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摘下面紗的那一瞬間,秦蘇覺得整個長安街都安靜了。
他以手拈過斗笠的邊緣,微側頭,輕掀而下。
輕紗如水拂過他的烏發,抬頭可見璀璨如織的燈光與晚霞交相輝映,湛墨藍夜幕微星下他深邃含笑如耀石般的眼,明亮得讓人一眼便沉淪。
恰逢長安花市中馬蘭花開得正盛,淡雅芬芳,花托碩大漫漫陀陀,灼灼其華,悄然綻放與那人的眉眼之處,竟令周遭的事物瞬而失色。
清風無意掠過淺色的云彩,蘸著一抹花香點過了他唇瓣間的一抹幽紅,笑意盎然。
他如玉般的雙頰似那人間六月的芳菲天,似蝶舞,似熒光。
偏生他鬢發前的幾縷發絲隨著晚風輕搖過他的唇間,撩撥了不知道多少的湖心濕意。
顧盼生姿,儒雅且解風情。
秦蘇頓時覺得她這個女人算是白活了半輩子。
“那個,你長得好美啊…”
秦蘇由衷地發出一聲感慨,贊嘆地說道。
“姑娘,你再不走,可就來不及了。”
那人笑得如沐春風,朝著她的身后指了指。
秦蘇轉身朝著身后望去,卻見不知多少男女老少因他的容顏而呆立在了原地,但,更多的是那些官兵被人群的騷動而引了過來。
“糟了,我得走了。謝謝你啊!”
秦蘇捂住了臉,朝著身后的那人擺了擺手,飛快地朝著那人來的方向逃命去了。
在她的身后,那些官兵靠近了那人,皆恭敬一禮,道了一句:“千頌大人今兒怎么好興致,竟獨自一人逛這長安街?”
“哦,自是在千頌樓無聊得緊,便來瞧瞧有沒有姑娘們用的胭脂水粉。巧了,碰見了各位官爺。”
離千頌以施施然回禮。
“這長安城最近不太平,這不,竟有人連丞相府都敢招惹,還殺了一個人。這夜色也晚了,千頌大人還是小心為上。”
“多謝官爺們的提醒,離某會早些回去。”
離千頌的唇旁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緩緩說道。
待官差們撤去之后,他才轉過身,望著秦蘇遠去的方向,笑意愈來愈深。
秦蘇東跑西跑,見終于甩掉了這群官差之后,才停下來大口地喘氣。
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停下了一頂并不算起眼的轎子。
秦蘇正打算走之時,那轎子掀開了簾子,走出了一個她極為熟悉的身影。
“竟是大太監李安???”
秦蘇迅速將自己隱藏在了一旁的樹木之后。
李安似乎也有意隱藏著自己的身份,下了轎子后四處觀察了片刻見四下無人才快速走進了千頌樓里。
秦蘇抬頭,看了一眼“千頌樓”那三個大字,整個人呆了一呆,怔怔地沒有回過神來。
“一個老太監,進這花樓,能有什么事?”
秦蘇怎么想都覺得哪里不對勁。
她心中疑惑不已,好奇心驅使著她也掩住了自己的衣著,跟著走進了千頌樓。
她沒有發覺,在她走進千頌樓的那一刻,坐在高高閣樓之上飲酒的離千頌便推了推對面已經喝得有些微醉的莫塵安,淺笑著說道:“能讓你喝酒的人,自己送上門來了。”
“嗯?”
莫塵安睜開了惺忪的雙眼,朝著樓下望去,恰巧看見了秦蘇貓著身腰在人群里鉆來鉆去的身影。
雖然秦蘇以披風和輕紗遮住了容顏,那是那身影和動作莫塵安倒是不會認錯的。
他手中的酒微微一抖,差點灑了一桌。
他的眉頭逐漸凝結了起來,有些不悅地問道:“她怎么在這里,又怎么穿著你的衣服?”
“此事,說來話長。你一會兒倒是可以親自問她。”
離千頌見他反應這般與眾不同,微微一笑,故意賣著關子說道。
“等等,她在追的那個人,是李安?”
莫塵安觀察了片刻便看出了個大概。
“應該是不錯的。”
離千頌一如既往的云淡風輕,眉眼間卻對秦蘇有了幾絲贊許之色。
“這個女人!真的是不怕把事情鬧大。”
莫塵安一見心急了,放下酒杯就要去找秦蘇,卻被離千頌喊住了身影。
“莫塵安,你急什么。你再看看,那個李安要找的人,是誰?”
離千頌笑得十分淡然,將酒杯指向了李安。
李安正好掀開了一個雅座的簾子,露出了屋內的一角。
而屋內那人,正好回頭,讓他們看了個清楚明白。
——竟是北域公主霓虹。
“他們怎會有所聯系?”
莫塵安鎖了鎖眉頭,直覺覺得此事不簡單。
他再看了一眼在人群中鉆到了簾子旁邊的秦蘇,下意識地說道:“不行,那丫頭膽子倒是挺大,但是武功肯定不及那兩人,一旦打起來,怕是要吃虧。我得去。”
“你呀,真的是心急則亂。你忘了,這里是我離千頌的地盤。要是真有什么事兒,自然不會讓你看上的人兒受半點苦。”
離千頌瞥了莫塵安一眼,笑得有些無奈地說道:“你難道不覺得,這丫頭此刻八成也是在想著這兩人在這雅座里能做什么說什么?等她聽個明白了,再動手也不遲。否則,豈不是虧了?”
莫塵安雖有不放心,但是亦覺得離千頌說得有道理,便也坐了下來。
他人雖然是坐下來了,手中卻始終持著那把玉簫,以備不時之備。
而與此同時,在另一個隱蔽的角落處,顧遮一身便裝的身影亦坐在那處,目光緊緊地盯著貓著身子的秦蘇,眉頭緊鎖地道了一句——
“她怎么出現在這里了?”
“回主子的話,據我們的人來報,好像是被丞相府派的官兵給追到了此處。聽說,丞相府以府內死了一個人的名義調遣城內的護衛足足四五十名人有余來追捕秦姑娘。”
北軒據實以報。
“放肆。什么時候他丞相府也有調動兵權的權力了?!”
顧遮這才知道她方才經歷了什么,差點將手中的杯子捏碎。
“不是有朱雀暗中護著她的嗎?那時候朱雀人呢?”
顧遮問道。
“朱雀說,他一直在。但是,當時那場景,好像秦姑娘并不需要他出手相救。具體的,朱雀也沒有多言。”
北軒低頭道到。
“哦?”