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冰涼光滑的扶手,喬錦心悄無聲息的下樓,依舊光著腳。
一樓的餐桌早就已經收拾過了,空無一物,只是那幾支銀質的燭臺還明晃晃地放在桌面上,白色的燭淚滴到根部,堆積成了新的三角架的穩固形態,映照了周圍一圈小范圍的光亮,飄飄搖搖,瑩瑩滅滅。
在兩邊五色門的襯托返照下,居然會發綠色的光,夜半遠處看著,有些鬼火的意思,加上墻壁上掛著的一些,特殊奇怪的各種不知名動物的頭骨,屬實有些瘆人。
這些猙獰的頭骨原本還是沒有的,或許是怕嚇著參加晚宴的眾人,特意給收拾起來了,如今卻又再一次掛在了墻上。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嚇唬那些好奇心重的人。
喬錦心在這些動物頭骨之下,站定觀察了一會兒。
與其說是收藏藝術品,更像是資本家血腥原始積累的見證。
野性的征服。
喬錦心欣賞不來這種榮譽的勛章,這次她步入主題,那個遮遮掩掩的姊妹廳,才是她的目的地。
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按就開了,她打開一個細縫兒,側著身子鉆進去,再單身緩緩帶上了門。
幸好透明的單層玻璃,能允許不少月光透進來,柔和的采光,反而讓那些恐怖的人腳,不那么嚇人了。
她走近,一點點掀開那不及腳面的白布。
栩栩如生的石膏像讓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驚訝的不是這石膏精湛天成的高超技藝,而是扯下這白布,一瞬間同自己面對面,近在咫尺的那張雕刻的臉,跟自己的一模一樣。
她有些心神不寧,還是穩了穩心神,將所有林立的雕像上,從頭到腳蓋著的白布,一一掀開。
一顰一笑,喜怒哀樂,每個石膏像就是不同神態的自己,又不完全相同。
穿梭期間,也不難發現,這些雕像是從不同的角度,來刻畫的,幾乎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她感到自己身處一個鏡子搭建的迷宮里,有無數個自己。
每個自己都像是擁有了生命,虎視眈眈盯著她,任何一個隨時都能動起來,可以吞噬她,只是“她們”還在辛苦的偽裝著,維持表面的風平浪靜。
而“她們”身上穿的,跟喬錦心身上此時換上的新的真絲連衣裙,毫無二致。
她想象不出什么樣的刻刀,能把她身上衣服的垂感,都表現的淋漓盡致。
或許,“她們”根本就是人。
她被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嚇了一跳,尤其在聽到窗外嘩嘩,樹木枝葉,在突至的狂風中,瘋狂敲打屋墻,帶動整個屋身。玻璃框架晃動的時候,她緊緊了身上的衣服,慌忙轉身。
只是她剛到門口還差幾步,就聽到鞋底接觸地板的動靜。
難道被發現了?
她又慌忙跑回去,將那一塊塊白布又蓋回去,又發覺時間不夠,再偶一回頭,尤其是那透明帶有磨砂的玻璃門處,她已經能明顯地看到有一個人影,正手握那門把手,打開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她有些后悔剛才為什么不把門由內而外的反鎖,搞得現下如此被動。
只是光后悔,根本沒什么用了。
情急之下,她將自己藏身于這一片雕塑群里,白色的布由頭一蓋,假裝其中的一員。
只能寄希望于,開門進來的人,并不多做細致的比較。
她呼吸放緩,整個人一動不動。
偌大的廳里,安靜的出奇,除了漸漸變大的風雨聲,門前的響動,她能夠聽的一清二楚。
以為的開門進來的動靜卻根本沒有,那人只在門前呆了一會兒,就又離開了。
虛驚一場。
喬錦心豎起耳朵,又等了一陣之后,發覺徹底沒了聲響之后,大著膽子,扯下身上的白布,發絲凌亂。
外面除了偶爾有的幾道白色的閃電,照的雪亮,里面比之前更加暗。
她放松了神經,也沒有了繼續探索的精力,準備打道回府,明天做了充足的準備再繼續調查。
說實話,經過剛才的這個小插曲,她發覺自己現在的行為,的確草率了一些。
并且,還沒有跟小橘商量。
想到小橘,她有些擔心,加快了步伐,來到門前,習慣性地去按壓向下,拉拽那厚重的玻璃門,卻紋絲不動。
打不開了。
她心往下沉了一下,想來剛才駐足停留之人,沒有進來,而在門前搗鼓了那么久,竟然是給這扇大門上了鎖。
她早該想到的。
這下好了,出不去了。
她又大力強行晃動了幾下這扇大門,嘩拉嘩拉,發出的動靜不小,回蕩在整個一樓,她很快又覺得不妥,三更半夜,她一個人在這里,說不清楚。
那個可怕的杜如明,可不會愿意花寶貴的時間,聽她花言巧語的一堆牽強的解釋。
她環抱雙臂,緩緩蹲下,有些不知所措。她倒也不怕黑暗,只是這種不知道等待自己將會是什么的不確定的感覺,讓她難過。
黑暗里,她感覺從門縫里,一陣一陣的穿堂風,灌進她的裙底,腳底。
她往里縮了縮,意外碰到了角落里一個很不起眼的花盆。
她轉過身,又是那熟悉的株絲狀的植株。
整個廳里,或許只有這一個活物,還能默默陪伴著她。
這個地方,似乎每隔三兩步,到處都有這些“小可愛”的身影。
她決定把它連同那冰冷的瓷器花盆,一起捧起來,呵護在懷里。
她小心翼翼,雙膝跪地,伸手去捧起那花盆。
可惜這花盆,似乎是同那大理石的地板連在一起的。
她“咦”了一聲,嘗試轉動了一下,這下是轟隆隆的,白色的墻體開始晃動。
她下意識站起來,急急退后,白色墻體,緩緩移動,讓出了一個黑洞洞的入口。
喬錦心張望了一下,還是決定,摸黑下去,一探究竟。
對于她來說,困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還不如下去,或許能找到出口。
臺階是一直往下的,她摸著墻很快感受到了溫暖的光亮。
狹小的空間,有桌有床,擺著一堆工具,小刀小鏟,紅色的塑料桶里,渾濁的濕潤的泥土,并不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