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慧娘畢竟是蕭家人,聽太后說這事要瞞著家族,便不由地流露出了一絲猶豫和為難。
蕭太后掃了她一眼,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便淡聲說:“你若是為難,此刻便出宮去吧,這些事你全當不知。”
蕭慧娘連忙道:“瞧娘娘說的!都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我與娘娘雖不是親兄弟,卻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親姐妹。這種時候,我不站在娘娘這邊,還有誰站娘娘這邊呢?娘娘需要我做什么,盡管吩咐就是,只要我能做到的,都盡力去做!”
蕭太后神情微微動容,探身握住了蕭慧娘的手,“本宮身邊,幸虧還有你這個姐妹。慧娘放心,大姐不會虧待你的。”
蕭慧娘反握住蕭太后,覺得她手有些涼,還輕輕搓了搓,親熱地說:“瞧娘娘說的,好像慧娘幫娘娘做事就是為了娘娘不虧待似的!慧娘可是從小就聽大姐的話,聽了這么多年呢!”
蕭太后聞言一笑,姐妹兩人親親熱熱的。
之后,蕭太后便將自己的打算細細地與蕭慧娘說了,又安排了她一些事,便讓她離宮了。
蕭慧娘離開之后,侍女念魚對蕭太后道:“娘娘,四小姐回去之后萬一將您的計劃告訴了家里,會不會壞了你的計劃?”
蕭太后卻淡然道:“你以為就憑她的本事能查出來那些事?此事二叔必然是知情的。”
念魚:“那娘娘的計劃,二老爺那邊不也知道了嗎?”
蕭太后卻不以為然道:“知道便知道。我父親一心以家族為重,又念著與李家世世代代的交情,二叔卻不是那不知變通之人。望他不要辜負本宮對他的信任吧。”
第二日,早朝上,太后召大理寺卿出列,過問李佐才的案子。
李佐才現在還被關在大理寺獄中,雖然被查出了許多貪污的罪證,但是因為李家的阻力,這個案子拖著一直沒有判。
大理寺卿今日本來正好要為李佐才的案子上折子,聽太后提起,立即拿出了早就寫好的奏章,將自己查到的問題一一念了出來,最后又請示太后,這個案子改如何判。
大殿上,眾人紛紛看向李昌輔。
李昌輔的臉色果然已經鐵青了。
太后的父親,現任戶部尚書的蕭士冠皺了皺眉,向珠簾后的太后頻頻示意。
他本想在下朝之后去面見太后,商議一下此事的,不想太后此時卻在朝堂上提了出來。
坐在上首的太后,不知看沒看到父親的示意,沉默了一瞬,才開口道:“本宮不懂斷案,便問問懂的人吧。李御史,這樁案子若是御史臺來判,李佐才該當何罪?”
李昌輔沒料到太后突然會叫到自己,他此時正在氣頭上,硬邦邦地說:“本官以為,此案疑點甚多,證據也不足以定罪,當重審!”
大理寺卿聞言不服,擼起袖子就想與李昌輔理論理論,上首的虞舜臣卻突然朝他看了一眼。
大理寺卿一愣,還未來得及意會虞大人這是何意,就聽太后說:“既然御史臺有異議,此案便移交御史臺重審罷。”
大理寺卿愕然抬頭。
李家明顯想幫李佐才脫罪,太后讓將李佐才交給御史臺審,不就是跟不追究了一個意思?之前說好的秉公處理呢?
李昌輔卻立即轉怒為喜,拱手道:“太后娘娘英明,御史臺必好好審理此案!”
蕭士冠見太后退讓,便恢復了氣定神閑的姿態,站在那里不再動作。
散朝后,蕭太后站在高高的闕樓上,看著李昌輔志得意滿地離開皇宮,臉上沒什么表情。
這時,念魚過來稟報道:“娘娘,蕭尚書求見。”
蕭太后知道父親這時候求見會說什么,無非就是安撫一下她的情緒,再叮囑她一切以家族利益為重。
蕭太后在闕樓上,憑欄下望,幾乎能將整個京城收入眼中,她的眼中有傲然也有野心。
“本宮今日身體不適,讓蕭尚書回去吧。”
念魚:“是!”
“等等!”蕭太后又叫住了念魚。
“是,娘娘。”念魚以為太后又改了主意,想見蕭大人了。
“去本宮的庫房,將前陣子南邊進獻的綢緞都拿出來,讓父親帶回去,給母親她們裁衣裳。”
念魚有些意外,卻什么都沒說就領命去了。
李昌輔下朝之后直奔大理寺而來,想立即將李佐才提走。
大理寺卿氣得心肝肺都疼了,這時候他腦海中不由地浮現出了承平公主當初在堂上說的那句話:法一傾而天下危矣。
可是再如何不滿,大理寺卿也不得不親自帶著李昌輔去大理寺獄接人。
大理寺卿并沒有故意折騰李佐才,反而讓人給他安排了一間最好的牢房,飲食等等也都是在規定的范圍內給了他最好的,但盡管如此,對從未吃過苦頭的李佐才來說,也是夠他受的了。
短短幾日,李佐才就已經瘦了一圈,衣裳頭發也亂糟糟的,早不是當初那趾高氣揚的模樣。
見李昌輔終于來了,李佐才立即像是見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撲到了牢門上,大呼道:“李大人!救我!”
李昌輔打量了他一眼,見他雖有些臟亂,卻并沒有受傷,精神也尚可,便放下了心來,開口訓斥道:“閉嘴!不長進的玩意兒!合該讓你吃點教訓!”
話雖說得狠,語氣卻透露出一絲心疼,見獄卒開門開得慢了些,還瞪了一眼,嚇得獄卒開門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等李佐才一從牢獄里出來,李昌輔就親自扶了他一把。
李佐才立即道:“李大人,我是不是沒事了?”
李昌輔只道:“此案已經移交御史臺,你跟我回御史臺。”
李佐才立即松了一口氣,知道到了御史臺那就是李昌輔的天下了,自己是不用蹲牢獄的,說不得今日就能回家了。
這么想著,李佐才被關了幾天給關沒了的傲氣又立即回到了他身上,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特意走到了大理寺卿面前,嘲諷道:“曾大人,我之前說什么來著?你怎么將我關進來的,就得怎么將我送出去!真是辛苦曾大人了。”
大理寺卿見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氣得差點罵臟話,不過他忍住了,只冷冷地說:“只希望李大人的運氣,能一直這般好才是。”
李昌輔冷笑道:“有我李家在,他的運氣自然能一直好下去,就不勞曾大人費心了。”
李佐才更為得意,正要再說幾句刺刺曾有光,卻有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他的運氣能不能一直好下去,還得問問我的意思。”
李昌輔聽到這個聲音臉色一變,立即轉頭。
眾人也跟著李昌輔回頭去看。
只見一位大約四五十歲,一身氣度,保養得宜的婦人在兩位中年婦人的攙扶下,大步走了過來。
李昌輔連忙丟下李佐才,迎上前去,語氣溫和地問:“你怎么來了?”
李昌輔似乎是想親自去扶那婦人,那婦人卻沒有理會,只是越過他去看站在一邊的李佐才。
“你叫李佐才?我記得你,逢年過節,你與李家族人一起來過府上。”婦人笑了笑,淡聲說。
李佐才不知這位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訕訕地一笑,行了一禮,“佐才見過三伯母。”
一時沒搞清楚狀況的大理寺卿這才反應過來,這位婦人竟是李昌輔的夫人,李昌輔在李家的排行行三。
“三伯母?”李夫人嘲弄地笑了笑,“不敢當。”
李佐才意識到了什么,連忙看向李昌輔。
李昌輔的臉色也很難看,他低聲對沈氏說:“夫人,有什么話我們回去說!別讓外人看了笑話。”
扶著李夫人右手的那位,看上去三十來歲的婦人,紅著眼睛氣怒道:“父親!您也知道這是笑話!知道您還…”
“閉嘴!”李昌輔一腔怒氣正無處可法,聞言立即發作道,“長輩說話,輪得到你插嘴?”
這句話讓李夫人豁然變臉,她左右看了看,沒看到別的可用的東西,只看到了掛在墻上的一盞油燈,她甩開女兒的手,抄起墻上那盞油燈就朝李昌輔砸了過去。
地牢本就狹窄,李昌輔避都無處可避,只能抬手擋住了自己的頭臉,那盞油燈就砸在了他的袖子上。
大理寺卿“嘶”了一聲,那盞油燈乃是銅制,可以想象若是真砸在了李大人頭上將是何等的慘劇。
李夫人砸完之后,指著李昌輔破口大罵:“好你個李昌輔!一個娼婦生的孽種都能開口說話,我沈蘭芝的女兒說話還得看人臉色!”
李昌輔似是理虧,被砸得一身狼狽都不敢對李夫人發火,只是一臉憋屈地勸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夫人,我們回去說,回去我好好跟你解釋。”
李夫人卻冷笑連連,“解釋?有什么好解釋的?今日來這里之前我已經查清楚了,那個娼婦我也讓人帶走了,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全替你說了。”
李佐才和李昌輔聽了她的話都大驚失色,李佐才立即道:“你帶走了我娘?你把她帶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