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舜臣語氣平淡的說:“前段時日,虞某時常出入將作監,對兵刃鑄造略有了解。”
這些良州來的漢子們聞言恍然大悟,接著就覺得很是羞愧。
虞大人只是“略有了解”,都能一眼分辨出這些兵刃的鑄造工藝,他們這些整日里與兵器為伍的,卻什么都看不出來,他們不由得對這位文官出身的虞大人肅然起敬。
給自己包扎完傷處,正從馬車里出來的小吉祥聽見虞舜臣這句,卻在心底嗤笑了一聲。
這姓虞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裝模作樣!
有人回過神來,忍不住道:“既然這些刀是專給飛騎衛所用,不是應該懷疑到飛騎衛身上嗎?怎么又牽扯到了清風觀?”
嬴輕笑一聲,突然出聲問道:“你們可知,這京城里,守衛最森嚴的地方是哪里?”
“那還用說?自然是皇宮了!”有人大大咧咧地回道。
嬴道:“皇宮守衛森嚴不假,不過京城里還有一處,守衛之嚴密堪比我大圣皇宮呢。”
“哦?竟還有這樣的地方?”良州來的漢子們紛紛驚嘆,“難不成是先代帝王的陵寢?”
“你傻啊!陵寢又不在城內!我猜是陛下的行宮!”
屬下們議論紛紛,沈夢非卻沒有說話,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嬴。
“是清風觀。”虞舜臣似是不耐聽眾人七嘴八舌的猜測,用清冷的語氣,將沈夢非及在場諸人的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清風觀不僅守衛森嚴,觀中所配備的武器可比肩飛騎衛精銳。”
“清風觀不就是個道觀么?里頭除了道士還有啥需要守衛的東西?”有人不解地問,“難不成觀中還藏著什么天下至寶?”
“天下至寶沒有。”嬴慢悠悠地道,“不過清風觀中供奉著四世家的長生排位,那可是了不得的東西。”
良州漢子們一臉震驚,對視一眼,小聲嘀咕,“再了不得,還能比得上圣上和娘娘們住的皇宮?這四世家的排場也真夠大的了!”
嬴聞言莞爾一笑。
沈夢非不是手底下的這些只會領兵作戰的莽漢,他雖常年不在京城,對京中的事卻并非一無所知,所以聽到嬴的話,并沒有顯出驚訝來。
“清風觀現在的觀主,是蕭家的人。看來本宮之前所料不差,今日這些殺手必是蕭慧娘派來的!”嬴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對虞舜臣道,“也不必勞煩虞大人去查了!就算證實了殺手是清風觀的又如何?本宮還能去找蕭家討個說法不成?本宮現如今無權無勢,蕭家如日中天,這個公道是討不回來了!”
良州的漢子們聞言忍不住看向公主。
雖然他們常年在邊關,但是對于長公主的為人卻略有耳聞,這位公主怎么跟傳聞中的不一樣呢?不是說承平長公主飛揚跋扈,有仇必報么?
緊接著,就聽見嬴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公道不公道的,本宮也不在意。今日之仇,本宮會私下找蕭慧娘算的。”
嬴又看向沈夢非,笑容和煦,“本宮向來恩怨分明,今日欠沈將軍的人情,本宮也記下了…”
嬴正要多說幾句,卻被一旁的虞舜臣打斷了,“公主今日受驚了,此地并不安全,還是早些回府吧。”
嬴看向虞舜臣,虞舜臣垂眸看著嬴,姿態恭敬又冷淡。
嬴眨了眨眼,最終還是轉開視線,語氣中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好吧,本宮這就回府了。”
虞舜臣又看向沈夢非,溫聲體貼道:“沈將軍剛回京,想必諸事繁忙,接下來的事可交由金翊衛處理,將軍請自便。”
“好。”沈夢非也沒有再說什么,他確實還有不少事要忙,沖著嬴和虞舜臣行了一禮,便帶著屬下先離開了。
目送著沈夢非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里,虞舜臣才又看向嬴,他沉默著沒有開口說話。
嬴神情自然地湊近了一步,扯了扯他的朝服衣袖,眼中帶笑地問:“虞郎怎么來了?身上的朝服都沒換下來?”
虞舜臣垂眸,看了眼她輕扯著自己衣袖的手,并沒有如往常一樣避開,反而伸出另一只手將之握住了。
握在掌心的手,柔滑細膩,卻有些冷,像是一塊精雕細琢,沒有溫度的冷玉。
嬴怔了怔,這還是虞舜臣第一次,在青天白日里,在隨時會被人看到的外面,主動握她的手。
不過嬴很快就笑了起來,她仍由他握著自己的手,低聲詢問道:“怎么了?”
虞舜臣沒有說話,他極少笑,神色中總帶著漫不經心的冷意,但是他的手卻是暖的。
虞舜臣微微收攏手心,似乎是想用自己的溫度將嬴的手捂暖一些,片刻之后,等嬴的手不再冰冷之后,他才放開了她。
“下次出門,多帶些護衛。”頓了頓,他抬眸,“這世上,沒有人值得你以身犯險。”
方才被他暖過的手,很快又變得冰涼,嬴不由地動了動手指。
她抬頭看向虞舜臣,并沒有被拆穿的驚訝,只是展顏一笑,軟軟的語氣中帶著點哄,“今日是我失策了,低估了背后那人想讓我死的決心,下次再不會了!”
虞舜臣不知信沒信,他看了嬴一會兒,又抬頭看了一眼沈夢非離開的方向。
嬴以為他會開口問沈夢非的事,心里已經想好了說辭,虞舜臣卻什么也沒有問,只道:“公主先回府吧。”
嬴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頭,“好。”
趕車的仆婦之前一直躲在馬車下面,這會兒已經爬了出來,她身上并沒有大的傷處,只有臉頰上被蹭破了一些皮。
小吉祥瞥了虞舜臣一眼,扶著嬴上馬車。
仆婦撿起落在血泊中的馬鞭,掏出一塊粗布汗巾隨便擦了擦,然后麻溜地爬上了馬車。
嬴掀開車簾,對上了虞舜臣那雙清冷的眼眸,她沖他笑道:“虞郎,早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