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怪我嗎?”中年女人問道。
“不怪,怪我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那會兒你老勸我去讀個函授,讀讀書,我都沒聽你的,結果到了現在這個年紀,我反而開始讀書、學習了,”羅萬涯說道。
中年女人掏出錢包來,從里面拿出一張卡:“以前你都躲著我,不敢來見我。這次光明正大的來,應該是真的看開了。老羅,21年,謝謝你。”
老羅摩挲著方向盤:“謝我干嘛,耽誤了你兩年時間,害你跟著我提心吊膽。”
女人將銀行卡放在賓利的中控臺上:“銀行卡是你名下的,這銀行卡里的錢,是你這些年偷偷打給我的錢,總共431萬。。我一直給你存著,就怕哪一天你又要跑路,急著用錢。現在看來,是不用我來幫你準備了,讓你喜歡的人給你備著吧。”
“行,”羅萬涯慢慢點頭:“還有什么要囑托的嗎?”
女人忽然說道:“老羅,一定要做你老了以后不會后悔的事,不要再混日子了。”
羅萬涯哭笑不得:“你趕緊上樓去吧,不然你老公該多想了。”
女人下車上樓了。
羅萬涯枯坐在車里很久,很多話他都沒有解釋。
女人誤會了一些事情。
不是他喜歡其他人了,他只是過來看一眼,最終還是覺得,自己最喜歡的人,
還是剛剛那個沒噴香水的,不會談情說愛的女人。
他以前總給別人說,
他跑路的時候,
老婆卷著錢跑了,
這樣就能讓他良心稍安。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年輕那會兒哪有什么錢可以被人卷走啊,
窮的叮當響,對方只不過是徹底失望了而已。
羅萬涯看著對方給的那張銀行卡,在車里坐了很久。
倒計時28:00:00。
某個高檔餐廳里。
羅萬涯問道:“昨天你說的那些話,
是什么意思,能具體講講嗎?”
女老師搖晃著手里的紅酒杯,笑著說道:“我是有點不理解,你為何心甘情愿的待在一個高中生手下?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規劃一個新的組織架構,
也可以在那邊給你當組織發展顧問。”
羅萬涯沉默了一會兒:“你是時間行者對嗎?”
女老師猶豫了一下:“是的。”
羅萬涯笑了笑,
擦擦嘴說道:“我會好好考慮你說的事情,
走吧,
我送你回家。”
說完他送女老師回家后便驅車離開,留下女老師獨自一人站在樓下,
看著汽車尾燈漸行漸遠。
回到別墅區里,
羅萬涯將車子停在院里,猶豫了十多分鐘,終于還是將女老師的聯系方式一并刪除。
羅萬涯兀自笑了一聲,似乎是在嘲笑著自己,又或是命運。
他打開車門下車,摘掉了箍著脖頸的領帶,
并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領帶是誰發明的呢,
太不舒服了。紅酒也沒勁,喝半天都喝不醉。”
別墅里放著歌,下班的暗樁們聚在一起喝著啤酒,吃著涼菜。
羅萬涯拿起桌上的一杯啤酒一飲而盡,然后又拿起不知道是誰的筷子,夾了好幾口。
有暗樁笑道:“老羅,你晚上不是去吃大餐了嗎,怎么還跟餓死鬼一樣。”
羅萬涯罵罵咧咧的說道:“現在的餐廳都跟騙錢的一樣,菜量小的跟喂貓似的,根本吃不飽。”
他知道,這是兩種生活方式,
而那種并不適合他。
午夜,
羅萬涯坐在書房里翻看著筆記,還是有些忍不住去回想那位女老師的風情。
纖細的腰肢和豐滿的臀,踩著黑色高跟鞋走路時就像是一只妖嬈的野貓。
羅萬涯撓了撓頭,繼續看知識點,等會兒還得上網課。
他買的網課很貴,一套課程就得好幾萬。
然而就在此時,慶塵推開了書房的門,找地方坐下,并笑著說道:“聽下面的兄弟說,你走桃花運了?”
羅萬涯哂笑道:“桃花劫。”
慶塵沒有過多的探聽八卦,只是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間好學起來了?”
羅萬涯思索著,很慎重的回答:“我這前半生,過的其實渾渾噩噩的,別人說賣VCD賺錢,我就去賣VCD,別人說賣BB機賺錢,我就去賣BB機,別人說干投資擔保好,我就去干投資擔保…其實一直就是為了賺錢,也沒什么目標。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除了有點錢,好像跟庸庸碌碌的蕓蕓眾生也沒什么區別。我前妻讓我做一些老了不會后悔的事,我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才能不后悔。”
慶塵笑道:“有錢不是好事嗎,我以前窮的時候,天天恨不得都低頭走路,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從地上撿一枚硬幣。有時候看到有殘疾人在路邊乞討,我看著他盆里的錢都在想,要不我干他一票吧。當然,我忍住了。”
羅萬涯笑了笑說道:“人家都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結果我都快五十歲了,腦子里還一大堆疑惑。自己這輩子該怎么過,也想不明白。”
慶塵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孔子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說的是敵人有三十個,才值得我站起來打他們,敵人有四十個,我也能打的他們明明白白,一點疑惑都沒有。”
羅萬涯陷入了沉默:“讓你這么一說,孔子怎么有點像道上大哥的意思了。”
“哈哈,”慶塵笑了起來:“其實我想四十不惑的意思是,就算遇到了什么不明白的事情,到了四十歲也不愿意去探究了。你現在突然好學起來,倒是讓我有些出乎意料,怎么,想換一種方式生活?”
羅萬涯若有所思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想,自己庸碌了大半輩子,到底做點什么才能讓自己以后不后悔。張清歡這個人雖然有點彪,但他說的有一句話很觸動我。過去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自己的生活好起來,但這種快樂是有限的。現在我們做的事情,是讓別人的生活好起來,這種快樂是很難有止境的。過去我也未必服你,喊你老板是因為,我這個人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該抱什么樣的大腿。”
羅萬涯:“但現在或許有些不一樣了,你現在要做的事情,確實是我以前從來沒想過的,我現在學習,也是覺得那個目標很適合我,總歸比我以前做的事情要好一些。當然,有一天你不再做這件事情了,我也會離開白晝,自己去做。”
慶塵笑了,羅萬涯這樣的江湖大哥,過去那些俯首帖耳的姿態,不過是他為了生存,已經精通人情世故的一種表現。
他對人情世故的精通,以至于有時候別人會真的以為他對慶塵死心塌地。
但那種在道上打拼了幾十年的人,怎么可能隨便對一個人忠誠?
慶塵笑道:“老羅,你現在不再假裝忠誠,多了幾分真誠,倒是有了一些少年氣。”
“半百的年紀了,哪來的少年氣,”羅萬涯感慨道:“只是一朝大夢初醒罷了。”
“那位女老師呢?”慶塵好奇道。
“刪了,”羅萬涯沒有過多解釋。
他這一輩子里見過許多野心家,也知道那些野心家是什么模樣。
他們會先以貼心的說客模樣出現,然后嘗試著左右你,并吞噬你的一切。
如果是以前,羅萬涯不介意與這位野心家再交流一下,但現在不一樣,他只恨自己在這條路上走的不夠快,所以必須輕裝簡行。
慶塵問:“你確定要繼續完成里世界的那份事業嗎?”
羅萬涯點點頭:“確定。”
慶塵問道:“你知不知道,家長會現在雖然還很隱蔽,但未來有一天,一定會遭到所有財團的猛烈打壓。他們會通緝你們、殘殺你們,將你們吊在貧民區里示眾,然后摧毀你們現在所做的一切。”
就像表世界先輩們遭遇的事情一樣,背叛、屠殺、刑訊、離間,財團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對待這個想要顛覆世界的組織。
必然會有人犧牲。
這一刻,慶塵與羅萬涯的交談也多了幾分真誠與坦然。
慶塵將那個可以預見到的血腥結果,剝開給羅萬涯看。
羅萬涯認真說道:“我能想到,我最近就在學那段歷史。不過,老板你既然知道會面臨財團打擊,為何還要做?一個終將被摧毀的事業,為何還要開始?”
慶塵說道:“我要埋下一些火種,讓那些貧民窟里的人見過光明,有一天總會不再忍受黑暗。”
“明白了。”
慶塵說道:“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希望你也和我一樣,或許從今天開始,我們才算是真正的同行者…我很好奇,你刪了那位女老師,不會覺得可惜嗎?”
“我還是去風情街吧,”羅萬涯笑道:“那里挺好的。”
慶塵無奈笑道:“這個隨你吧…現在我們被盯上了,我需要你配合整個白晝開始轉移,在危險來臨之前,離開這個地方。現在白晝太出名了,就像是一個靶子。”
清晨,劉德柱和南庚辰一起學校辦理轉學手續,江雪則帶著李彤雲和神宮寺真紀一起,去給小彤雲辦理轉學手續,以及江雪自己的工作關系轉移,她已經決定去新學校里教美術。
待到兩支隊伍出門后,慶塵也騎著電動車出門了,他們全都帶著藍牙耳機,看起來不像是去辦理轉學,更像是在執行一個任務。
江雪帶著李彤雲他們辦完手續后,來到洛城南昌路王府井,她給神宮寺真紀買了幾套新衣服,由于還在跟小彤雲賭氣的關系,什么都沒給她買。
中午,她們三人吃完飯,江雪帶著兩個小姑娘往商場運貨的后門走去。
那里早早等著一輛車,接上三人直奔鄭城。
藍牙耳機里,羅萬涯說道:“老板,A組順利。”
慶塵騎著電動車離開王府井,往洛城外國語學校駛去:“準備接應B組。”
他要白晝就這么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里,以免有人在他們前往鄭城的路上伏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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