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雪飄了整夜,翌日清晨,竟是放了晴。
只是這樣的晴天,感覺似是比昨夜下雪還要冷上兩分,街道之上,平日里早早兒擺攤做買賣的小販們,不知何故出來得比平日里晚了些,推著滿車家伙事兒,急吼吼地往繁華熱鬧的地方趕。
由陸霆陸大將軍領銜的大軍由南大街出發,浩浩湯湯地向著剛開的城門而去。分明天剛放亮,道路兩邊已是聚了不少百姓,送吃食送東西者有之,殷殷叮囑者有之,振奮鼓舞者也有之,聲浪浩大,群情激昂。
陸星垂一身盔甲端坐于馬上,緊跟在陸霆身后。瞧著仿佛目不斜視,實則卻是早早兒地將周遭打量了一個遍。
人是真的多,方才他還被兩個姑娘扯住塞了手帕,含羞帶怯地叮囑他一定要平安歸來。那手帕被他轉手就遞到了阿修手里,目光便捎帶著又轉悠了一圈。
這么多人里,還真就沒有季櫻的影子。
讓她別來,她還真就不來,平日里耳朵硬得要命,一擰起來誰的勸都聽不進去,這會子倒是很聽他的話了?
“那個…”
阿修有點為難地看了看手里還帶著香氣的手帕,身子稍稍往陸星垂這邊斜了斜:“公子別看了,我都替你瞧過了,三姑娘真沒在,咱倆的眼神還能出錯?我估計吧…三姑娘十有八九是還沒醒。”
陸星垂一聽這話就笑了。
他這長隨的說法倒是很靠譜的,季家那三丫頭,的的確確是個又貪吃又貪睡的貨。尤其這么冷的天氣,她只怕起床都困難,更別說出門了。
況且,以她那性子,不來送,其實也很正常。
就慢行了這么幾步的工夫,陸霆已經遠遠地走到了前頭去,陸星垂轉頭對阿修扔下一句“快些”,打馬跟了上去。
大軍齊齊整整氣勢如虹,出了北城門,行在最前頭的人,漸漸瞧不清了。
城中,就建在北城門邊的一家小酒樓,二樓窗口,阿妙立在季櫻身后,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回去吧,也瞧不見了在,這里風大,太冷了。”
“哎。”
季櫻回頭對她一笑,答應了一聲,又往那大軍的方向瞧了眼,便乖乖地跟著她往樓下去。
正遇見往樓上走的酒樓掌柜。
“咦,姑娘,這是要走了?”
那掌柜的與季櫻打了個照面,笑呵呵地問。
一大清早,天還沒全亮,酒樓才剛剛打開門,這姑娘便領著丫鬟來了,說是想要借二樓的窗戶一用。大抵是不愿白占人的便宜,還問他酒樓早上做不做生意,賣不賣吃食。
他們這是酒樓,又不是早點攤子,這會子連灶火都沒生呢,哪里來的吃食?
再說了,也不過就是借個窗口站上一會兒罷了,這點子事,誰好意思多計較?
掌柜的人很和氣,二話沒說便將季櫻讓上了樓,怕她冷,還給送了熱茶來,心里忖度她多半是來送軍中的情郎。這會子見她要走,忙伸長了脖子往窗外瞧,果見大軍已是走出了老遠去。
“多謝您,給您添麻煩了。”
季櫻對他笑得溫和:“您人這樣好,酒樓生意也必定興隆。”
說罷,與他告辭,下了樓,走到門外站在馬車邊,對阿妙道:“咱們回去收拾行李。”
阿妙一怔:“您…”
卻也沒問出來,點點頭:“好。”
早間在南大街送走了陸星垂,阿偃便慌慌地往季櫻住的客棧趕,將將跑到門口,卻見桑玉正把大大小小的行李往車上搬。
“誒?”
阿偃撓撓頭,扭頭見季櫻從樓上下來,忙問:“季三姑娘,您這是…”
“搬回我爹那兒去住。”季櫻對他笑笑。
“您決定啦?”
阿偃心下一喜,隨即狠狠拍了拍大腿:“喙,這敢情兒好,我們公子臨走前,最擔心的便是您住在客棧不安全,耳提面命叫我一定照應周到,您肯回去,我這顆心,就放下一半了!那…公子既讓我跟著您,我便同您一起也住在季二爺那兒,您看成不?也好替我省省這兩條腿——不瞞您說,大將軍府離這客棧還真是挺遠的,這要是每天跑上幾趟,可夠累人的!”
“你公子知道你這么躲懶嗎?”
季櫻半真半假地笑話他,緊接著點頭:“你自是同我一塊兒搬過去,只是我父親這人日子過得隨便,住的院子地方也不大,雖說安置個你不在話下,但萬萬比不得將軍府寬敞舒坦,你可別嫌棄才好。”
“您這話說的,我是那等嫌貧愛富的人?再者說了,季二爺又不是買不起宅子,他就是不愿張羅罷了,我有什么好嫌棄的?我這會子便隨您回去,等您安頓妥當了,我再回將軍府收拾行李就是了!”
話畢,人已是麻麻利利地跳上車頭,緊挨著坐在桑玉身旁。
馬車一路穩穩當當進了胡同,到了季溶的四合小院門前也沒停,見門大開著,桑玉便聽季櫻吩咐,大大咧咧地直接闖了進去。
平日里季溶皆是早早兒地就出門去忙了,今日偏巧因為天冷起得遲了些,都這辰光了,還坐在堂屋里吃早飯,冷不丁瞧見一駕馬車闖了進來,再定睛一瞧那駕車的人,眼睛就瞇了起來,筷子一丟,起身背著手從堂屋里踱了出來。
老岳和岳嫂子夫妻倆并著二毛等人已是呼啦一聲將馬車圍了個嚴嚴實實,個個兒臉上帶著高興,七嘴八舌地同季櫻等人說話。季溶倒是不急,慢慢吞吞地晃悠過來,繞到車頭,先瞧一眼阿偃那個生面孔,再往車邊定定一站,沖著剛從車上下來的季櫻一抬下巴:“喲,季三小姐回來了?”
明明還挺高興的,語氣里偏要帶著點調侃:“回就回吧,你說你帶點東西也就罷了,怎么還往回捎帶人?這又是陸星垂那臭小子安排給你的吧?我看他倒比我盡責,你也更信得過他,要不你認他當爹算了,成不?”
“這是我家,我想回來就回來,怎么了?”
季櫻只當是沒聽見他后頭那半截兒欠收拾的混賬話,扭頭睨他一眼:“您這意思,是要打我出去?要不,我今兒就回榕州找祖母?”
季溶臉就是一垮:“小破丫頭,你除了拿你祖母威脅我還會什么?回榕州回榕州,回個屁!趕緊給我老老實實把東西都搬回你屋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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