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頭還真不小啊——”鐘離風拖長了聲音,面上的表情帶著幾分古怪:“既然你都已經聽說過這人了,想必你們那邊也調查過這位金總裁。沒發現什么問題么?”
“應該沒有。”宗政東微長的眸子略向上抬了抬,向鐘離風掃了一眼,目中不見山水畫意,唯余凌厲:“怎么,他有問題?”
“倒也…不是。”鐘離風的神情有些遲疑。
她知道宗政東管著哪個口子的事,故而才會問及金易得其人,因為,她有不得不問的理由。
見她神情躑躅,宗政東低眉沉吟了片刻,又補充道:
“據我所知,他的來歷很干凈,資金來源是賣掉了勞倫斯集團的原始股,以及在國外獲得了幾家風投公司的投資。他本人的履歷也很清白,棕藤聯校金融與生物雙學士學位,史丹華智庫資深研究員,三年前辭職,今年春天回的國。”
鐘離風一面聽一面點頭。
他能說出這番話,便表明有關部門拿到了金易得個人的翔實資料,背景調查也基本過關了。
畢竟,金易得出生并長大的某國與華夏存在一定的競爭關系,若不調查仔細,政府是不會給予他經商方面的便利的。
若有所思地站了數息,鐘離風并未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突然又問及別事:“對了,你之前找我們幫忙調查的那個案子,最近有進展了么?”
此言一出,宗政東的眉峰便明顯地往下壓了壓。
“沒有進展。”數息后,他方才簡短地說道,聲音倒是很平靜。
而事實上,豈止是沒有進展?案件正變得越來越棘手。
半個月前,署里成立了專案組,專門調查這宗教唆自殺案。專案組由九科牽頭,宗政東則是主要負責人。
而在調閱了最近幾年的卷宗、監控錄影及組員大量實地勘察后,專案組又發現了七名受害者,最早一個可追溯至去年四月。
與黃曼玲等人一樣,這七名死者也都是死于自殺,同樣地,他們在臨死前也有二十一秒的預置節奏動作,而無論是社交圈、人生軌跡還是其他生活場景,這十位受害人幾乎沒有交集。
之所以說是幾乎,卻是因為有一個地點,曾出現在五名受害者時間回溯的畫面里。
鼓樓大街。
提供這個線索的,自然便是程北郭。
他在那五位死者的時空場景回放中,都看到了秋天的鼓樓大街。
“在隨機抽取的時空片斷里,相同的場景連續發生三次以上,這就不能算是純粹的巧合了。”
在最后一次施放時空回溯術后,程北郭那雙還殘余著時空窺探者淡漠的灰色眼珠,瞬也不瞬地盯著宗政東,說出了如上話語。
自從靈泉現世之后,各大世家皆按時、按量取用了不少泉水,供子弟修煉之用,程北郭自然也有份。
這些靈泉不僅于修煉大有裨益,且還能彌補血脈上的些許不足,并快速修復損失的術力,因此,程北郭施放時空回溯術的次數亦有所增加,雖然不多,卻也有余力幫宗政東一把。
而上述那番話,則是他兩天前告訴宗政東的。
目前,這個由程氏宗子發現且提供的唯一線索,便是宗政東的主要調查方向,他正在加緊排查與鼓樓大街相關的各類事件。
他相信,在某個“秋天的鼓樓大街”,一定曾經發生過些什么,才會導致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受害人的回溯情景中。
然而,這是個相當浩大的工程,除了地點與季節是明確的,其他一切皆很含糊,查起來猶如大海撈針,至今仍無收獲。
而在大半個月前、專案組尚未成立之時,趁著靈氣復蘇這股東風,宗政東終于說動了鐘離氏,請她們幫忙鑒定了黃曼玲等人的手機,得來的結果卻是——毫無頭緒。
鐘離氏已經盡力了。
她們甚至還捐棄前嫌,不遠萬里將宗政東和證物一并帶回本家,請出了鎮族之寶——大黃鐘,對那三臺詭異的手機啟動了一次“定律”大術。
這是獨屬于鐘離氏的一門高深術法,以五音十二律中的“律”即陽律為基準,借助大黃鐘本身的至上宏音,定名天下邪祟陰物。
換言之,大黃鐘不僅能夠誅陰斬邪,還能辨別出陰之源、邪之本,告訴你將要面對的是何方邪祟,甚至還能給出相應的解決辦法。
身為宗政家的子弟,那是宗政東第一次踏足鐘離氏大本營,亦是宗政氏族人第一次親眼見到大黃鐘的投影。
而在見到那只巨若蒼山的鐘影,并深為其恢宏浩浩瀚的氣息所折服之后,宗政東便被請出了施術結界。
“定律”本就為鐘離氏秘術,能讓他看一眼大黃鐘的投影,便已然是鐘離家老祖格外開恩了,更多的那是想都不要想。
而最后,此次定律卻以失敗告終。
大黃鐘破去了那三臺手機中的陰氣,卻也僅僅只是破去而已,關于那邪氣的來歷,它老人家并未給出明確的指示。
這是極為罕有的情況。
鐘離氏兩位族老當場就變了臉。
其后,宗政東方才知曉,自從鐘離氏供奉大黃鐘以來,此等情形只出現過三次,而每一次,皆是大兇險之事。
當然,這些兇事并不會出現在任何公開記載的史料中,且發生的時間也較為久遠,是故,包括宗政東在內的絕大多數修真者,對此并不知情,只有少數大能與高層,才知曉這三次真實發生過的、堪稱修真界滅頂之災的大事件。
而宗政東也是在最近,才約略知道了一些內幕。
宗政家那位坐鎮某部門高位的長老,在不久前給宗政東打過一通電話,他在電話里告訴宗政東,這三次災難中最嚴重的一次,華夏修真界大能隕落了半數以上。
“你可知,何以誅邪降妖乃我輩天命?誠然,我等既為修士、強于凡人,便有護一方平安之責。然而,更大的原因卻是在于,在邪物妖魔眼中,我等修士便如上好佳肴,一如它們在我等眼中亦是煉器、煉藥的原料。我們與它們,是獵人與獵物、刀俎和魚肉的關系,而孰為前者、孰為后者,則是因時因事而易。這一點,你一定要謹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