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兒去?”
重重疊疊的帳幔之后,人影閃動,小橘腳步身法更快,抓老鼠的手法,直接揪住那人衣領,提溜著來到殿前。
幾人定睛一看,便是那鬼祟的柳夢璃。
喬錦心嗤笑一聲,冷聲道。
“又是你?”
“這么神色匆匆的要離開,是趕著要給誰報信兒?”
柳夢璃頭一折,并不答話,沉默以對。
“小橘,把他捆咯,今晚的事兒不能泄露出去!”
“嗯。”
小橘點頭答應。將人隨意扔在地上,又抬手,衣袖中的銀絲再次出動,如長了眼睛般很快將柳夢璃纏繞捆住,動彈不得。
最后是喬錦心,隨意撕扯掉一塊掛布,塞在他嘴中,便不再管了。
許是藥效散了,許是親情的力量,皇太后漸漸恢復了一些原本的清醒,那只無處安放的手,看著抱著自己雙腿痛哭的佟懷信,在空中停留了良久,才終于如釋重負的,慢慢落在佟懷信頭頂之上。
感受到了一陣溫熱的佟懷信抬頭,見神情復雜的皇太后,略帶愧疚又略帶憐愛的望著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咯咯的,半天才磕磕巴巴叫了他一聲:“小,小,豆子。”
他有些激動,情緒再一次決堤,只是不敢再喊出聲“娘。”
眼淚咸咸濕濕,滑進嘴里都是苦澀。
“微臣喬銘給老佛爺請安。”
確認皇太后恢復了神智,喬錦心隨即行禮,表明身份。
“微臣救駕來遲,請老佛爺恕罪!”
這回喬錦心行的是伏地叩頭的大禮,畢竟這一遭,她雖救駕有功,可她也是這皇家秘辛的知情者,若不表現出絕對的忠心耿耿,難保日后這皇太后不想起來,尋出錯兒來要滅口。
“喬大人平身吧!”
皇太后這才注意到身后不遠處的喬錦心,微微一愣,也沒再多說什么。
語氣聽著,明顯蒼老疲憊了不少,說話待人也不似從前那樣苛刻尖銳,高高在上,倒是相當平和。
“謝老佛爺!”
喬錦心站起身,低頭含胸垂手立在一側。
皇太后掃了一眼地上的柳夢璃,恢復了作為皇太后的威儀,直接道:“將這擾亂宮闈的賊子交宗人府,三司匯審,一定要揪出背后指使之人!”
“老佛爺,微臣所料不差的話,他應該是祿親王的人,現如今整個宮里都被祿親王把持著,連皇上也被囚了。”
“豈有此理,真是反了天了!他祿親王平時里,在哀家面前畏畏縮縮唯唯諾諾的,沒想到竟然還有霍亂朝綱的野心,真是小看他了!”
皇太后盛怒,可此時也是有些無奈,孤立無援的她,不過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婦人,一無是處。
一籌莫展之際,忽聽殿外有人高呼著“走水了!”
幾人慌忙跑了出去,不遠處火光沖天,看方向是小皇帝的寢宮。
“不好,皇上出事了!”
幾人大驚,連忙往火光之處趕去。此時宮中已經亂作一團,宮女太監們手忙腳亂的,打水的打水,救火的救火,火光照耀中,均是一片哭嚎著“皇上,皇上啊!”
回應的只是噼里啪啦,越燒越旺的房梁倒塌的哄然之聲,伴著眾人的一陣陣驚呼。
同喬錦心一起,剛剛趕到現場的皇太后,見到這熊熊燃燒中的斷壁殘垣,一時之間無法相信,立時是呆在當場。
一眾太監宮女跪倒一片,哭喪似的,嚎啕大哭,捶胸頓地,不知所措。
“撻撻撻撻。”
一隊人馬整齊劃一的步調,有力堅實,很快到皇太后身后不遠處停下。
隨后便是自動自覺,訓練有素迅速分為兩股,很快,人群最后一排,祿親王按劍從這其中走出來,大搖大擺,意氣風發,全身鐵衣銀甲,威風凜凜,出現在眾人面前。
“龍御歸天,皇帝駕崩!”
祿親王假意沉重的高呼一身,身后的軍士便跪倒一片。
他面上雖悲痛,實則心里美滋滋的,盤算著這小皇帝一死,省了他很多事兒,且皇太后又在他手上,要立誰還不是他祿親王一句話的事兒。
“妖言惑眾!一派胡言!”
火光之中,祿親王看著正怒氣沖沖指責自己的皇太后,先是稍有驚訝,原來她已經清醒了。
不過他很快便恢復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老妖婆沒想到啊,你福大命大,這么烈的藥都還能扛過來,果然這幾十年的靈丹妙藥沒有少吃啊!”
“李霖,你膽子不小哇,敢帶兵入宮,是要謀反么?”
皇太后叱責一句。
祿親王不以為意,他現在正占上風,勢頭正盛,大手一揮,吩咐道。
“來人吶,把她給本王抓起來,關到冷宮里,好生看管!本王還要她草擬這立新帝的懿旨呢。”
“做夢!”
皇太后啐了他一口,隨后便被兩名軍士強行拖走。
這祿親王又狐疑著,在喬錦心三人跟前轉了一圈,最后便也是手一揮,便又有幾名軍士上前,將三人押走,同樣是關在破敗的冷宮中。
宮中走水之事,被馬上封鎖了消息。
李興等人第二日酉時,依詔入宮。
一進宮闈,那朱紅的大門便馬上緩緩關上,幾名小太監前頭帶路,到一處有觀戲臺的庭院里集中。
回廊一寸地,均點著廊燈,卻晃晃悠悠并不算亮,同天上的殘月一樣,也算不得光源。
李興,王振二人先到,且相熟,故人自然要先聚在一起,說聊上兩句。
“老軍門,別來無恙啊。”
“客氣客氣。”
面上雖是尋常的客套,可竊竊私語的卻是另一番內容。
“這宮中氣氛不對。”
王振一雙精光的眼睛,瞅了四下里一眼,馬上又用喜氣洋洋的語氣,大聲繼續恭喜著李興,次子年前喜結良緣,這樣不痛不癢的事兒。
“嗯,宮女太監都神色慌張,應該是發生了什么大事。”
“王將軍小心行事,這次宮宴事有蹊蹺,怕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兒。”
“皇上出事了?”
“是啊是啊,犬子不爭氣,讓人騙去做生意賠了幾千兩,家門不幸啊!”
王振一聲驚呼,差點引得不遠處幾個守著的小太監的注意,幸虧是李興機智,親自爆料家丑以蓋過這聲驚呼。
心事重重而又腳步匆匆的和親王也到了,陸續到的幾個也都是和親王陣營的人,王振李興還有兩個幾朝老臣則遠遠站著,兩伙人并不做過多來往。
很快地,便有一群素衣的宮女拿著宮燈,續了照明,整個場地徹底亮了起來,眾人這才陸續落座,只待主座上的小皇帝到場。
然而。酒菜都備齊了,這小皇帝是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直到桌上所有人都已不耐煩,心中犯嘀咕之時,這主座之上,終于有人出現,并穩當落座。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那此時已穩操勝券的祿親王。
只見他一身白衣白帽,束的腰帶也是白的,明顯是戴的一身孝。
群臣定睛一看來人,頓時勃然大怒。尤其是年事最高的李興,吹胡子瞪眼,差點就把面前擺了膳的桌子給掀翻在地。
“大膽!皇上的御座豈是你這豎子能坐的,趕緊給我下來!”
說罷,李興不由分說,直接沖上前去,一把揪住祿親王胸前衣襟,怒不可遏的將他拉下座來。
祿親王被搞得有些狼狽,臉上顯出不悅,撥開李興鉗住自己的手,理了理衣領,并不理會,而是背手上前幾步,朗聲對在場所有人道。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
“今日,本是皇上與諸位大人的宮宴,只是不幸,昨夜宮內不慎走水,燒的正是皇上寢宮!”
“什么?!”
李興那雙牛眼瞪的更大了,完全不敢相信。
“皇上怎么了?”
他沖上前去,再次不給面子的揪住祿親王的衣襟,將其提起來,絲毫不顧及體統臉面。
“皇,皇上,龍,龍御歸天了!”
祿親王被揪的難受,對上李興那雙兇神惡煞的牛眼,有些犯怵。
“一派胡言!!”
李興才不管這祿親王皇親國戚的身份,隨意將人重重一摔。
巨大的慣性直接帶著祿親王砸向身后不遠處,一張擺滿膳食的木質小桌上,當場摔的是四分五裂。還好這坐在其后的王振,身手不凡,躲閃及時,否則也一定要遭了殃的。
“說,你把皇上藏哪兒了?嗯?”
這李興還不解氣,從高臺上跳下來,想再給這祿親王些顏色,此時王振也不甘示弱,還搶了先,一腳踏在祿親王胸口上,還要碾幾下,那原本白花花的孝服,各種汁水污漬,加上腳印,十分精彩。
知道這倆老家伙,雖年事已高,身體素質還不錯,只是這祿親王直到今日,親自受了這一摔和幾腳之后,才終于是領教了這兩個鶴發童顏的老頭,身體到底有多好。
“皇,皇上,真的,真的已經歸天了!”
祿親王被踩的,好不容易從胸腔里擠出些氣來,勉強說完這一句。
“撻撻撻撻!”
“唰,唰!”
祿親王親兵及時趕到,再次將手中長刀拔出來,將這宴席上一干人等,團團圍住。
王振同李興,背靠一起,警惕盯著四周雪亮的刀子。
到此時,被搞的十分狼狽的祿親王才得以起身,再振威風。
“李興,看不出來啊,真真是老當益壯,不減當年啊!”
“這么好的身手,卻還只是個軍門,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你若愿為新帝效力,本王許你個一等公做做,如何?”
“呸,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李興眼睛大,嗓門也大,聲如洪鐘,這憤怒一吼,地都恨不得要抖三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