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開始每日到羊肉巷‘晨昏定省’。
早上給解大小姐‘請個安’。
從大小姐這里取出裝好了‘貨’的玉匣。
離了羊肉巷便直奔東邊的集市。
再從東市出來的時候,莫說旁人,就是親娘都不一定能認出摘星。
如此改頭換面后,摘星再一溜兒小跑。
自外城東繞道外城南區的住宅區,最后直奔黑市的十品軒。
他一天一個樣兒,愣是沒讓店伙計看出什么端倪。
只跟店主抱怨兩句,說最近店里來了很多生客。
全是光看不買的。
店老板一想:
各地護送天辰玉前往七大地首府的時候要到了。
彭城居中,南來北往的,大多都要路過這里。
每年這個時候,這彭城也是最熱鬧的。
這店里多上一些生客,倒是正常的事兒。
兩人說話的功夫,就又有新客上門。
店伙計出去招待,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進來后一臉晦氣,“又是個只看不買的。”
老板心里也是有點疑慮,便順嘴問了句:“生面孔?”
“是個姑娘,聽口音像是北川河東邊熊地上的人。”
“噢…”
店老板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轉而去正堂請宮石師出來。
“眼看著也到了咱們給城主府上貢的日子,您受累,給掌掌眼。”
胖乎乎的宮石師背著手走過來,只掃了一眼。
怎么感覺有點不對勁兒?
他隨手拿起一塊兒先前看好的,又細細打量起來。
這么一細瞧,又好像沒什么不對勁兒的地方。
宮石師多了個心眼,對一旁的店伙計道:“你去拿秤跟賬簿來。”
“好嘞~”
跑堂的就是腿腳利索,‘蹬蹬蹬’就跑下去,不多時,秤還有賬簿全都拿了來。
宮石師先將手上的石頭過了秤,睜大眼兒瞧了秤桿兒上的刻度。
“二斤三。”
再拿下石頭翻過來一看,不起眼兒的地方寫著貨號。
“霍丙一十三號。”
店家手指劃過一串串外人看不懂的記錄,最后停在一處道:“準的,準的,霍丙一十三,二斤三兩。”
宮石師心里最后的那點兒疑惑也沒了。
放下手里的石頭。
“好,那直接裝車吧。”
說著,他抬手從店家那接過賬簿,開始按上面‘沒消號’的單號兒念:
“解丁二十一號;王甲二號;張乙十七號…”
他每念到一個,店伙計就將那原石搬出來,放在一旁,一會兒統一往車上裝。
忙完,店小二擦著額頭冒出的細汗,跑到宮石師面前討好兒地捧道:
“您受累大師,害!您說這不是瞎折騰么?”
“這每個月,好的咱都挑出來上貢給城主府了,咱這黑市還開它干嘛?費那勁呢~還不如直接拉去城主府,您說是不是?”
胖乎乎的宮石師最近心情不錯,難得多跟著打雜的窮鬼說了兩句:
“你懂個屁。”
“這七大地,每一城都得有黑市。”
“就是藺地那位,不也得捏著鼻子認了黑市的存在?”
店伙計就著話茬,不輕不重給自己了一個嘴巴子,“您教訓的是,瞧咱這笨腦瓜子。”
這一捧,宮石師又有了多說幾句的興致,便道:
“你算算這白衣兒的落魄戶兒,日日來,月月來的有多少?”
“咱爺們兒是靠城主府養活著,還是靠這些白衣兒的養活?”
“再者說…”
宮石師故意左右看了一眼,壓低聲音道:“上面人為什么一定要咱們九空摻一真的賣?”
“這事兒你得細品。”
店伙計伸過去耳朵,眼珠子滴溜溜轉,聽完后笑的傻里傻氣的。
“咱想不明白吶,沒那腦子啊,大師。”
宮石師嗤笑一聲,頗得意地抬手輕撣了下自己的衣襟,道:
“來,爺今多跟你說一句。”
“上面的人吶,就是給這群白衣兒的‘乞丐’一個奔頭兒。”
“省的他們鬧起來。”
“你看,前些日子,那羊肉巷的丫頭撿了個六品的漏兒。”
“這事兒眨眼的功夫,就在那群白衣兒的乞丐里傳遍了。”
“這些日子,是不是好多白衣兒上門?”
“咱是不是沒少賺這些白衣兒的錢?”
“他們有個奔頭兒,就不會鬧事。
不然,各大地還要派人鎮壓他們。
眼看著藺地就這幾年就要…這個節骨眼兒,那是決不能讓白衣兒的鬧起來。”
“受教,受教!宮大師您懂得是真多!”店伙計說著豎了個大拇指。
“那是~你啊,能在這兒跑堂,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知道嗎?好好干吧。”
摘星這緊趕慢趕,終于趕在晚飯點兒前,到了羊肉巷。
這時辰掐的,那叫一個準~
交差,領工錢,順帶蹭飯!
這大小姐的手藝是真的好,勾的摘星肚子里的饞蟲時時刻刻惦記著。
恨不能把自己賣進解府,就為了這一日三頓飯。
‘啪啪啪’,他猴急的一頓拍門。
立馬,大門就打開。
解牛瞅見是摘星,憨笑著讓開身,請人進來。
“姑娘呢?”
“后花園拾掇院子呢。前些日子種下的籽兒發芽了,璧姑娘又起了興趣,帶著小鷹在那看呢。”
摘星大步朝后院走去,頭都不帶回的,“噢,對!今晚上吃啥?”
解牛道:“…好像是蝎子。”
摘星腳步一滑,差點把自己‘扔’地上。
他嘴角微微抽了抽,那火急火燎的心,瞬間就冷了下來。
一路到了后花園。
解閨璧正拉著解鷹給地上的小綠苗搭架子。
看著那也就剛剛長出一個指腹高的綠苗苗,摘星的嘴角就又是一抽。
這會不會太早了點兒?
但他明智地沒說,狗腿兒地上前,獻寶似地將玉匣雙手捧上。
“大小姐,您請~”
解閨璧沒直接去接玉匣,轉過頭去了院里擺著的水缸,搖了一瓢水洗了手,這才去接玉匣。
“成,在這等著吧。”
“好嘞~”
摘星那一雙賊溜溜的大眼睛,左右亂飄。
瞧見吃飯的大圓桌上已經架起了炭火盆兒,頓時喜上心頭。
“嘿!這架爐子了,是不是又吃那個火鍋?”
“我就知道大牛哥騙咱!怎么可能吃蝎子~哈哈哈,大鍋燉蝎子嗎?”
解鷹聞言認認真真道:“是‘蝎子’,姐姐說,今晚吃羊蝎子。”
摘星一臉懵。
羊蝎子?
解鷹又道:“隔壁的大哥哥也來…”
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摘星。
摘星也是聰明人,略一思量,立即道:“成,那這樣,我先回去,你跟你姐姐說,‘工錢’我明早再來拿。”
眼看摘星又快步離開了府邸,解仲氣跟解季來才走出來。
解鷹立馬跑去解仲氣跟前兒邀功:
“仲氣哥哥,我按照哥哥教的說了!一字不差哦!”
解仲氣揉了揉解鷹的小腦袋瓜子。
“阿鷹厲害,這么小就能幫家里忙了。”
解季來神色有點不自在。
等阿鷹蹦蹦跳跳朝灶房去了,他才含糊地問了聲:“合適?”
解仲氣道:“她這有時候,考慮并非萬全,就說這事兒…”
“你覺得讓摘星跟那三位同桌吃飯合適?”
解季來不做聲了。
“羊蝎子來嘍!”解炎嘴里叼著塊骨頭,說話都含含糊糊的。
如此招呼著,一路小跑著,將大鍋里燉好的羊蝎子往桌上的小鍋里一倒。
這香味混著熱乎氣撲面而來。
兄弟倆人似乎忘了先前爭論的事兒,奔著桌子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