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不不,是趙大總管英明威武神功蓋世宛如活佛在世啊…”
秦蘇說罷這一串的形容詞后,趙起的臉色顯然從微怒演變成了“算你小子識相”。
“咳咳咳,這去賑災呢,乃是太后和公主的意思。你小子可注意點些,別把事情搞砸了,到時候連累八輩祖宗。”
趙起以手指在秦蘇的腦門上打了個響指,提醒著她。
“哎呀呀,知道了知道了。趙公公,你真的是愈發的年紀大了,話超級多。”
秦蘇頗為嫌棄地擺了擺手,說道:“若是沒什么別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你小子真是愈來愈不尊敬長輩了。真是拿你沒辦法,這出城的通行令牌不打算拿著?”
趙起從衣袖中拿出了一枚精致的令牌,極其不情愿地遞給了秦蘇。
“啊哈?”
秦蘇接過令牌仔仔細細研究了半天,才問道:“這不是東廠的令牌嗎?我一個西廠的,要這玩意兒做啥?”
秦蘇剛想把令牌塞回去,卻被趙起強行給塞在了懷里。
只聽得趙起咕囔著說道:“這城外魚龍混雜,亂得很。你以為是這京城內啊?這是我好不容易從東廠要來的,你拿著。說不定什么時候,還能救你一條小命。”
“呵呵呵。若是我秦蘇什么時候要東廠的人來救我,我也真的是對不起趙總管您了。”
秦蘇無奈一笑,心知這是趙起的好意,便也就隨手揣進了懷里。
“多謝趙公公美意。秦蘇,記下了。”
秦蘇走了一半,停下了腳步,轉過了身,朝著趙起拜了一拜。
月光下,趙起微微岣嶁的身軀被月光拉得好長,秦蘇莫名覺得那一刻,他望向她的目光是那般慈祥又那般的,無奈。
好不容易回到了萬春閣,秦蘇剛敲開門,便看見了顧遮送的幾箱子的金子銀子擺在了萬春閣的門口,堵得她都快進不了門。
她從箱子夾縫中好不容易進了門,便看到劉叔黑著一張臉站在門口。
他身后的雀兒和海棠拼命地給秦蘇使著眼色,示意她趕緊跪下。
秦蘇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怎么這靠自己本事掙了錢,回家還要受罰的道理?
她還沒來得及跪下,劉叔便怒聲道:“你還知道回家?!”
“劉叔…我是做錯了什么嗎?”
秦蘇沒能明白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不解地問道。
“你自己看看這幾大箱的金銀,你還不明白嗎?”
劉叔臉上的皺紋因生氣而變得更加皺褶了,他的眼中,有秦蘇看不懂的悲傷在緩緩流淌。
“劉叔,這金銀是我自己憑本事掙來的,不偷不搶,為何要被責罰?”
秦蘇雖孝順,但是卻也委屈。
劉叔顫抖著手指著那些銀兩,聲音開始有些變地問道:“我問你,這些銀兩,是不是宮里的?”
“是。”
秦蘇只能低頭答道。
“劉叔有沒有跟你說過,不管如何,這宮里給的賞賜還有每一分錢,劉叔都不要一分?”
劉叔的聲音開始微微顫抖,帶著他從未有過的倔脾氣,令秦蘇感到更為委屈了。
“劉叔…萬春閣需要開支。這是現實。若是再沒有銀兩支撐,怕是這夏季萬春閣要是漏雨,我們連請木工維修的錢都沒有了。”
秦蘇雖不明白劉叔在倔強什么,但是在這件事情上,秦蘇并沒有覺得自己錯了。
“好。是劉叔無能,不能給你們更好的生活。”
劉叔沉默了很久,終于哽咽著道完這一句話,轉身便朝著自己的屋子落寞地走去了。
“老劉,你跟小蘇兒計較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一片好心。欸,老劉?老劉!”
海棠見劉叔這般神態,趕忙追了上去,想要寬慰著劉叔。
“劉叔這是怎么了?之前你雖也從宮里偷偷換些銀兩啊什么的他也知道,但是從未像今天這般生氣,倒真是令人覺得奇怪。”
雀兒嘀咕著,隨手翻開了一個箱子,“哇——”的一聲便叫了起來。
“小蘇蘇,快來看!”
秦蘇回頭看了一眼雀兒打開的箱子,卻見上面厚厚實實地鋪著好幾套女兒家的衣服,疊得整整齊齊,看上去雖稱不得如淑妃的衣服那般華貴,但是絕對是精心挑選過的。
每一件,都合乎她的氣質和身材。
甚至連一旁的首飾,都是一一相對應。
秦蘇當然知道這是顧遮的手筆,也必定是他吩咐人這般做的。
她的眼中抹過了一絲驚喜。
她輕輕打開了最上面的一個首飾盒,里面安安靜靜地躺著一根黑檀木木簪。
沒有任何點綴在其上,僅僅是一個鳳舞九天的形狀,看上去典雅又大氣無比。
在木簪之上,輕輕躺著一張紙條。
上面是顧遮的筆體。
寫著——
“直覺覺得很適合你。便順手送你了。”
秦蘇的唇旁緩緩生了笑意,眼里落滿了夕陽余暉的光芒。
她大概是知曉了劉叔生氣的原因了。
——只怕,他不愿意接受宮中的銀兩是假,而看到了這張紙條是真。
“哇,這是誰送的,好有心啊…”
雀兒簡直要撲在這些衣服上了,雙眼放光芒地說道。
“別把你口水流下來了,這衣服,還要還回去的。”
秦蘇嗔怪著一笑,笑著說道。
“你說,這劉叔怎么回事?有人送東西送錢還不好,非要擺出個清高的模樣,又不能當飯吃。”
雀兒咕囔著埋汰了一句。
“劉叔啊,怕是舍不得我。怕我到那深籠子里面會受盡委屈。并非因為這些錢財和身外之物。”
秦蘇搖了搖頭,輕輕將那張顧遮的親筆紙條折疊再折疊,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胸口處的衣物之處,笑了笑說道。
“那深籠子里?誰愿意去籠子里啊?那不是傻了嗎?”
雀兒搖著頭,不解地說道。
“是啊…若不是不得已,誰又愿意在那樣的地方呢?只是,有些時候,有些人,他天生便出生在哪里,又有何選擇的余地呢…”
秦蘇的眼中掠過了悲憫,輕嘆著說道。
她將手心放在了心口的位置,將那張紙條熨得溫熱,成了一個深深的烙印。
在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