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暗夜淵所有宗師境界的強者,紛紛聚集到中央塔,他們輪班值守在此,謹防任何人,任何不軌勢力靠近中央塔,耽誤了戰無涯大人的大事。
距離戰無涯進入中央塔去尋找神魔內核,已過去了一年多時間,這期間中央塔始終很平靜。
他們甚至都不清楚戰無涯究竟是死是活。
但他們選擇相信戰無涯。
桑洛從神魔宮殿上飛躍而起,越過神魔宮殿下的黑色魔淵,降落在中央塔所在的那片高山上。她提著燈,黑色衣裙搖曳地拖著滿地落葉,來到中央塔前。
“大人閉關至今,已有一年兩月有余。”桑洛朝中央塔前面一處高高抬起的石桌望去,那石桌上面擺著一盞用玉石雕刻的燈盞,燈盞之中,有一團發光的靈魂燈。
“靈魂燈還亮著,大人就還安然無恙。”桑洛放下手里的燈盞,在那桌前盤腿坐下,她說:“諸位,該換班值守了。”
“嗯。”
八名宗師強者站起身來,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手腳,跟同桑洛一起來的宗師們換班。
暗夜淵地陸地面積跟圣靈大陸差距不大,但圣靈大陸尚且還有三名帝師坐鎮,百名宗師強者林立,可暗夜淵卻連一名帝師修為的馭獸師都沒有。不僅如此,整個暗夜淵的宗師強者,也不過區區二十八名。
這般規模放在超級大世界中,都擠不進三流宗門勢力。
可他們,卻是整個暗夜淵的最強力量。
兩批人剛換完班,桑洛坐定后,正欲靜心修煉,突然,她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危險般,后背猛然間汗毛倒立。
與此同時,其他宗師們也都察覺到了這股讓他們毛骨悚然,心里發涼的恐怖威脅。
“這是什么力量...”
眾位宗師面面相覷。
桑洛也站了起來,她望著面前這座靜靜矗立在黑暗中的巨塔,驚疑地說:“難道是大人出關了?”
“不對!”桑洛當即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她說:“大人曾釋放過他的靈力氣息,這股力量跟大人的力量,完全不同。難道,是有異世界的侵入者來了?”他們暗夜淵,不可能會有如此強大的馭獸師。
聞言,眾人紛紛抬頭望向中央塔之巔。
可中央塔之巔隱入黑暗的云端,他們根本看不清頂端在何處。中央塔是連接著暗夜淵跟大世界之間唯一的通道,若真有異世界入侵者來犯,就只能通過中央塔。
可他們神情緊張地盯著那中央塔看了好一會兒,也沒察覺到異常。
“不對。”一名身穿黑袍,白發過肩的男修老宗師當機立斷道:“不是中央塔,那股力量應該來自...”老宗師感覺到一陣微風吹拂過他的耳旁,他渾身汗毛倒立,僵硬地轉過身去,便看見身后那條黑色魔淵中,竟然出現了一陣五彩斑斕的光芒。
“那股能量,來自魔淵。”
這時,所有宗師都發現了異樣。
桑洛提著燈,走在眾宗師之首,布滿褶皺的臉蛋更顯得冷厲嚴肅。大地突然變得安靜起來,只聽得見腳踩落葉發出的吱呀聲。眾人幾個閃現,便出現在魔淵懸崖之上。
眾宗師一字排開,并肩站在險峻的懸崖邊上,垂眸望向那漆黑幽深的魔淵中。
那彩色光芒,越來越燦爛刺目。它從墨淵深處飛出來,像是高高懸掛在深空上的太陽,突然墜落人間。
嘩——
彩光徹底沖破魔淵,映亮了魔淵附近的黑夜。
霎時間,以魔淵為中心的暗夜淵附近,都變得五彩斑斕,如夢如幻起來。
暗夜淵是黑暗的,邪惡的,被詛咒的世界。這道圣光降臨,卻并沒有點亮暗夜淵修士跟平民的心,相反,他們都感到惶恐不安,有種死神即將朝他們揮下鐮刀的恐懼感。
生活在附近城池中的居民們,注意到這異象,他們都感覺到背后的魔紋烙印在發燙發熱。
桑洛背后的魔紋烙印,也開始發燙起來。
那種熱度越來越強烈,像是要灼燒掉完整的皮膚,燃燒她的骨骼,毀滅她的靈魂。
桑洛右手一松,燈盞掉落在地,她用手捂住嘴唇,瞪圓了渾濁的老眼,絕望驚呼道:“是神罰!”當神明降世,要清楚世間邪惡時,他們身上的魔紋烙印就會發燙。
聽到‘神罰’二字,所有宗師的表情都變得絕望無助起來。
神的懲罰,那是恩賜,誰敢抵抗?
嘩啦啦——
一陣翅膀扇動的聲音,從魔淵下面傳了出來。桑洛他們放大瞳孔,眼睜睜地看見一只華麗無比的巨型蝴蝶從魔淵中飛了起來。那蝴蝶懸浮在虛空之中,那龐大無比的體型壓在他們的頭頂,令他們無法喘息。
“那是...什么?”黑袍宗師們第一次看到這般美麗迷人,又如此讓人恐懼的生物,都感到不可思議。有人沉浸在魅惑斑蝶那美麗的外貌之下,也有人恐懼于對方無形之中釋放出來的絕對威壓之下。
蝴蝶又一次扇動翅膀,無數血色星光從天而降,蝴蝶在那血色星光中盤旋飛舞,在桑洛等人的注視下,竟變成了一名長發飄飄,身穿暗紅色華服的俊美男子。
那男子閉著眼,其容貌之昳麗俊美,是桑洛他們連幻想,都幻想不出來的模樣。
若虞凰在這里,就能發現,那男子的容貌竟跟馮昀承有八成相似。
男子一直閉著眼睛,他雙手交握垂放在腹部,稍稍抬起下頜來,像是在呼吸跟感受這片世界的氣息。
“魔氣,惡念,渾濁...”
那男子明明沒說話,可整個暗夜淵小世界中,都回蕩著一道毫無感情的縹緲男音。
暗夜淵的生靈們聽到這六個字,頓時覺得心臟被一只無形的魔抓死死地按住,那只手稍稍用力,就能將他們的心臟壓碎,捏扁。“如此骯臟渾濁的世界,也該消失了。”
當這句話時,紅衣男子緩緩睜開雙眸。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那是獨立高峰之上,被冰雪覆蓋的松柏,冷冽中暗藏著勃勃生機。是廣袤荒漠中盛開的仙人掌花,婀娜多姿地搖曳在荒漠之上。
它冷冽而又平和,它無情卻又慈悲。
那是無比矛盾,而又奪人心魄的眼睛。
紅衣男子垂眸向暗夜淵的陸地望去,他目光落在何處,那片堅硬的陸地便憑空消失,生活在陸地上的植被、妖獸、平民跟修士,都詭異地憑空不見。
他們小時候,取代陸地的便是像魔淵一樣的虛無世界。
看到這一幕,桑洛等人竟恐懼地渾身顫抖起來。
神罰之下,生靈盡毀。
這...
“這是末日。”桑洛語氣沉重地說,誰都聽得出來她內心深處的絕望。
末日來臨,是認命等死,還是殊死一戰呢?
“各位。”那長發及肩的黑袍老宗師突然怒吼道:“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戰死!”
“好!”
“那便戰!”
28名年邁的宗師強者,毫不猶豫地從魔淵岸上飛身而起,他們越過魔淵,以縱隊姿勢阻擋在男人跟暗夜淵大陸之間。最年邁的,修為最強的老者,自覺地站在最前面。
最年輕的宗師,則被前輩們護在最后面。
注意到他們的存在,血衣男子微微垂眸,目光平和地看著他們。
他盯著這群老弱病殘看了看,神情悲憫地說道:“你們這是在負隅頑抗,吾是神,吾乃大道,是你們的造物主。區區宗師,何來底氣同吾一戰?”
“你是神又怎么了?”站在隊伍之首的宗師,是一名雙眼顯得渾濁,滿臉都是老人褶的老頭子。他摘下頭上的帽兜,露出一頭銀白色的長發。老宗師忍著恐懼,直視著那血衣男子,他說:“何為神?只有被世人敬仰的大人,才是真正的神。你算什么神!在我等心里,你與邪魔無區別,若你是神,那也不過是個邪神!”
“我暗夜淵雖貧瘠落后,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你是鬼,我們就滅了你這鬼。你是神,我們就弒神!”
“混賬!”聽到弒神二字,血衣男子驟然暴怒,他聲音不再縹緲神圣,而是充滿了怒火。
“大逆不道的畜生,竟敢辱神!”血衣男子平和的眸子轉瞬間變得充滿殺機,他只淡淡地瞥了眼那銀發老宗師,老宗師便連哼一聲的機會都沒有,便直接從虛空中消失不見。
那是真正的消失,連靈魂都被驅散吞沒,徹徹底底的消失。
血衣男子目光后移,站在老宗師身后的那群老頭子老婦人們,也跟著消失不見。
桑洛眼睜睜看著同盟們接連死去,她絕望地嘆息了一聲,平靜地迎接著自己的死亡。
那道充滿殺意的視線剛一接觸到桑洛,桑洛便覺得自己有一把電鉆在她四肢百骸中瘋狂地鉆洞,她的血肉撕裂,骨骼粉碎,獸心跟心臟瞬間爆炸。在疼痛感還沒來得及傳遞到她的腦神經時,她便失去了‘我’這個概念。
桑洛也從三千世界消失了。
神創造了他們,神最后也拿走了他們。
對暗夜淵小世界中的百姓而言,桑洛他們這些宗師修為的馭獸師,就是超級厲害的強者了。當他們發現就連桑洛等宗師強者,在那個血衣男子的面前,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便當即死亡,老百姓們都嚇得四處躲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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