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話令圍觀百姓哄堂大笑。
偏偏還真有一個孩童,用清脆的聲音大聲喊道:“我認得公主的馬車,公主的馬車和公主一樣好看哩!”
童言稚語讓笑聲更大了。
贏東君回頭瞥了一眼門外。
眾人以為公主要生氣,笑聲突兀地一頓,她卻莞爾一笑,不在意地道:“年紀雖小,倒是有幾分見識。”
眾人又笑起來,突然覺得公主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刁蠻不講理。
公主不僅會懲惡揚善,還能容忍百姓們的玩笑。最重要的是,曾經高高在上,尊貴無比的公主,如今竟然被一個六品的貪官欺負,就因為這個官他姓李,是太后娘家的親戚。
百姓的笑聲讓李佐才的臉色更難看,公主的話他怎么答都不對,便索性當做沒聽到,轉回了頭。
如此,在圍觀的百姓看來,這位姓李的吏部員外郎更加傲慢無禮了。
哎,這么好看的公主,其實也挺可憐的。
李佐才自恃李家如今勢大,一般的官員不敢跟他們李家對上,打心里沒把官位比他大的虞舜臣和大理寺卿放在眼里。
在他看來,這兩人官位雖高,卻出身寒門,無所倚恃,不足為懼。至于杜御史,既然出身御史臺,是他族伯李昌輔的屬下,那就是自己人。
沒錯,李佐才雖然號稱是李昌輔的侄兒,但其實他們已經出了五服了,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李氏族人。但就算只是族人,李佐才也自覺高人一等,因為作為四世家之一的李家,李氏一族向來團結和護短,他若是出了事,他相信主枝那邊絕不會坐視不管。
“這位自稱夏多壽之人,李某確實從未見過,想必是什么人想要報復李某,指使了他故意攀咬。”說著他又轉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夏多壽,“李某今年不過三十有八,又如何會有你這么大的干兒子?”
夏多壽被李佐才這么一看,忍不住抖了抖,他沒忘當初李佐才下令將他弟弟的腿打斷時的眼神,也是如現在這般,仿佛看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蒼蠅臭蟲。
他也記起來當時李佐才說的話,讓他離了他府上之后不要再上門,也不要亂說不該說的話,否則他要的就不只是他弟弟一條腿了。
李佐才連大理寺卿都不放在眼里,要折騰他就更容易了,夏多壽害怕之余,當即又想改口供。
“是,是我記錯…”
不想,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氏打斷了。
陳阿花道:“你當初為了討好這位李大人,不僅送銀送物,還借著早年從我爹那里學會的一手推拿手藝,時不時跑去給李大人按按肩頸。李大人被你推拿了一陣后,原本總是疼痛的后頸便不疼了。他一時高興,就收了你和二郎做義子。”
李佐才愣了愣,這才沉著臉看向原本并沒有在意的陳阿花。
“你又是何人?為何要污蔑李某。”
陳阿花沒有看他,低著頭道:“民婦之前是夏多壽的妻子,后來被他賣了。民婦沒有污蔑大人,大人可還記得當初有一陣深受頸疼困擾?夏多壽說你還請了許多大夫去府上看病,可惜那些大夫都沒看出個所以然。夏多壽想起了早年學過的推拿,他那時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還回來問過民婦。”
“你,你,你,你撒謊!”夏多壽突然高叫,仿佛抓住了陳阿花的什么把柄,指著她有些激動地大理寺卿道,“她撒謊,我才沒有告訴他干爹頸痛之事!”
李佐才皺了皺眉,厭惡地瞥了夏多壽一眼,覺得這是個蠢貨,這么說不還是沒有撇開他們之間的干系嗎?
其他人聽了夏多壽的話卻反應平平,他已經撒了很多回謊了,證詞可信度不高。
陳阿花:“你有!你還說你干爹左肩胛骨上有一顆大痦子,你第一次看到的時候還以為那里臥了一只大蒼蠅!”
李佐才這才臉色一變,狠狠地瞪向夏多壽。
夏多壽嚇得連忙擺手,“我沒告訴她,我真沒告訴她!我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啊!”
李佐才卻不信了,除了貼身伺候過的,其他人不可能知道他后背上有顆痦子。而府里伺候過他的人,不可能告訴這婦人。
外頭有人喊道:“陳氏有沒有說謊,李大人給脫了衣服看看便知。”
李佐才冷冷地看了一眼外頭,嚇得圍在堂前的人都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大理寺卿清了清喉嚨,問道:“李大人,陳氏所言…”
李佐才強硬地截斷了他的話,“李某幾年前確實患過頸疾,后背處也確實…有一顆痦子。但這些又不是什么不能透露出去的隱秘,這婦人從別處得知也未必。”
這兩件事李佐才都不能否認,因為有心人一查便知是真的。
在場之人聽了李佐才的辯解,卻覺得他這是狡辯!陳氏這樣的身份,若不是從他干兒子夏多壽那里得知的這些,還能從何處得知?
對于李佐才和夏多壽的所謂干親關系,這堂上只要有眼睛的,都是相信的。
可是李佐才態度十分強硬,硬是不肯認,大理寺卿也別無他法。
門外圍觀的百姓們也都氣得不行,覺得這個姓李的太可惡了,太后怎么會有這樣的親戚!想當年公主當街撞了人,也都是老老實實認了的。
而恰在這時,宮里來人了。
一行內侍浩浩蕩蕩地從外頭進來,宣太后懿旨。
堂上坐著的眾人紛紛起身,門外百姓則雙膝跪地,在場唯一還坐著的一個人,是承平公主。
拿著旨意的內侍看了一眼承平公主的腿,沒有說什么,自顧自地念道:“經查實,承平公主并無強搶田莊之實,著大理寺速速了結此案,放公主回府。”
眾人聽完面面相覷,只有李佐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