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姑娘,坐吧!”
喬錦心一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見楊淑華翩然落座,才同樣坐下。
巧兒雖然很好奇這所謂楊姑娘的真實身份以及二人關系,但也不敢明目張膽的站在廳里偷聽,倒不如識相乖巧的自己出去,還能給喬大人落個好印象。
“你們聊,巧兒出去準備些茶水糕點。”
“嗯。”
喬錦心同意點點頭。
不過她一出門,沒過多久,便又小心翼翼折返,四下探頭探腦張望,查看環境情況,確定沒問題之后,便貓著腰,肆無忌憚偷聽起來。
目送巧兒出去拉上門之后,喬錦心才轉頭湊近,整個人都快要趴在了這小桌子之上,小聲溫和問楊淑華道。
“楊姑娘,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大人,”楊淑華同樣也湊上前來,輕聲細語,卻又萬分焦灼的回道。
“大人,您不是讓奴家密切注意李斯特及利物國動向么?”
“嗯。”
“不久前,琉島公館的山本松崎來找李斯特,一連幾日,都是一來便直接進了李斯特的辦公室,而且鬼鬼祟祟的,很是神秘,更不讓任何人靠近。奴家覺得事有蹊蹺,就多留了些心眼。”
“果然,昨日亥時,奴家偷偷再次潛入李斯特辦公室門前特意探聽,終于得到了些消息。
這山本松崎要聯手利物,以本國僧人失蹤為由,向咱們天朝施加壓力,借機二次發動戰事。”
“什么?!”
“這老禿驢,當初簽條約談判之時,眼神閃爍,獐頭鼠目的,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東西,現在看來果然是一肚子壞水的老畜生!”
這山本松崎也算是喬錦心“老朋友”了,談判之時,總是有意無意,意味深長的微笑猥瑣打量她之余。
那地中海的腦袋加上不滿一米六的身高,暗戳戳躲在其他幾國代表之后,背地里老是攛掇這個,攛掇那個,蔫壞兒,如今這又是要搞事情的節奏。
喬錦心說到情緒激動之處,霍地站起,一拳頭是重重砸在二人中間,原本用來放茶水的小桌子上,差點給砸出個凹坑。她最討厭這些躲在陰暗角落的小人。
巧兒在門前,聽得這“哐哐”砸桌面的動靜,更是好奇了,當然,喬錦心二人的談話,她是努力地伸長脖子去聽,奈何二人竊竊私語的分貝極其低,她當然也沒有小橘那樣,與生俱來的天賦耳力。
“啪”的一聲,巧兒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她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地奪路而逃,卻被人死死薅住了垂在耳后的長長秀發,隨后便是無情的向后拖曳,疼地她呲牙咧嘴。
又怕自己突然叫出聲來,只得一邊求生欲地伸手往后胡亂地去拍去抓那只,牢牢控制自己頭發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因為過于疼痛而發出聲音,驚動屋里面正在談話的二人。
輕輕松松拽著她的自不用多說,便又是小橘。
等把人拖的離了好遠,轉過了一處隱蔽假山之后,小橘才終于松了手。
巧兒這才得以脫身,摸了摸自己受苦受難的頭皮,“哎呦哎呀”地直叫喚。
小橘毫不留情,接下來寒光一閃,她那剛得的寶刀“嚓”地應聲出鞘,橫在巧兒胸前,興師問罪。
“說,聽到什么了?”
“什么也沒有呀。”
巧兒面上是一臉無辜,眨著人畜無害的大眼睛,心中是恨得牙癢癢,這一句沒聽著,又被這陰魂不散的碰上,再來壞她好事,既然如此,你便不要怪我手黑了。
“沒有?”
小橘嗤笑一聲。
“你當我傻么?人都快跟八爪魚一樣,整個貼在門框門架上了,能什么都沒聽著?”
“emmmm,其實也聽到一些,而且也跟你有關。”
巧兒突然改口承認,小橘有些狐疑地蹙額古怪看她。
“說我什么了?”
她還是沒戰勝的了好奇心,直接問出來。
“你湊過來點,我告訴你!”
巧兒向她招手,示意她上前。
“干嘛?”
小橘兇巴巴瞪了她一眼,僵持了一會兒,還是收了刀。緩緩走到巧兒跟前,雙手環抱著,將這刀護在懷里。
好機會!!
巧兒腦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距離,差不多夠她施藥,當下狂喜,心中冷笑一聲:哼哼,綠幽藤啊綠幽藤,你處處與我作對,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就別怪我趕盡殺絕了!
當下主意一定,她信心滿滿,長袖一揮,那漫天的藥粉便頃刻四散而出。
當然這也不是什么致死的毒藥,只是能叫人暈眩迷幻的迷魂藥,真正的劇毒之品,是她內衣襟中隨身攜帶的老怪物留下的化尸粉。
她心中打算的是,先將人迷暈了,再用這化尸粉直接化去,消失于無形,了無痕跡,神不知鬼不覺。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這小橘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兒,何況她有貓的屬性。五感極敏銳不說,動作反應也是常人所遠不能企及的。
巧兒剛抬頭的那0.01秒,她已經作出了相應的應對,抬手格擋,將其一推,往后一蹦,瞬時跳出去兩三丈遠。
一套動作是行云流水,眼花繚亂,也是讓巧兒意想不到。
巧兒意想不到的還遠不如此。
主要是人家小橘在自我防衛的同時,還順手將她那衣袖中的藥粉推向這邊,沒有一絲絲防備的她,被迎面而來,源源不斷的藥粉,淋得滿頭滿臉,最倒霉的是,鼻子口腔里也嗆進去不少。
沒想到這劇情走向,不僅跟自己腦海里預想的,偏離了很多。
還最終坑害了自己,巧兒憋著氣兒,白花花的小臉上寫滿了不甘,驚恐,不愿相信的怨恨,最后是認命的無奈,“嘎”地一聲,雙腿一蹬,“撲通”直直倒地。
“?”
小橘從不遠處走近,捏著鼻子,撣了撣空氣中尚在懸浮的不明顆粒。
略微俯身皺眉查看情況。
“什么意思?苦肉計?
小橘被這一波操作徹底搞懵了。
“欸,誒?”
她謹慎用腳踢了踢,毫無反應。
“你又在搞什么鬼?”
地上的人依舊跟死豬一樣,全無反應。
她忍不住蹲身用兩指頭摸在脖子大動脈處。
人沒事。
她繼續大力拍了拍其臉,還是不醒。
真是麻煩!
當然她也不可能就這么讓巧兒躺在這冰冷的草地上不管,不然這到時候喬錦心問起來,她完全說不清楚。
想到這兒,她搖頭嘆氣著,將其一把抗起,如同扛貨物一般一把將人擱在肩頭,抱著其雙腿,一步步往回走。
真是造了孽了。
屋內,喬錦心與楊淑華談的差不多了。
楊淑華將所有近來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事無巨細,有的沒的都同喬錦心說了一遍。
喬錦心的眉頭越皺越深,也在心中試圖從這些表面平平無奇的日常之中,找到線索,再一一串聯起來,得出結論。
她慢慢起身,背手在屋子里焦急的走來走去的溜達。
突然她靈光一現,三兩步跑進會客廳內室,里面又是個小小的辦公書房。
她翻箱倒柜,終于從抽屜中找到一份紙張泛黃的疊好的一份東西。
仔細小心著將其慢慢展開。
楊淑華本立在門口,瞧著她焦急的翻找,此時也過來幫忙拿著一頭,好讓喬錦心耐心的將其完全展開。
很快地,一副碩大的手繪地圖,便呈現在二人面前,這每座建筑,每條街道,河流,水道,山脈,都詳詳細細,標注精確,栩栩如生地展現在二人面前。
這便是京地的整個地形圖。
楊淑華震撼于這幅地圖的精細。
“一個朋友送的,說是為了讓我足不出戶,好好熟悉熟悉京地的風貌。”
這地圖便是她剛回國那一陣,某日佟懷信送給她的特殊大禮,只她從與八國談判到無名村瘟疫,再到宮闈之亂,還沒來得及打開細看。
現如今是終于有機會,近距離欣賞,越是拿著放大鏡好好一寸寸的觀摩,她越能體會佟懷信一個人繪制此圖的匠心獨運,還有他為此付出的心血之大。
“你看這里!”
喬錦心拉著楊淑華過來,用這放大鏡放大一個不起眼的小三角建筑。
“華盛德紗廠。”
“這里離你說的那個琉島國道館最近,而且里頭工人也多,很容易成為山本他們鬧事的目標。”
“嗯嗯,很有可能!”
楊淑華也點點頭,補充說道。
“奴家記得好像在李斯特用利物語通電話之時,隱約聽到什么華盛的,估計就是說的這個紗廠。”
“好,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出發,一定要趕在山本老賊一伙人,他們搞事情之前,制止他們,絕不能讓他們找到借口,再讓京地生靈涂炭!”
“大人,奴家就不同去了!”
楊淑華面露難色,推辭著。
“怎么了?”
“奴家出來這么久了,再不回去,讓李斯特發現了,會懷疑的。”
“可是,你現在就這樣回去危險重重啊,這山本老賊疑心極重,詭計多端,此番回去兇多吉少。”
喬錦心勸她。
“大人不必為奴家擔心!”
楊淑華固執如我。
“大人忘了,當初來胡同找奴家的初衷了?”
喬錦心看著她那雙剪瞳春水的多情眸子,沉默了。
“放心吧大人,李斯特對奴家還有情,不會把奴家怎么樣的。”
她淡然一笑。
喬錦心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那句殘忍的話。
或許她自己也清楚。
這在煙花柳巷的情愛,哪真的那么能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