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七章林氏的往事(三)
丞相大人與夫人青梅竹馬,少年夫妻,一路走來,自是情深義重。
無奈,世家婚姻不僅是兩個人的事,還是兩個家族的事。
丞相府的老太太屬意自家的侄女當兒媳,兒子卻不愿。
兩相僵持下,老夫人退了步,允許兒子娶心儀之人。
但丞相夫人出身世家,比老夫人的家世高。老夫人自覺拿捏不住這個兒媳,總是處處看不慣。
本想著兒媳婦生不出兒子來,再把自家侄女抬進府做平妻。
沒想到,丞相夫人賊爭氣。
三年抱倆,都是大兒子。
老夫人無話可說,竟走了那下作路子,給兒子下藥,把侄女送上了兒子的床。
事畢后,丞相大人怒極,當即就要把這個心思不正的表妹趕走,送到庵堂。
反正是她先心思不正的,也別怪他心狠。
能做到丞相的位子,他能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主兒?
還是老夫人以命攔著,丞相夫人又道,“算了,留在府里吧!給她一個地方,以后的事兒就別想了。”
以后的事兒,以后的什么事兒呢?
自然是丞相府的榮耀,丞相大人的寵愛。
有老夫人護著,自然是沒人敢給她灌避子湯。
沒想到,這個表妹的運氣還挺好,一次就中。
可惜,還是差了那么一點兒。
十月懷胎,生下一名女嬰。
不出意外,這就是她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
老夫人費盡心思,給她的侄女謀到了一個貴妾之位,給她兒子添了一個庶女。
自此以后,這母子之間的情分也剩的不多了。
與她關系生疏的,不只是那個她本身就不喜歡的兒媳婦,還有她試圖掌控的兒子。
那個庶女,就是林春寒,比林夕兒大了一歲。
“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她出生在初春的微冷時節,就得了這樣一個名字。
丞相府沒有其他庶女,但是丞相大人卻不會讓自己的嫡女和庶女去排行起名。
仿佛應了她的名字一般,她在丞相府的歲月,就似那初春時節的微冷天氣。
不是寒冬的冷冽,卻也沒有暮春的一絲溫暖。
父親不喜她,嫡母無視她。姨娘怨懟她,恨她不是兒子。祖母…祖母也沒有多疼愛她。
她就仿佛是被這個世界無視的人一般,沒有人對她釋放一絲主動的善意。
嫡母生的兩個哥哥不把她放在眼里,那個弟弟還時時提防著她,怕她欺負他的姐姐。
每一個人,或多或少,都對她有一絲厭惡。
只有林夕兒,并不討厭她,但她也不喜歡她。
那是真的,不放在眼里。
她便也最恨她。
說是恨,更確切一些,應該是嫉妒。
嫉妒林夕兒一出生就是嫡女的身份,父母疼愛,兄弟寵溺。
她什么都不用做,幸福就捧到了她的面前。
因此,她也不把她的存在當回事兒。
她若是來找她,她便與她聊幾句。她若是不來找她,她也把這個庶姐拋在腦后。
好在,她不是傻子,知道怎么做是對自己最合適的。
于是這些年,跟林夕兒都保持著不遠不近的姐妹關系。
“二妹妹,聽說你最近都在院子里悶著,是不是,是不是身子骨不舒坦啊?”
“沒有,還好。”在外人面前,林夕兒一直都是清冷的性子。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林春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林夕兒見了,便道:“大姐姐,有話不妨直說,何必吞吞吐吐?”
林春寒聽罷,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深吸一口氣,對林夕兒道:“好妹妹,我這也是道聽途說,你聽罷之后,就當聽了個響,千萬別往心里去。我也這為你好,不想你進了火坑,被蒙在鼓里。”
林夕兒聽到這里,已然知道,這是關于夏侯杰的,而且不是什么好話。可是,她就像是魔怔了一般,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去聽。
林春寒像是不忍一般,看了林夕兒一眼,道:“我昨日從外祖家回來,一路上聽說了不少閑話。那寧王殿下雖然風流瀟灑,慣愛美人。可是,他心中卻藏著一個誰也不知的心上人。以前他不表現出來,眾人也不知。直到,直到圣旨賜婚之后,他似乎是著急了。知道自己若是再不主動,心上人就跑了,才漸漸顯露出來。”
林春寒到這里,停了一瞬,像是故意在等林夕兒去詢問一般。
而林夕兒也果然不負她所望,甘愿往她的火坑跳。
“那個心上人是?”
“是太傅府的嫡次女,沈夢。”
“沈….夢….沈夢。”林夕兒把這個名字在唇邊呢喃了兩圈兒,漸漸把那股酸澀往下壓。
卻不想,那酸澀竟是從胸口一直蔓延到嘴邊,酸澀的她舌根都發苦。
林春寒走了,林夕兒身邊的貼身丫鬟對她道:“小姐,這大小姐的話聽聽就好,這里面有幾分真幾分假暫且不說,沒準兒是誤會呢!況且,到底是…到底,您是嫡女。”
嫡庶有別,她是女孩兒,難免嫉妒。
若說這里面,沒有林春寒使壞,貼身丫鬟可不信。
就是林夕兒自己,心里也清楚,林春寒的話不可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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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的眼前總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想那日花朝節,嬌美人與俊公子在一起談笑風生的畫面。
接下來的幾日,她依然讓值夜的在屋里睡。
但是窗外,似乎沒了那有節奏的響聲。
她沉寂幾天,決定出去上香,散散心。
林春寒得知她要出門,央求了她一起去。
這種小事,她向來不為難她,便也帶著了。
到了萬安寺,林夕兒去了求了一簽。
下下簽。
她心里咯噔一下。
貼身丫鬟勸她別去解簽了,不要當真。
她不聽,心里有個聲音告訴她一定要去解簽。
解簽的僧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堆云里霧里的話。
牡丹初綻惹人愛,離土漂泊半生游。若逢雨露化甘霖,清風徐來自盛開。
初時林夕兒不懂這是什么意思,直到她莫名其妙被賊人擄到了山腳下,才稍微明白。
在外十三年,想回不能依,若是沒有女兒四歲那年的轉折,她可能一輩子都要在那個山溝溝里,想出不得而出。
就算靠自己飛出了山溝溝,也未必能夠順利回到京城。
十三年了,可不就是小半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