺凌有什么區別?作為風紀委員,我可不能允許這種單方面碾壓的情況發生。”
一個英姿颯爽的橘發女劍士按著索妮婭的肩膀,推著她往前走。索妮婭轉過頭,只看見女劍士胸前別著她的工作證:「劍花風紀委員:蕾歐妮·維克特」。
“是蕾歐妮學姐!”
“她怎么會出現在學校?”
“是橘色舞者本人!”
橘發女劍士一路將索妮婭拉到場地中央,她的手就像虎鉗一樣,索妮婭根本沒法掙脫。
“菲利克斯學弟,索妮婭學妹,你們平時還是要多多交流啊。要是特洛贊教授知道你們兩個連互助互愛都做不到,肯定會很失望的。”
橘發女劍士看著索妮婭,滿臉笑意。
“洛廉固然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但你們可是特洛贊教授的研究學徒,他欺負你們就等于羞辱隱手劍圣,你們怎么可以忍得了這口氣?要知道菲利克斯現在不僅僅代表他自己,更代表他是特洛贊教授唯二的學徒,索妮婭學妹,你明白這個道理吧?”
索妮婭勉強點頭又搖頭,“但這是他們的私人恩怨…”
“當洛廉說出要挑戰你們兩個時,哪怕是為了維護隱手劍圣的名譽,你們也必須接受挑戰了。更何況,以二打一,勝算如此巨大,你們拒絕就顯得太懦弱了。”
“作為劍術師,就應該有一往無前的勇氣,以及用劍講道理的底氣!將敵人打服,你就是最有道理的!”
“索妮婭學妹,你覺得呢?”
在橘發女劍士搬出特洛贊教授的時候,索妮婭就知道這一戰逃不過去了。
無論特洛贊到底在不在乎,索妮婭都不敢賭。
特洛贊是她目前最大的靠山,任何影響特洛贊對她觀感的事她都不敢冒險,更別提現在幾百人看著,她不顧特洛贊教授顏面退縮的消息,十分鐘內就能傳遍劍花。
但她很厭惡這種感覺:被人操控,被人逼迫,被人算計,最后不得不參加一場自己不愿意參加的戰斗!
強烈的憋屈感和恥辱心在體內發酵,以至于索妮婭雙肩忍不住微微顫動。
但她可是孤身一人從鄉下跑到迦樂世的女孩,理智很快占據上風。
然而就在她壓下內心的不滿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需要我幫你嗎?我保證可以消除你內心的不爽。”
「要!」
“這可是你親口答應的哦,我先走了,別,怪,我。”
觀者在索妮婭背后走過,說完話便在空氣中消失。
下一秒,索妮婭看向橘發女劍士。
“索妮婭學妹,你現在的決定是——?”
“我拒絕!”索妮婭堅決地搖搖頭,“我絕不會摻和他們的私人恩怨,絕不會跟菲利克斯并肩作戰,絕不會跟洛廉學長戰斗!”
橘發女劍士微微挑眉:“但這樣的話…”
“但是!”
索妮婭看向橘發女劍士,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作為特洛贊教授的學徒,我無法忍受你在我面前兩番三次用特洛贊教授的名譽挑釁我,無法忍受你企圖煽動學生情緒質疑特洛贊教授的教學質量,更無法忍受你利用我們兩人的勝負去污蔑特洛贊教授的品德!”
“我沒有——”
“不用解釋了,正如你所說,將敵人打服,你就是最有道理的。所以——”
索妮婭解開劍袋,拿出木劍直指橘發女劍士。
“蕾歐妮·維克特,我要挑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