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莫蘭地宮,內宮劃分十四宮區,正如石門上雕刻的那副陣圖一般。
中央區的日月宛若陰陽魚,相互交融。
而后十二星宿宛若繁星拱月,成太陽環狀,拱衛在中央區四周。
內宮十二區之外,便是帝宮龐大的外宮群。
內宮之中,子鼠行宮區中一宮殿上,兩男子坐而對弈。
一人神面彩衣,一人彩衣鬼面。
‘啪嗒’落子聲響。
鬼面人斬去神面人半臂江山。
神面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心平氣和的男子,垂眸落下一子,試圖挽回敗局。
“剛傳回來的消息,子鼠使,哦,不,是上代子鼠使,藺道成被斬于定安西門外。”
“猜猜,何人所斬?”
鬼面人摘了面上的面具,端起一邊的茶盞,品了一口后才道:“不管是何人,這位置騰出來了,你不滿意?”
神面使動作一僵,直接投子認輸。
“他死前沒下遺命,誰能接位子還不可知。”猶豫片刻,他又道:“生肖宴前,子鼠被斬,圣君、圣女都在關注此事,你說我…”
沈沉睨了一眼解伯紫,淡淡道:“你給藺道成出的那些注意,可有造成圣教的重大損失?”
“…這倒是沒。”
“那便是了,你怕什么?”
解伯紫:“…”
的確,他按照沈沉說的去做,讓藺道成在藺地順風順水。
只是,可是,先前他透露自己有意染指子鼠之位,沈沉幾個主意一出,藺道成就死了。
可怕的是,他事后把整件事從頭到尾過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找到紕漏。
看著就好像是藺道成自己把自己作死了一樣。
解伯紫再看面前跟他心平氣和對弈之人,不禁心生后怕。
早知這人妖孽至此,當初異世初遇之時,便當斬了他。
有這樣一個人待在自己手下,他就不禁背脊發涼。
解伯紫摘了自己面上的神面,“不若,這小子鼠之位讓與你坐?”
沈沉一聲輕笑。
“那到不必。”他把揉搓著一枚棋子,“我看上什么,自然會自己弄到手。”
解伯紫神色略僵。
沈沉玩味笑道:“十二生肖的位置我還不放在眼里,你把心吞回肚子離去吧。”
解伯紫:“…”
十二生肖之上唯有二圣,他是要當圣女的接班人,還是教主的?
這人太過邪性,他就是成了教主,他都不驚訝。
此時,窗外傳來鐘聲。
“生肖宴要開始了,走吧。”
今年的生肖宴并不熱鬧,至少高座之上的十一位生肖使,看起來心情并不美好。
圣女與教主之位尚且空著,生肖使已悉數入席。
左六,右五,右席首位空懸。
“唉!晦氣,這個時候死。”說話的是戴著半截亥豬面具胖墩墩的男子。
“想不到生肖使竟是藺國的那個藺道成。”辰龍使玩味道。
“藺人如何不能為圣徒了?”丑牛使道。
“什么人都可以入我圣教。
只是,我一想起藺吉道齊的親弟,是咱們自己人,這就感覺怪怪的。”
寅虎使道:“這都不是重要的問題,還是想想煉獄谷里的‘大麻煩’怎么辦吧。”
“煉獄谷除非圣徒,無人能出。呵,你擔心個屁。”申猴使砸吧一口小酒兒,笑的輕蔑。
“禁聲。”丑牛使面色一變,而后又共順道:“起身,恭迎二位圣者。”
兩位耄耋老者坐著駕輦,自中央宮殿被抬出。
十一生肖使跪地行禮,直至圣女與教主入席。
歲數大的人做事都慢吞吞的,但這二位卻是相反。
入席后,教主一揮袖,“繁文縟節免了。”
“傳子鼠座下全部神面使覲見。”
子鼠使座下神面就在宴會舉辦的大殿之外等候,不多時便被領上了宮殿。
高座尊位上的教主一頭銀絲披散。
到了他這個年紀,便是隨心所欲,不受任何拘束。
他披著七彩織錦袍,印堂滿是溝壑褶皺,眉眼殘留著一分年輕時的風采,
“最近,你們當中的誰,再給小成那孩子出謀劃策?”
一個問題,直接讓漫長寂靜。
高座上的十一位生肖使紛紛垂頭看了下來。
面具后一雙雙眸子戴著幽幽寒光。
誰都不是笨蛋,教主的這個問題,細細思量,便猜到一個可怕的事實。
居于上位者,誰也不喜歡下屬的目光盯著自己屁股下面的位子。
尤其是,下屬因為野心,企圖謀害自己的性命。
成為了生肖使,基本都可碾壓尋常三境修士。
他們沒有修士的靈威,如此目光之下,加上教主與圣女審度的目光。
“圣、圣主!是他!上使時常召見他!”說話的那位神面使指著身邊之人。
所有人都看向了這人指著的神面使。
此人身量高挑,微微低著頭。
“哦?他說的是真的么?”單手托腮的卯兔問道。
女子聲音甜美,就是讓人莫名渾身發寒。
解伯紫上前一步答話,“是。”
殿上一片寂靜。
尊位上的教主手指輕叩尊位的扶手,“這個名字我倒是聽子鼠提過。”
“你還有何話要說?”
解伯紫額角見汗。
藺道成私下里跟圣主說過自己?!
說過他什么?
會是好話?
他該不該把沈沉供出來?
這些問題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
最后,他摒棄單膝跪地,“…并無。”
卯兔使直接從高位上翻身躍下。
她就如狡兔一般,雙足輕輕點地,落在了解伯紫身后。
便見她抬起手掌,面上的卯兔面具多了幾分殘酷無情。
然而,這一巴掌落下,拍碎的卻不是解伯紫的頭顱。
先前高密,指認解伯紫的那名神面使,半個腦袋被這一巴掌拍沒了。
解伯紫濺了一身血。
卯兔使微微一歪腦袋,笑的甜美,“人家最討厭告密的人了”
圣主輕嘆一口氣,“卯兔,莫鬧,回去。”
高座之上有生肖使起身進諫,“圣主,此人坑害上代子鼠,不可用。”
圣主敲著扶手的手一頓,“這樣…不若再聽聽這位小友如何說。”
他輕輕叩擊了兩下尊位扶手,便見自圣主身后屏障走出一人。
此人帶著鬼面。
地上跪著的解伯紫眸子一縮。
竟然是沈沉?!
沈沉摘了面具,露出的短發令在座之人一片嘩然。
“先前聽子鼠說過,道齊君從玉康外的秘境入口去了異世。這位,可是異世之人?”
說話的人面戴丑牛面具。
圣主輕聲道:“小友,我座下子鼠使死了。你可知?”
沈沉側頭,“知道。”
“他是個習慣隱忍的孩子,這次自暴身份也好,死于定安也罷,這些行為都不像他那個性子能做出的事。”
“小友,你以為呢?”
沈沉對上老者睿智卻略顯混沌的眸子,開口道:“我那邊有一種怪鳥。從不鳴叫,從不飛翔。圣主可知這種鳥為何如此?”
“此鳥名鵬,一聲不鳴,一生不飛,只為需要的時候可以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我想子鼠使便是這種‘鵬鳥’。他回定安為的是尋仇。
即使如此,他的行徑便合理了。
至于我出給他的主意。
請問圣主,可覺何處有損圣教之處?亦或是圣主覺得有哪里不妥?”
殿上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